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妮莎凝視着自己青梅竹馬的臉龐,那平靜的表情讓她忍不住在心中無聲地嘆息。因爲每當斯誇羅露出這樣的表情時,就意味着他是認真的。
如果她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那麼斯誇羅絕對不會輕易罷休,甚至鬧彆扭鬧上一兩個星期直到她率先服軟、將他想知道的回答和盤托出都不是沒有發生過。
溫妮莎移開了視線,心中卻在思索是否要對斯誇羅說實話,手指卻下意識地開始繞起了頭髮。
昏迷了整整三天,她的頭髮卻一點兒都沒有打結,甚至通順得就好像剛剛打理好一樣。只可惜正在糾結着該怎麼迴應斯誇羅的溫妮莎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斯誇羅見狀也沒有催促溫妮莎,只是轉身將掛在椅背上的大衣拿起給自己的青梅竹馬披上。
即使現在臨近夏季,但巴利安無論哪個房間都常年處於陰冷潮溼的狀態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即使有空調控制室溫,但這樣的溫度對於大病初癒的溫妮莎而言也偏冷了一些。
三天前,他當着同僚的面已經被溫妮莎昏迷的樣子給嚇過一回了,僅僅這一回也夠他受的了。
斯誇羅可不希望再看見青梅竹馬昏迷的樣子。
感受到肩上傳來的溫度,溫妮莎下意識地攏了攏披在身上的皮外套,然後伸手按住了斯誇羅尚未來得及移開的手。接着她擡起了頭,再一次對上了那雙銀灰色的雙眼,淺綠色的雙眸中卻是寫滿了認真。
多年的相處讓斯誇羅在看見這樣的眼神之後,立刻就明白溫妮莎這一次並不打算瞞他。
“其實……斯誇羅你已經猜出是怎麼回事了吧。”
溫妮莎鬆開了按着斯誇羅的手,待斯誇羅坐回到椅子上後,她再一次伸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即使隔着那副黑色的皮手套,她依舊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斯誇羅沒有回答,然而左手的義肢卻在這時輕輕巧巧地抓過了溫妮莎握着他的手。隨後當斯誇羅揚起手想要用嘴將戴在右手上的手套拿下時,溫妮莎卻伸出了另一隻手,笨拙且不靈活地將他的手套取下。
畢竟是昏迷了三日才醒,此時此刻溫妮莎別說是雙手,渾身上下都使不出多少力氣。
沒有了手套的阻擋,溫妮莎再一次握上了自己青梅竹馬的右手、與他十指相扣時也多了幾分真實感,就好像他還沒有戴上這雙黑手套、也沒有失去左手之前一樣。
“其實,斯誇羅你已經有了答案了吧。”
溫妮莎再一次說道,依舊是帶着十足把握的確信語氣,就好像正在被質問的人不是她一樣。
斯誇羅對上了她的雙眼,那雙淺綠色的雙眼中帶着幾分淺淺笑意,輕而易舉地就化解了他積壓了多日的怒氣。
其實在溫妮莎醒來之前他就猜到了會是這樣,就算他再怎麼生氣溫妮莎也不會畏懼——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這樣,她非但不會畏懼,甚至總是可以巧妙地將他的怒氣化得一乾二淨。
彷彿生來便是他是剋星。
“就算知道,我也想聽你親口說。”
“你啊……總是在奇怪的地方異常執着,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溫妮莎搖頭嘆道。
“真不知道你在巴利安的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這個倒真不是什麼一時之間的有感而發,當她知道巴利安的首領是Xanxus之後,她便一直想問這個問題了。
Xanxus的性格她也清楚,斯誇羅的脾氣她更是再瞭解不過的了。
斯誇羅那放平時可以說是一點就炸的火爆脾氣,碰上Xanxus這個典型是被養歪了的桀驁不馴、看誰都不順眼的大少爺,兩人沒成爲一見面就殺得眼紅的仇敵,反而成爲了部下與上司簡直就是奇蹟。
