徐氏這會兒正在李氏房裡說話。
講到那筆錢，徐氏就老大的不高興，“一早就說去要，這都第三天了，老是拐彎抹角的講不清楚，今兒要還是這樣，我親自去說。”
“也不能太下爹的面子，不然又得怪我身上。”李氏煽風點火，“大哥可是爹的心頭肉，那錢在大哥，大嫂手裡，他們吃香喝辣有得好日子過呢，我聽春竹說，春芽老有骨頭湯喝，咱兩個女兒能喝啥？屁都沒有！”
徐氏也惱火道，“可不是，老大媳婦我還當是個實誠人，結果花錢一點不手軟，啥都敢買，還給那小子做衣服！不說孝敬孝敬老人，也只有老頭子當他們一家是好的，其實比誰都壞！”
“這都馬上要趕上四弟妹了，我看爹再寵着點兒，趕明兒活都不用幹，得咱們養着他們纔好呢。”李氏一邊就給徐氏倒茶。
說起四媳婦金如意，徐氏又是一肚子氣，真是一樁事不能兩頭都佔好，那親家條件不錯，可女兒着實差多了。
“娘就要杵杵四弟妹纔好，您看上回這一罵，不就好多了？衣服也能洗乾淨了，別說啥家裡寶貝，嫁過來那就得做事，娘以往就是太讓着她，叫我都看不慣。”李氏對徐氏忍讓金氏一向頗有微詞。
徐氏看她一眼，“你當我肯？應麟考不上秀才一日，咱就低他們家一等，先忍着吧，以後有得扳回來的。”
李氏卻哼了哼，“他們金家得意個啥，女兒都已經嫁過來了，就算不滿意小弟又能怎麼樣？她還能回孃家？早被人笑話了，也是你們好說話，那邊過個壽辰，送去那麼多東西，還當咱們怕他們呢。”
“以後總有事求到的。”徐氏深謀遠慮，“你心別那麼小。”
“等咱夏荷嫁到司徒家，他們金家算個屁哩！”李氏趾高氣揚，“到時候娘愛怎麼說四弟妹就怎麼說四弟妹，看她還敢下臉子？”
徐氏就往外頭看了看，笑道，“咱夏荷是生得好，我每回出去，沒有人不稱讚的。”
“等那筆錢拿來，我也不要，給咱夏荷請那高媽媽過來教……”
就在李氏憧憬着美好未來的時候，門外傳來顧春芽的哭喊聲。
楊氏放下了手裡的活兒，忙問女兒發生了啥事。
“那錢，錢……”顧春芽上氣不接下氣，抹着眼睛道，“叫人給偷走了。”
“啥？”楊氏驚道，“是那錢？你爹才告訴我的，你們兩個咋帶那麼多錢出去，你爹也是，還肯了！”
“是給爺爺買棋盤的，本來就貴。”顧明瑞跟了上來，把手裡的棋盤給楊氏看，“這就要三兩銀子呢，還想比較比較，就都帶了出去，誰想到會給賊偷了。”
楊氏皺着眉，不知道怎麼辦。
兩個孩子都是疼愛的，要說責備也無從開口，一開始到底是好心，不是把錢拿去亂花的，叫她說什麼好？
倒是徐氏驚雷一般的聲音炸響了，“啥，你們把錢給弄沒了？”
“娘……”楊氏忙把顧春芽護在身後，解釋道，“是叫賊給偷了去。”
“那也是弄沒了！”徐氏簡直是怒極攻心，本來那筆錢都要到手了，這節骨眼上出現這種事，她能不給氣瘋了？
“你是怎麼當孃的，這錢能給孩子拿出去亂玩？你有沒有腦子的？啊？”徐氏手指頭都要戳在楊氏的臉上，“這錢現在沒了是不是你給拿出來？沒有一點用處，這麼大人了，做事完全沒個分寸！”
看徐氏跳腳，顧春芽探出頭大聲道，“關我娘啥事，那錢是我跟哥哥帶出去的！”
“還沒說你這死丫頭呢，你倒來嚎？”徐氏一巴掌就要扇過去。
顧明瑞忙伸手抓住她胳膊，“奶你幹啥？咱又不是把錢拿出來亂花，是給爺爺買生辰禮去的！”
“啥買生辰禮？你還拿話誆我了，肯定是貪嘴，要買好吃的，揹着大家夥兒就帶了錢出去，我還不知道你們一家子的心？”徐氏瞪着顧春芽，“你這死丫頭，就沒個好事兒，還不給我出來！”
顧春芽便站到前面，“奶，這次確實是我跟哥哥不對，不小心讓錢給賊偷了，不過這錢，爺爺已經說給咱們了，奶你那麼生氣幹啥？”
徐氏被她說得一愣，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臉都氣紅了，罵楊氏，“你咋教小孩的，看她怎麼說話的？這錢是給你們了，那錢就不是錢了，就可以往水裡扔了是不？咱們一大家子人呢，老頭子是體恤你們才把那錢給你們，倒是好，你們這羣白眼狼，就會拿着亂花，也不怕天打雷劈了！”
