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藍山脈,司空宅邸,2015年11月10日,
那是一座猶如城堡的住宅,儘管它沒有真正的城堡那麼雄偉壯麗,沒有真正的城堡那樣高不可攀。但是,在這樣的深山之中能夠建起這樣一座房屋,不禁讓一些建築師都爲之汗顏。
透過住宅的一道玻璃窗,來到一間還算寬敞的屋子。
屋內的少女在牀上靜靜地側臥着,沒有絲毫要甦醒的跡象。一眼看去,能夠看到的只有那亂置於被子之上的黝黑髮絲。
此刻,早晨的陽光徐徐落下。直到鋪灑到少女的被褥時,陽光才停止了移動。
這樣的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熟睡的少女似乎感覺到了她纖薄的黑色被褥上傳來的熱量。
挪動間,少女頭部微震,緩緩起身。
那凌亂於被褥間的髮絲頃刻滑落,少女的臉龐顯了出來。
蒼白......十分地蒼白......即使在太陽的背光處,那樣的白也看不出有絲毫的"失色",若非要用什麼東西來比較的話,那麼那便是冬天遍地的白雪,或是夏天清澈的雲朵。
很快地,整備完後的少女來到了大廳。
高高的......寬敞的......整齊的......這樣的房屋,只需要這樣簡陋的形容便已是它的全部。
慢步走下長長的階梯,可以清楚地看見正在忙碌的家裡人。
"寂,來得挺早啊,快下來準備吃早飯吧。"
還沒等她開口,便有人先向她打了招呼,打招呼的人叫做李尤,是在一旁觀望的劉霞的母親,雖然劉霞已經二十三歲了,但是卻不怎麼願意幫助她四十四歲的母親擺弄餐具,可以說,有點大小姐脾氣吧。
然後呢,司空寂,這便是她的名字,有二十歲。她就是這樣的人,憂鬱的悲觀主義者,常常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無法自拔,在她思考着要不要與他人打招呼的時候,便已經有人向她先打了招呼。
像這間房屋一樣簡單——思考與憂鬱,這樣的兩個詞好像也就是這個女孩的全部。
走到餐桌面前,雖然食物已經放置在了盤中。但是,在這個家還是有着一條這樣不成文的規矩。就是所有的人必須一起用餐。自然,在這十五人組成的大家庭中,想要在片刻間就用餐的話應該是不太可能的。
在這十五人的大家庭中,司空宇是寂的父親,雲霞是她的母親,司空雲是她的妹妹,還有艾覺和艾子怡是兄妹,李尤和劉霞是母女,韶旭和程悅是一對,剩下的塞西爾,卡麗妲,卡西歐,秋揚,步流則是生存在這個大家庭的獨行者。
“父親,韶旭和程悅去了哪兒?”觀察到經常起一大早的兩人沒有出現在這房間中,寂向父親問道。
“他們很早就去尋找食物了,說是要給我們打點野味。”
是的,三十四歲的兩人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了,像是韶旭喜愛的山裡林間,現在程悅也喜歡,像是程悅喜歡的賭博,現在的韶旭也喜歡。所以,他們也經常到山中捉一些被他們稱爲“美味”的小動物來。但是,這樣的事對於寂來說是相當反感的。如你所想,寂即是思考者,也是一個素食主義者。
不對,應該是她的思考導致了她成爲了一個素食主義者。據她所說,生命應該是平等的,即使她阻止不了別人去傷害它們,那至少她自己不去傷害它們。
寂聽到這,那如白瓷的面部微微一皺。“他們又去傷害無辜的生命嗎?”
“不是的,寂,你要知道,人類本就是一種自私的生物,人類的歷史便是血腥與戰爭的歷史,但究其根本便是犧牲,只有在不斷的犧牲中,人類才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寂的爸爸四十五歲,是一個嚴肅的人,但又是一個超現實的“領導者”,毀滅與生存,一直是這位“領導者的信仰,他的這一信仰,也讓這個家族得以延續。
“可是,我們......”