也有可能是因爲相處的時間還不夠長的關係。
溫妮莎想。
她與斯誇羅分別的這些年裡,至今爲止的七年Xanxus都被封在冰中,也就是說這兩人相處的時間其實並沒有太長。若是這些年Xanxus沒有被冰封,說不定斯誇羅早就被這個脾氣暴躁的大少爺給轟成渣了。
斯誇羅不知道溫妮莎爲什麼會這麼問,也只當作是溫妮莎一時的感嘆,但是這並不是他現在想和溫妮莎討論的。
或者說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在與溫妮莎單獨相處的時間裡,提及巴利安中任何一個掃興的傢伙——溫妮莎的眼裡只需要看着他、她的心裡只需要想着他就夠了。
其他任何人都是垃圾,全都不值一提。
“……別說些有的沒的。”
他生硬地將話題轉回到了自己最初的問題上。
“到底是什麼原因,纔會讓你疲勞過度,溫妮莎。”
溫妮莎的體質算不上好,可以說她的體質和瑪蒙那個典型幻術師差不多,屬於身體素質糟糕但是精神力絕佳——畢竟掌握着畫咒這樣的能力,無論如何都是需要極佳的精神力的。
在溫妮莎昏迷的這段時間,斯誇羅並不是沒有梳理過溫妮莎近期做過的事情。
去彭格列轉一圈雖然一定程度上會讓她神經緊繃——畢竟彭格列總部那裡待着的是一羣老狐狸,溫妮莎要與他們周旋,在確保自己能夠留在巴利安的同時還順利地帶回Xanxus,要說不廢點功夫斯誇羅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可這樣還不至於讓她覺得精神疲憊,因爲認牀而徹夜未眠也只是會讓她覺得身體疲勞。
斯誇羅很瞭解溫妮莎,她即使體質再差,卻怎麼都不會因爲一夜未眠就“疲勞過度”而昏迷。
這一次溫妮莎去彭格列一遊,回來之後又與那幾個蠢貨周旋至多隻能算是誘因。這一次令她昏迷三天的所謂過度疲勞的真正原因,定時在去彭格列之前就埋下的。
“正如你想的那樣,我之所以會疲勞過度,是因爲過度使用能力的關係。”
溫妮莎垂下頭,看着自己握着的斯誇羅的右手,因爲常年帶着手套的關係,他的手也還算是白皙。只是因爲早年雙手握劍的緣故,他的掌心與指腹留下了一層薄繭。
“即使是再好的感冒藥都有副作用,更何況是畫咒這般特殊又好用的能力。”
溫妮莎勾起嘴角,似乎是在輕笑,“偶爾使用一兩次還不打緊,再怎麼嚴重也不過只是頭暈眼花,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只是如果短期內密集使用能力的話……別說任何一個繪師每天長時間大量作畫都會覺得身體疲憊,我與此同時又在使用這種畫咒這種會耗費精神力的能力,即使我精神力再好幾天下來也會精神疲勞。”
斯誇羅也猜到了是這麼回事,前些天他在忙着整理資料、制訂作戰計劃,連三餐都是溫妮莎給他送去的,他自然不知道溫妮莎在這段時間裡在忙些什麼。
或者說他猜到了她在忙着復仇,卻沒有想到她會這般胡來,簡直就是……
“胡鬧。”
“平時太循規蹈矩了,偶爾胡鬧一次也不錯不是麼。”
溫妮莎握緊了斯誇羅的手,可她所謂的握緊對於斯誇羅而言也不算是什麼。別說連半分疼痛都感覺不到,甚至那存在感也低到讓斯誇羅覺得如果不緊緊抓住她的話,她很有可能會就這麼消失了。
“你平時胡鬧的還不夠多麼。”
旁人或許會被溫妮莎那溫柔無害的表象所欺騙,但他還不知道麼,溫妮莎看起來乖巧溫馴,實則……
她鄰里家的那些熊孩子哪個沒被她黑過。
——雖然她是爲了他。
“斯誇羅!”
溫妮莎輕嗔着,有幸好屋內也就只有他們兩個,若是被巴利安的其他任何人看見了,恐怕都會覺得自己的雙眼快被閃瞎了。
“前幾天我沒看緊你,接下來的幾天你給我好好休息,報仇什麼的暫緩也可以,別總是想着要亂來,”斯誇羅覺得自己每每碰見和溫妮莎有關的事,就總有操不完的心。
雖然在外人眼裡,他們兩個的組合總是溫妮莎在擔心他這兒,擔心他那兒的,可真相究竟是什麼,卻也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
“除了休息,難道你還有什麼別的方法能恢復?”
