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妮莎讓斯誇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斯誇羅幫忙註銷她的學籍。
雖然和斯誇羅同齡又是一起長大的發小,但是溫妮莎的命運卻與她那位早早就進入黑手黨學校、並且以過人的劍術揚名於地下世界的青梅竹馬截然不同。
直到這場飛來橫禍到來之前,溫妮莎都是一名尚在校就讀的大學生,雖然常常會爲繁複的作業所疲,但是她卻還是很享受自己的大學生活。
——是的,沒有斯誇羅的大學生活。
其實直到這次與斯誇羅再度逢首爲止,溫妮莎已經許久都沒有見過自己的青梅竹馬了,若不是每年都能收到對方的禮物,溫妮莎都快以爲對方已經忘記自己了。
又或者那一次次的平安信和一件件生日禮物,全都是出至於父親的手筆。
溫妮莎不是沒有想過有這樣的可能性,但是最後卻全被她自己給一一否決了。
倒也不是她認爲這樣的猜測純屬是她多慮,而是她寧願相信斯誇羅還好好地活着,還記得她這個同他一起長大的人。
而非是父親給她編織的一個美夢。
其實時至今日,在短短一個月裡體驗了一把常人可能一生都不會遇見的曲折經歷溫妮莎也說不準上天是否是公平的。
讓她遇見了斯誇羅,卻讓斯誇羅早早地離開了她,只剩下那段過往給她念想;給了她畫咒的能力和與之相配的繪畫天賦,卻爲她和她的家人引來了諸多的災禍;讓她被覬覦她能力的黑手黨追捕以致她不得不東躲西藏,最後卻讓她在流落街頭之際遇見了多年未見面的斯誇羅。
若說被命運戲弄,自從霍克家族擁有了畫咒這一能力之後,霍克家族的每一個後代——無論直系或者旁支,都可以說個三天三夜,根本就是罄竹難書。
溫妮莎原本天真的以爲她可以避免這一災禍,卻不想她最終還是沒能逃得了。
現如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對於今後自己該做什麼溫妮莎也非常的清楚,說起來她認定的事情鮮少會反悔;不過無論怎麼樣,有一點溫妮莎很清楚,那就是她是再也無法回到學校、繼續她未完成的課業了。
學校和家,還有她母親所在的墓地,這些地方不用多想都知道肯定是埋伏滿了他們的人,溫妮莎又怎麼可能會主動送上門去?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溫妮莎知道眼下她只能忍耐了。
——可總有一天,她要把這份屈辱百倍以償。
溫妮莎考慮的事情斯誇羅基本上都很清楚,所以對於她的請求也就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或者說溫妮莎的請求斯誇羅從未拒絕過。
其實這事也是經過溫妮莎深思熟慮過的,畢竟她也總不能掛着個學籍卻一直不去學校,而她與斯誇羅的關係在此之前就連Varia的人都不知曉,那些人就算看見了斯誇羅也只會覺得奇怪卻不會去猜測斯誇羅和她相識,所以就最終也就只能麻煩斯誇羅跑這一回了。
斯誇羅的動作倒也快,在溫妮莎拜託他這件事之後不到三天,就把事情給辦妥了。
只是她從溫妮莎的學校回來之後,臉色卻有些……或者說是非常難看。
“你這是怎麼了?”
溫妮莎有些奇怪的看着斯誇羅,她並不認爲自己就讀——現在或許該說是之前就讀的大學能有什麼讓斯誇羅氣成這樣的存在。
“在你的學校看見垃圾了。”
斯誇羅滿臉的不悅再配上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碰上任何人不是覺得疑惑就是覺得恐懼,然而溫妮莎聞言卻是不禁勾起了嘴角。
“這並不意外,你應該早就知道了纔是。”
她倒了一杯茶遞到了斯誇羅的面前,“今天辛苦你跑這麼一回了,先喝杯茶熄熄火吧,其實你也犯不着爲了那些傢伙生氣。”
斯誇羅看了溫妮莎一眼,似乎在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一樣。可他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在沉默地坐到了她的對面之後伸手接過了茶杯,他甚至不用看都知道溫妮莎遞來的是什麼。
“紅茶能降什麼火。”
或許是因爲受到了身爲英國人的母親的影響,溫妮莎一直以來都偏好於紅茶;斯誇羅雖然對這個沒什麼講究,但是近年來挑燈審閱文件的經驗卻讓他更習慣於黑咖啡。
不過那個每次在他練完劍之後,都會有溫妮莎遞上一杯熱紅茶的過去,斯誇羅也不討厭就是了。
真要說的話,最初在黑手黨學校的那段日子裡,他甚至還蠻懷念溫妮莎的紅茶的。
只可惜自從他加入Varia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會這麼做了。
“那你就別喝好了,我拿去澆花正合適。”
溫妮莎佯怒,伸手作勢要奪去斯誇羅手裡的杯子,卻被斯誇羅敏捷地避開。
“誰說老子不要了。”
看見溫妮莎壓根就沒生氣,斯誇羅也配合着回答道,然後一口氣便喝了小半杯。溫妮莎見他的茶杯快空了也沒說什麼,只是微笑着拿起了茶壺又替他滿上。
也就只有在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時,斯誇羅纔會在溫妮莎面前如此自稱。
“那些垃圾在想些什麼連你都知道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喝了茶,舒了口氣,斯誇羅再一次讓話題回到了最初。他見溫妮莎的表情依舊和平時一般淡然,也明白了她並不介意他繼續說下去。
其實說起心思縝密,溫妮莎就算在Varia中都是翹楚,無論是在小時候還是如今有時都更勝斯誇羅一籌。但是斯誇羅好歹在黑手黨裡也有這麼些年了,又是身在暗殺部隊Varia,許多黑手黨的行爲他自然是比一直到之前都是普通人的溫妮莎要更加清楚。
溫妮莎猜測到了那些人會埋伏在她的學校外等待着她自投羅網,所以才讓斯誇羅幫忙走這麼一趟,斯誇羅又怎麼可能想不到。
他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爲他沒有想到居然有那麼多的垃圾在覬覦着他的溫妮莎。
他剛纔去溫妮莎的學校走了那麼一回,發現周遭埋伏着的基本上全是各個家族的眼線,由校外一直到校內,幾乎到處都是。他不敢想象如果溫妮莎出現在了那些人的面前,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既然已經知道了還那麼生氣,”溫妮莎擡眼看着自己的發小,“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麼了?”