楊氏終究心裡過意不去，紅着臉道，“娘，這錢我們也很節省的，從來沒有亂用，還剩十兩銀子呢。”
“沒亂用？”徐氏道，“明瑞新衣服哪來的？別當我不曉得，你在王師傅那裡給他做了一套！”
楊氏這事兒不覺得內疚，她當初要做的時候便已經打定了主意，“明瑞都十五歲了，有些早的都娶媳婦兒了，他又兩年沒有添置新衣服，我纔去給他買了一套。”
“哦，你承認了啊！這錢是給春芽補身體的，你們倒好，就曉得給自己家的人買衣服，買吃的，買啥啥啥，你倒是給我這個老婆子想過沒有？我也沒啥新衣服，你咋沒給我做，你心裡有我這個婆婆沒有？”
徐氏一連串的話讓楊氏尷尬無比，她總不能說徐氏是在說謊，明明就有新衣服的，作爲媳婦，她不可能當面拆穿。
顧春芽就不一樣了，當即就道，“奶好幾件衣服我看都很新麼，比咱們哪個的衣服都要來的好！”
徐氏火了，“死丫頭沒大沒小，你真當我拿你沒辦法？桂花，你要還是我顧家的媳婦兒，就叫這死丫頭給我跪下來認錯！”
他們這麼吵吵，家裡的人全都跑了出來，顧應全也來了，聽說錢被偷了，頓時急出了一身冷汗，又聽徐氏逼迫娘子，忙說道，“娘，都是我的錯，是我叫兩個孩子把錢帶了出去，跟孩子他娘一點關係都沒有。”
徐氏又要說，結果門口就傳來顧老爺子的聲音，“咋回事兒呢，都聚一起？”
顧春芽就是估摸好時辰，差不多這纔回的，只爲讓顧老爺子來解決這件事，不讓徐氏有單獨發揮的機會。
見到顧老爺子，徐氏惡人先告狀，“他們不把錢當錢，十兩銀子給兩個孩子帶出去，這不是當兒戲麼！現在好了，叫賊摸了去，像不像話！”
“哦，是這事兒……”顧老爺子點點頭，看着顧明瑞跟顧春芽，“我聽錢老弟說你們去問棋盤棋譜的事了。”
“是的，我們給爺爺買了棋盤呢，還有幾本棋譜，爺爺不是就要過生辰了麼，我的病也好了，咱爹孃都想着把這錢花爺爺跟奶身上，先是買了爺爺的，本來還要去看有沒有合適給奶買的東西，誰料到卻被偷了。”顧春芽委屈道，“結果奶還罵我們，說我們騙人，肯定不會那麼好心的……”
明明剛纔還嘴犟的要死，結果顧老爺子一來，她立馬換了語調，叫誰聽了都覺得這孩子懂事，徐氏幾乎要氣暈過去，哪裡想到顧春芽這麼會說話，還倒打一耙！
一旁的顧明瑞就把棋盤棋譜拿過來，“爺爺看看，喜不喜歡？”
“好，好。”顧老爺子之前聽說就已經很高興了，有那麼孝順的兩個孫子孫女，這會兒看到這楸木棋盤還有棋譜，更是說不出的歡喜，連連點頭，“你們兩個真是有心，虧得你們想得到，爺爺很喜歡。”
周氏也在笑，“明瑞跟春芽還真是懂道理，年還沒過就想着爹的生辰了。”一邊就說自家的孩子顧明鑫，“你也學學，別成天知道玩。”
顧明鑫不以爲然。
不幫着說話，還誇起人來，徐氏狠狠瞪了周氏一眼。
“爹，這錢……”顧應全搓着手，“是我大意，以爲明瑞大了，會沒事的。”
“算了，算了。”顧老爺子擺擺手，“這大過年的，哪天沒有人被偷錢？也不要怪兩個孩子了，都是一片孝心。”
“怎麼能算了，這可是曉梅的嫁妝錢！”徐氏不會退讓，還真被兩個孩子給欺壓了，這不可能，“親家指不定就要來了，到時候怎麼交代？他們把錢丟了，這事就得他們來負責！”
聽到這話，顧春芽不但沒有驚慌，反而更加淡定，原來徐氏借用的名目乃是嫁妝。
呸，誰還信了，真是嫁妝，李氏當初不會說，非得隔了那麼久才說出來，當別人都是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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