“夠了!!別再說那種話了!”寂的話還沒結束,他的父親宇便立刻帶着怒氣打斷了寂的話語。
“......嗯,知道了。”寂悄悄地回覆道。
“宇,你就消停點吧。”轉過頭的母親雲霞看向了寂。“沒關係啦,寂,開心點,世間的事有太多說不清的理,寂就堅信着寂的思想就行了,但是作爲交換,你必須得開心點才行啊。”
雲霞,四十四歲,一個樂觀的溫柔的人,一個十分善良而關心女兒的人,是寂最最喜歡的人,也是宇最相信的人。
“是啊,姐姐,你就別想那麼多啦,你要像我一樣,天天都快樂就行啦。”
寂的妹妹司空雲,一個溫柔的爛好人,即使到了十九歲,還是分不清好人和壞人。
“我知道的,母親,雲,我盡力。”帶着誠懇的眼神,寂向雲霞和雲說道。
“對......對不起,我......我來晚了!”這個着裝呆萌,卻和寂有着相同年紀的少女叫做塞西爾。外國人,有着一頭金色的頭髮。是一個人畜無害,天真的人。
“喂,你可以慢點的,韶旭和程悅都還沒回來呢。”這個在餐桌前別個二郎腿的女人叫做卡麗妲,二十一歲,和塞西爾一樣,有着金色的頭髮,但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漢子,是個實在的人。
“啊......”隨着驚叫聲,塞西爾從只剩一階的樓階上跌下。
然後,那個現在接住塞西爾的男人,叫做秋揚,二十四歲,是一個喜好幫助他人的好人。
將塞西爾扶起,走下階梯,秋揚說道。“自己小心點吧。”
“嗯......嗯......謝謝。”塞西爾小聲地說道。
接着,又有兩個男人走了下來。
看似年紀一致的兩人,其實在年齡上相差十歲。
左邊戴着藍帽子的二十一歲,叫做卡西歐,是個樂觀開朗的人。
右邊髮型整齊的三十一歲,叫做步流,也是個樂觀開朗的人。
還有,現在正坐在長長餐桌最遠處的兩人,便是艾覺和艾子怡兩兄妹。哥哥艾覺是個有點仇視世界的人,妹妹艾子怡則是個陽光滿點的人。兩人在一起的話,就像那日和月,因爲都擁有,所以每一天才會變地那樣完美,順便一提,哥哥三十二歲,妹妹二十六歲。
過了不久,幾乎所有人都已到餐桌前就位。韶旭和程悅也在此時從大門走了進來。
“哦,都在等我們呢。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可是大豐收啊,你們看,三隻野雞,五隻野兔,晚上你們可有口福了。”韶旭說道。
“快走吧,我可不想讓大家等太久。”程悅向韶旭說道。
李尤站了起來。“辛苦了,這些東西就先放到廚房裡吧,過後我再去料理。”
“知道了。”
不久後,餐桌上的鍋蓋被一一揭開。自然地,寂的周圍只擺了素菜。沒有太過的拘謹和嚴肅,也沒有太過的激動和吵鬧。在他們眼中,每一桌飯菜都何其珍貴。不是說食材的得來不易,而是說這樣的坐在一起,帶着微笑,攜着不太吵鬧的話語。
溫馨的......快樂的......
無論是誰,他的幸福不一定能表現在臉上,也會像是寂一樣,默默地,藏在心裡。
這兒的每一個人,即使有着不同的個性。但是在這樣的時刻,他們的內心感受到的是一樣的......一樣的安心,一樣的愉快,一樣的感動。
這就是家,這就是滿足,這就是屬於他們的幸福......