“不,沒什麼。”
斯誇羅看了看溫妮莎,在沉默半響之後這麼回答着。他總不能說她被那麼多黑手黨覬覦着,讓他有種自己的寶物被賊給盯上了的感覺,所以才那麼生氣吧?
——這種話他這麼可能說得出口。
聽到了斯誇羅根本就不能算是回答的回答,溫妮莎點點頭也沒有給出什麼迴應,斯誇羅也就沒再說什麼。一時間屋子裡變得異常靜謐,溫妮莎甚至覺得對方的心跳與呼吸都是如此的清晰可聞。
“說起來……”
過了一小會兒,溫妮莎再一次開口,卻沒有和往常一樣看着斯誇羅的眼睛;她的手指不時地撥動着擱在碟子旁的茶匙,似乎是有些漫不經心。
“剛纔你去學校的那會兒,瑪蒙來找過我了。”
“他來找你做什麼?”
“你猜?”
溫妮莎似笑非笑地望着斯誇羅,斯誇羅也沒接他的話茬,而是靜靜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見斯誇羅不搭話,溫妮莎也沒露出半分的不悅,只是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隨後便自己給出了答案,“他是來說我那些髒東西的事的。”
“那傢伙可沒那麼好心,”斯誇羅提醒着溫妮莎,讓她別被那個貪財小嬰兒給迷惑了,“他只談和錢有關的事情,你別被他賣了還替他數錢。”
溫妮莎一挑眉,“如果……他把我賣給你呢?”
斯誇羅跟着挑了挑眉,但是溫妮莎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和我說,Varia可以幫我收集所有參加了那次行動,和目前正在參與搜尋我的行動的家族名單。這個提議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還是蠻有誘惑力的,你說呢。”
“那傢伙的要求是什麼?”
他纔不信瑪蒙會無緣無故地提出這麼有利於溫妮莎,卻足以把Varia拖進這趟渾水的條件。
——雖然在與溫妮莎重逢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深陷於這淌泥沼了。
“你明明都已經猜到了,非要我自己說出來麼,”溫妮莎嘆了一聲,“還是說不由我親自把這條件和我的決定說出來,你就仍存着把我推出去的希望?”
“……”
斯誇羅沒有否認,因爲溫妮莎說的的確是事實。
就算事情已經發展至此,就算溫妮莎的能力暫時得到了Varia其他人的認同,他依舊盼望着溫妮莎的雙手能和過往一樣,只沾染顏料。
“他說,只要我可以幫忙把Xanxus救出,Varia甚至可以替我把那些髒東西清理乾淨,”溫妮莎一邊說着,一邊注視着斯誇羅的臉,然後發現他的表情在她把話說完後的那一瞬,變得有些複雜。
溫妮莎想,她大概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Xanxus被困的原因絕對不簡單。
而斯誇羅,理智上他不願她插手這件事,但同時卻也希望着她的能力可能對他們有用。
“那你……”
“我答應他了。”
溫妮莎平靜地回答道,然後在斯誇羅複雜的視線下緩緩說道,“最後達成的協議,是由Varia幫忙收集資料,復仇的事我親手來;而我的工作只是將那塊冰給融了,至於該怎麼暗渡陳倉把Xanxus從Vongola運出來,就和我沒有多大的關係了。”
“……要是你永遠沒辦法將那塊冰給融了呢。”
這是讓這個Varia愁了七年的問題。
而斯誇羅也不信由死氣的零地點突破製造出的冰,是可以那麼輕而易舉地就被融了的,否則也就稱不上是Vongola的奧義了。
“總還是要試試的,”溫妮莎再一次替斯誇羅將茶滿上,“而且……我也不信你就這麼放棄了。”
爲了Xanxus而推掉了Varia首領之位的斯誇羅會輕易地放棄將Xanxus救出的念頭,這一點她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去相信的。
“如果覺得勉強就和我說,我去幫你推掉。”
或許是將Xanxus救出這個條件也觸動了斯誇羅,在片刻的猶豫之後,斯誇羅也同意了溫妮莎與瑪蒙的這個交易。
溫妮莎也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也算是答應了斯誇羅。
只是她是否真的會這麼做,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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