——疲勞過度的人除了休息還能做什麼。
“我還真的有辦法。”
溫妮莎像是想起了什麼,然後向斯誇羅眨了眨眼,那狡詐模樣讓斯誇羅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可即使如此,他對溫妮莎的話還是充滿了興趣。
即使溫妮莎是在說笑,也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時間什麼的,他現在有的是。
這些天他爲了照顧溫妮莎,把手邊的事都給推了。
其實在執行完之前那個任務之後,巴利安也沒有多少事情可以做,剩下的不過是些內部瑣事罷了,交給瑪蒙和路斯利亞去處理就可以了。
好在這兩人也清楚溫妮莎對他的重要性——加之要溶解那塊封着Xanxus的冰的確是需要溫妮莎的能力,那兩人嘴上雖然抱怨了幾句,最終還是替他攬了下來。
所以斯誇羅也可以說是藉着這個機會,能和溫妮莎一塊兒休息幾天。
“說來聽聽。”
“霍克家畫咒的事,我之前也和斯誇羅你說過了吧。”
溫妮莎把玩着斯誇羅的手指,彷彿是得到了什麼有趣的玩具似的。而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她可以這麼做,旁人別說是把玩,就連觸碰都不可能——更何況還是在斯誇羅摘下手套的情況下。
“霍克家的秘術最後之所以會演變成畫咒,是因爲那個從東方來的女道士的緣故。雖然不能很好的和你解釋她的職業,但我可以說的是,一個優秀的道士掌握的技能絕對不在少數。”
“更何況那位女道士當時在東方還頗有名氣,能力更是數一數二的。排除最後融合成畫咒的那部分,她掌握着的其他的能力最後都被記錄在冊……除卻我之前用過的符籙外,還有煉丹同別的。自然,霍克家還一直保留着她從東方帶來的所有書籍手札,比如神鬼,比如黃岐,比如……陰陽。”
溫妮莎大段大段的話砸得斯誇羅有點頭暈,其中還夾雜着其他國家的文字,更是聽得他有些轉不過來。溫妮莎說了那麼多,斯誇羅真正聽懂的也沒有幾句,不過她最後特意咬重的那個詞斯誇羅還是發現了的。
“陰陽?那是什麼東西?”
“打個比方,比如白天與黑夜,比如炎熱與寒冷,比如順境與逆境,”溫妮莎刻意放慢了語速,好給斯誇羅一段思考的時間,見斯誇羅似乎是抓住了什麼,她這才繼續說道,“陰陽學中將那些光明正面的歸爲陽,消極陰暗的歸爲陰。”
“……這個和你恢復有什麼關係麼?”
他怎麼越聽越糊塗。
溫妮莎只是笑笑,對於斯誇羅的問題只是避而不答,然後忽然將話題扯到了別的地方。“說起來,我的符紙快用完了,斯誇羅你下次出門的時候幫我留心下,若是看見了幫我帶點回來。”
“……我怎麼知道這東西哪裡有賣。”
那東西在溫妮莎拿出來之前他連見都沒有見過,又怎麼知道哪裡有賣。
“中華街應該有吧,”溫妮莎想了想,“對了,還有卷軸,如果你看見的話也一併幫我買些回來。”
卷軸那東西溫妮莎之前也有給斯誇羅看過,所以斯誇羅也大概知道是什麼東西,現在聽溫妮莎說需要,就算他不知道哪裡有賣卻也還是記下了。
“唔……剩下的我到時候給你列個清單吧,反正也不是特別急,慢慢來也可以。”
溫妮莎也知道自己前陣子拼過頭了,去彭格列的時候她便覺得身體不適,但是爲了將Xanxus帶回巴利安,無論如何也得強撐着,之後在和瑪蒙他們周旋更是需要集中精力。
等到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她的神經也放鬆了。
就像是擰上的發條被一下子鬆開,之後會暈倒也合情合理的。
溫妮莎想這些斯誇羅應該都想到了,所以纔沒有在她醒來之後提及Xanxus的事情——即使幫忙將Xanxus從冰中救出纔是她與巴利安交易的真正內容。
“累了就休息吧。”
斯誇羅見溫妮莎開始打起來哈欠後說道,溫妮莎知道自己這時候的確是需要養精蓄銳……方纔和斯誇羅說的那個“除了休息以外的恢復辦法”纔是真的一時興起。
她沒當真,也不認爲斯誇羅會當真。
——雖然她當初看見手札上寫這個方法對付畫咒使用過度的後遺症的確很有用。
而且還是經過祖父與母親的雙重認證。
斯誇羅將溫妮莎披着的外套拿下,在她躺下後又替她掖了掖被子,在做完這一系列事情之後他並沒有立刻就離開,等到溫妮莎的呼吸逐漸平緩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之後,他這才悄悄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本該是熟睡的溫妮莎在聽見方面闔上的聲音後睜開了雙眼,她看着天花板良久,最後嘆了聲氣。
雖然她的確是很想那麼做,但並不是因爲想要恢復身體的關係。
而是因爲對方是斯誇羅。
別說斯誇羅根本就沒聽懂她的意思,就算聽懂了他也不可能同意。
退一萬步講,即使斯誇羅真的同意了這樣的做法,但也肯定是爲了想要她早些康復的關係,如果是因爲這樣的理由,她還不如拖着慢慢修養回來。
“唔……果然還是沒可能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溫妮莎的那個方法你們懂了麼=v=
感謝冰刨姑娘的長評,雖然虐的我各種cry,但是還是非常感謝,愛你
以及感謝零君姑娘的兩個有愛的評,依舊萌得我滿地打滾,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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