早飯過後的中午本是寂最爲閒適的時刻,作爲思考者的她經常會走到二樓的陽臺,在手中抱上一本書,在思考和恬靜中度過。
但是今天,她卻有了任務。她知道自己討厭這樣的任務。但是,自己作爲這個大家庭中的一員,她也不想就這樣對這個家一點貢獻也沒有。
於是下定決心的她,在此刻,便在大森林中緩緩前行。即使生活在深山之中的她,還是不怎麼擅長於在森林之中穿梭。
一步一步,她慢慢地與大山的劣質抗衡。雖然真的很緩慢,但這樣下去至少她不會摔跤。
運氣好的是,她所居住的深山,與她要去的目的地,鈴幽市,不是很遠。大概只有兩公里的路程吧。
不久之後,一個纖細的人影從油綠的叢林中鑽出。
終於,她到達了。在不遠處,能夠看得見幾座不算高大的房屋,在廣袤的平地上稀稀疏疏地屹立着,就像一不注意就會被奔來的颶風捲走似的。
又走了一會兒,寂到達了鈴幽東城區。聽說這兒最近由於某件事,幾乎沒有什麼行人,這對於寂來說無非是最好的情況了。
沒有絲毫的猶豫,寂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座挺大的墓地,至少是她見過最大的墓地。
一步又一步,一向沉穩冷淡的寂眼球在四處張望。小心翼翼地,寂穿過了一條沒有人走過的街道。他很不喜歡這個活,其主要原因是因爲她不想和鎮上的人有接觸。她必須小心地,小心地,一定不要和任何人接觸到。最好的話,不要被任何人發現,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又是一條沒人的街道,她迅捷地通過了那條街,在沒有遇到人的情況下,她來到了那塊她曾經來到過的墓地。
剛要竄進墓地之中,便發現了一個正要離去的男人。
男人背後背有一個書包,依稀可以看見從側臉上散發出的不快,漸漸地男人向着城中行去。
沒有太過地在意,寂在確認男人已離去後,便走進了墓地。
一塊又一塊,她在尋找着,那日她所看到的那塊墓碑。
雖然她記得那塊墓碑的模樣,但是這兒的墓碑大多數都是那樣的,所以不得不仔細地查看。
一分鐘之後,寂在一塊墓碑前站定。臉上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笑意。能夠看到,墓碑前有着一束五顏六色的花。花束還很鮮豔,大概是今天才拿來的。
(難道......是剛纔的男人嗎?)
拋掉了此些煩惱,寂從袋中拿出了一張便籤,上面寫有兩個人的名字——楚越,喬娜。
再從她大大的旅行揹包中取出了一支記號筆,默默地在石碑上兩個括號中寫下了這兩個名字。
還記得那是一週之前,她隨父親來到了這裡,便見到了這塊墓碑--丘羽鎮孤兒院的墓碑。
只是在看到最後的那兩個括號之後,他們立刻明白了。寂在那天回到家後,便向父親尋到了這兩個名字。
還記得她的父親說過的一句話:死,是孤獨的,也是可怕的。若想要死,變得不那麼痛苦,那只有讓死去的靈魂找到他們的依託,只有這樣,死纔不會那麼寂寞,不會那麼可怕。
現在,寂成功地帶着兩個孤獨的靈魂找到了他們生前的依託。
(相信這樣會好受些吧。)
寂靜靜地撫摸着兩個印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以憐憫的眼神長長地注視着。
“姑娘,你知道這墓碑嗎?”
那是一個身材纖薄的女生,差不多和寂一個年齡。沒有停頓地,少女攜着好奇的目光走來。
沒有回覆,寂急躁地直起了身,向着與女生相反的地方跑去。
“喂......姑娘......你的記號筆忘記拿了!......喂......”
沒有理會女生,寂視察着前方的道路情況,快速地向着街道奔去。
11月,雖然夜晚和早晨會感到些許的寒冷。但是在中午,太陽卻是如何地熾熱和刺眼。
但即使是在這樣的烈日下,寂那蒼白的皮膚還是沒有多少的變化,最多,也就在臉頰留下了微紅。
走上街道,寂知道自己迷路了。但是,她依然在十分注意地躲避着路人。已經不知,究竟過了多長的時間。她蒼白的肌膚上,流下了幾滴汗水,呼吸也變得混亂。也許她會無所謂於迷路而蹲坐在街角休息,但她卻無法不躲開往來於此間的行人,即使她累到不行。
寂自以爲自己是一個智慧的思考者,迷路這種事,她做夢都沒有遇到過。但是,對於一邊躲避行人,一邊尋路這樣的走法,她實在沒有辦法做到。
“喂,你是不是迷路了?”
“是啊,別再躲開我們了,我們不是壞人,請相信我們。”
先開口的是一位年輕的男生,後開口的則是女生。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被他們叫住了。剛開始迷路的時候,也就是被他們纏住的時候。
女生向着寂跑了過來,毫不客氣地便開口說道。“請問一下,你知道,關於這附近死者增多......”
