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到兩張電影票, 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不然就浪費了。”
瑪蒙對着鏡子舉着兩張細長條的前段下垂的電影票演習道。沒有想到撿到的票怎麼會這麼幹淨平整,兩個座位剛好靠在一起這樣的問題。
【電影讓人的感動在於它讓你聽到了一直想聽卻聽不到的傾訴, 或者說出了你一直想說卻無法說出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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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院裡顯得空落落的, 不過人數還是超過了瑪蒙的預想——早知道就花點錢包下整座電影院好了, 在這種經濟蕭條的時候也用不了多少錢。本來以爲來捧場的觀衆不會超過五個人的, 實在是有些失算。大概在這樣殘酷的時刻, 人們更需要精神上的慰藉吧。
在紗容入座後瑪蒙堅持一個人獨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不是被對方抱在懷裡——儘管也許他早已習慣了她的懷抱。
成人的位置大得過分,瑪蒙仰起小臉也只能看到半截屏幕。這個時候就顯示出幻術師的強大了。瑪蒙施展幻術直接將前排的座位連着人一起屏蔽掉。
電影票上寫着電影的名字——《老虎與雪》(Tigre e la neve, La)
瑪蒙已經看過了。
這兩年在黑手黨戰爭的陰影下, 電影也顯得不那麼輕鬆了。這部電影算是老片子,從它以海灣戰爭爲背景就可以看出來。當初看的時候只是覺得那個男主人公是個喋喋不休的瘋子。
大廳裡的燈光驟滅。
電影畫面伴隨着字幕一起出現。
屏幕的光打在臉上閃閃爍爍。
瑪蒙轉臉看向一邊, 女孩沉靜的側臉有種超越年齡的吸引力, 讓他有些挪不開眼。猶疑了一下, 伸出自己的小手,僵硬而輕地蓋上對方隨意擱在扶手上的手背。
紗容只是反射性地轉臉看了他一眼, 便轉了回去。
瑪蒙小胸膛裡在那一瞥下加速跳動的心像是被人鬆開掐住脖子的手一下子落了下來。
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把倒三角小嘴的弧度抹平。
電影故事開始於一個荒誕的夢中婚禮。
彈着吉他(或者曼陀林琴?)的男人用渾厚的——像是在水中滾動着小鋼珠的、十分男人的含混嗓音唱着令人難安的煽情。
一個婚外情的男人仍舊深愛自己前妻並洗心革面試圖挽回妻子的故事。
瑪蒙更想定義爲一個想要救贖的人重新去愛一個人的故事。
爲了追回逃走的她,像一個白癡一樣穿着背心短褲衝出大街,在雨中追着巴士狂奔,然後在她微笑着揮手作別時, 一邊罵着“死八婆”一邊把鞋子脫下來砸過去——也許爲了愛的人都會變成傻瓜, 讓人覺得可笑的同時又溼了眼角。
因爲她生命垂危, 所以不管飛機停班還是戰火紛飛, 都要立刻趕到巴格達去。開着野雞亂飛的破巴士也要衝到她身邊。爲了救她可以假裝自己是醫生、騎着駱駝橫穿沙漠, 在一個昏迷的人身邊還喋喋不休長篇大論,穿着走得卸了底的皮鞋繼續漫漫長路。
「爲什麼我愛陽光,
因爲陽光下的她是那麼美。」
「沒有了她就沒有地毯,圓柱,房屋,沙灘,風跡,青蛙,熟透的西瓜,冰雹,香料,蜂蜜,海和小胡瓜。沒有她天空也會被拖下來捲走,世界的色彩從此乾涸。」
因爲是你,所以心軟。
即使知道最好的方式是讓你趕快成長,還是想爲你遮住滿目瘡痍,將幸福捧到你的眼前。
「如果羅馬同時出現雪和老虎,我就重新愛上你。」
做了那麼多卻一件也不說,是因爲——你的安好就是所有。
你還在眼前,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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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
瑪蒙蠕動自己的小嘴卻無法說出隻言片語。
我愛……
像是有裂紋的唱盤或者扯壞了的磁帶無限重複也唱不出完整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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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mon loves Sharon, love to the deep he could never dare to admit.
(瑪蒙愛紗容,愛到他不敢承認的深。)
〉〉〉
從電影院出來已經是傍晚了。
地面鋪着黃昏特有的詩意。
瑪蒙的手團成一團被紗容握在掌心,他們漫無目的的行走,偶爾經過他們的是飯後出來散步的伴侶或者一家人。
“我去買酸奶,瑪蒙你要嗎?”
“嗯。”瑪蒙站在一邊的水池上。
身後就是海神像——是羅馬特有的許願池。
瑪蒙回想起那個傳說——用相同的動作拋三次硬幣就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那種愚蠢的祈禱,將願望交給不可靠的神明……”瑪蒙嘀咕了一下,然後轉頭偷眼看了看四周。這個時節已經沒多少人在周圍晃盪了,街區很安靜,只有偶爾一兩個路過的人。
瑪蒙猶豫了一下,偷偷摸摸地摳硬幣。
吶,打個商量。
要是願望真的實現的話……我就給你倒一卡車的硬幣。
瑪蒙藏着掖着把兩塊硬幣丟了進去,拿着第三塊的時候手有點抖。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有人在偷看着嘲笑他啊kuso!瑪蒙懊惱地甩了甩頭,手中的硬幣卻不小心滑了下去。
“哎呀。”瑪蒙雖然趕緊趴下身去揀,不過硬幣已經沉入水面了。
這這個……
莫非是許願失敗的預兆?!
瑪蒙的手僵了僵。
不、不對……
這次不算!
再來一次!
瑪蒙趕緊回頭看看旁邊還有沒有人,重新開始在小斗篷的掩蓋下投硬幣——一定要是同一個姿勢,手臂要伸出相同的角度,手要用相同的手勢,最好還有相同的間隔時間——瑪蒙確信自己可以精準的做到。
“噗吐”“噗吐”“噗耷”。
哎嘞……怎麼回事?爲什麼最後一聲響不一樣?
莫非這是……
哈哈哈,又沒有人規定一天只能投一次什麼的,那這次不算好了。
“噗吐”“噗吐”“噗吐”。
終於聽到連聲響都相同的硬幣落水聲,瑪蒙滿意地翹起了嘴角。
“瑪蒙。”
身後突然的呼喚讓瑪蒙嚇得抖了抖。
“你在做什麼啊?”紗容向着這邊走來。
“羅、羅嗦!我纔沒有做奇怪的事!”瑪蒙爲自己開頭的結巴鬱卒了,眼尖地瞟到紗容手上的酸奶並在0.01秒中做出對比,“我要那瓶大的!”
嗷!悲劇啊!一不小心又暴露了自己愛佔小便宜的本性!小氣的男人會被討厭的吧!
瑪蒙心裡捶胸頓足,臉上卻更加陰沉刻板了。
一邊的紗容愣了愣,露出微笑。
瑪蒙還是老樣子啊……
雖然彼此之間隔了近十年。
但是這種感覺……真好。
瑪蒙看着夕陽中對方那蘊滿暖色的眼睛和脣角淡淡的笑意發呆。
就這樣吧……這樣就好。
其實,所有的奢望不過是她再次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