沒有聽完他們的問題,在女生還在很遠處,寂便向着其它的地方跑走了。
只是,女生應該好奇心很重,不然也不會追着寂跑那麼遠。遠地以至於寂忘了記住這些路,只顧着奔跑。最後導致了寂迷路這一後果。
第一次相見過後,寂在不同的街道上,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距離,遇到了這兩個人。但是每次,兩人都跑向了寂,寂都不由分說地逃走了。
只不過這次不同的是,他們沒有立刻向寂衝過來,所以,累得不行的寂也就保持着這樣的距離,暫時調整着自己的狀態。
沒有聽進去他們的話,寂只是沉寂在自己的思考中。思考着迷路的原因,思考着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以及如何擺脫眼前的兩人。
沒過多久,男生再次說道。“這樣吧,你要去哪裡,我們給你指路,我們就站在這裡,你就不要逃走了。”
此刻的寂似乎聽清了他的提案,短短的思索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麼,你要去哪兒呢?”男生問道。
“白哲......”
“白哲?......有這個地方嗎?愛妮夢?”
“白哲......”女生恍然大悟。“難道是白哲超市嗎?”
寂再次點頭。
男生笑着說道。“早說嘛?白哲超市的話,向右兩條街,再往前走一點就差不多到了。”
沒有留下任何回話,寂再次拋開了兩人,向着右邊的街道奔去。
終於,躲在街角的寂看到了那個超市,不經意間,她微微地發出嘆息。
微紅的臉頰也恢復如初,看清了店內的構造以及人員位置後,她站起了身來。
又是一陣驚嚇,只見那是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男人的頭頂還戴有一頂漆黑的帽子。
寂知道的,那就是警察。警察不知是在尋找着什麼,大概是在巡邏,一邊走一邊四處環顧。這讓在角落的寂更加地貼近了牆壁。
不一會兒,警察走了。寂向着店內走去。
“歡迎觀臨!”這一聲響亮的機械聲響讓寂打從心底嚇了一大跳,只是她還是裝出了平靜的表情,默默地向店內走去。
店員和一個年輕人向着這邊看了一眼,便轉過了頭去。
計劃成功!
寂心想着,一邊按捺着想要逃離這裡的衝動,一邊輕手輕腳地向着更裡面走去。
輕輕地,她放下旅行揹包,打開了拉鍊,可以看見裡面空空如也。
伸出手,她一邊注意着店員,年輕人和攝像頭,一邊向着揹包中裝入食物。
她點了點,麪粉,一些乾貨,以及一些盒裝肉類,還差一堆的洗漱用具。只是此時的旅行揹包已經塞得滿滿地了,運氣好的是,她事先帶了一個口袋。雖然她不認爲自己能拿走裝滿旅行揹包外加一口袋的東西,但是她還是將口袋拿了過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管不了那麼多,將洗漱用具裝好了,放在地上。低身背起了這個揹包,很意外地,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重。大概除了那兩袋麪粉之外,其它的都是些輕巧的東西。
“段小依......”
廣播的聲音貫穿了她的腦際,她從來沒有這麼混亂過,她有一種預感,再這樣下去,自己可能便會暴露。
廣播還在響着。“......你知道......”
轉過頭的她,看到了那個就在自己腳邊的喇叭。
沒有多想,她取出了放在懷裡的匕首,當即割斷了廣播的線路,廣播就這樣停止了。
她立刻看向店員的方向,只見多了的三個氣球之間沒多在意的年輕人和店員依然在聊着天。
看向了大街,沒有人。提起了地上的袋子,爲了方便抱在了懷裡,向着大街衝了出去。在走出店門之前,她想起了口袋裡事先準備好的錢,騰出了一隻手,將錢丟到了門口。只留下沒有任何感情的歡迎下次再來,向着遠方跑去。
果然很累,她不知道,一個人幹這件事是如此地困難。最主要的是,這樣的勞累,不敢相信。
當她走到離家門不遠處時,她再次停了下來。
(再也走不動了!她在心裡抱怨。)
休息了一下,她再次朝着家門出發。
終於,自己做不到的事還是做到了,她走到了家門口。
伸手,扭轉,精緻的木門嘎吱作響,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喜歡過家門打開時的聲音。
預感到自己將逃離這份勞累的寂,心中不禁少了平時的憂愁。
“啪......啪......”彩色的不明物體紛紛揚揚,還沒理解到此刻發生什麼事的寂,表情不再冷淡。
“生日快樂!!”
伴隨着一陣拍手聲,寂被迎進了屋內。
寂在此時想起來了,這天,11月10日,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