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雄飛雌從 3

魅影言罷,便回身離去。而這一幕,同樣也被尚博睦看在眼裡。“那傢伙,是要逃跑嗎?”醒杖前刺,洞穿一隻怪物的胸膛後,尚博睦連忙問道。“不像。”而在他的身邊,王成朔一邊開槍擊中近身的敵寇,一邊也瞥向魅影離去的方向,一向平靜的語氣中,此刻也摻雜幾分焦急:“那個是醫院的方向,他十有八九是衝着易彬和芷儀去的。天崎,我們必須趕緊解決眼前的麻煩,去幫他們!”

“我知道!”雖然簡潔的答覆亦彰顯老將的沉穩,但此時吳天崎的神情仍然凝重。兩隻怪物的僵持之下,吳天崎難以脫身,他不僅緊張於時間的消磨,亦在警惕隨處可至的突襲。“我可沒空陪你們在這裡浪費時間!”就在吳天崎沉聲低喝時,一團形如氣旋的炫金光霧,便從劍格之處悄然浮現,倏然間便盤踞於劍脊之上,隨後,一股無形迫力猝然萌生,從兩隻怪物的掌心涌現,便將二者鉗制兵刃的利爪推開。

縱使兩隻Albinoroachi如何扭動身軀,卻再也無法觸及劍身。擺脫束縛的瞬間,吳天崎舉劍揮擊,一記橫斬,便將兩隻怪物的身軀攔腰斬斷。在一陣爆閃的金光中,二者伴隨一陣尖利的嘶鳴,便化爲烏有。而在那團尚未消散的火光中,卻又衝出無數白色的身影,它們從四面合圍,直撲吳天崎而去。

“別來礙事!”吳天崎俯身下蹲,隨即抽身迴轉,與此同時,他催動手中重劍,順勢旋斬,劍光輪舞,仿若一團金色的旋風,在吳天崎的身邊奔流。當它掃蕩過周圍怪物的身形時,後者衝殺的動作驟然停滯,隨後,便在吳天崎的身邊炸裂消逝。

“好樣的天崎,這樣一來通道就打開了!”看着吳天崎身邊的敵寇被一掃而光,尚博睦不免高聲讚歎。而這時,他的身邊卻也傳來了王成朔淡漠的告誡:“別分心,把眼前的對手清理掉。”“知道啦知道啦,看我的!”尚博睦一面言笑應答,一面將手掌卡牌刷下醒杖。犀牛光幕匯入胸前重甲,醒杖的利刃隨即亮動寒光。

疾步上前,躍入敵陣,尚博睦揮刺劈斬,行雲流水,而他的每一次攻擊後,最近的一隻Albinoroachi身上皆會乍現一道創口,在尚博睦離身之時,便爆炸爲一團火光。另一邊,王成朔揚動身後羽翼,浮身空中,手中醒槍連連開火,卻彈無虛發,每一次射擊都意味着一個敵人的倒下。不消片刻,兩人面前最後挺立的怪物,也皆在激盪的爆炸中化爲烏有。

而此時,衆人身邊卻充斥着一種違和的寂靜,與片刻前的喧鬧全然格格不入,也令在場的衆人頓感不寒而慄。“奇怪,魅影沒有再派那些雜兵來了嗎?”舉起醒槍,王成朔仍在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情況。“目前來看,是這樣的。”吳天崎一邊應答着,一邊將重醒劍刺入地面。帝王形態下的接連鏖戰,對他的消耗亦是巨大。

“可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就爲了擋我們這一會兒?”尚博睦的提問,自然也是衆人心底難解的疑慮。但片刻後,吳天崎便將重醒劍一把抽出,朗聲道:“不管這些了,我們趕緊去和易彬他們匯合。我感覺,魅影十有八九也會去那裡的。”“明白!”兩人齊聲應答,便緊隨吳天崎之後。

當易彬懷抱芷儀走出醫院之時,眼前混亂的廢墟顯然昭示了方纔發生的惡戰。而當易彬舉目望去時,卻發現四下已然不見了北騰和林銘士的身影,就連之前那些負傷的戰鬥員,也已是無影無蹤。

“傷員應該被轉移了吧,至於林銘士,他十有八九至少是沒輸,不然這裡至少不會這麼安靜的。”易彬稍加思索,便已明晰現在的處境:“當務之急,還是要把前輩安全地帶回聯盟。不管怎樣,絕對不能讓前輩再受到傷害了!”俯視懷中沉睡的芷儀,難以遏制的愛憐,令易彬心跳怦然。以警惕的目光盯梢四下,易彬便朝着來時之路踽踽而行。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突兀的身影卻突然現身於易彬的面前,形如冠冕的頭盔,周身黑金的甲冑,身後飄揚的披風,無一不令易彬頓生惶怒:“魅影!”看着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居然來到了自己的面前,易彬立刻後撤一步,緊咬牙關,眉間緊蹙,怒目而視。雙手也在不經意間,將芷儀摟抱得更緊。

“呵呵呵,別這麼大火氣。你剛受了傷,再發火的話可是會加重傷勢的。”魅影沉聲哂笑,便伸手扶拭着頭盔之上的金色板甲,就像是在扶正一頂無形的禮帽一般。“用不着你來關心我!”面對這個罪魁禍首,易彬自然沒有一絲共情:“你來這裡幹什麼。”

“哦,沒什麼,剛剛打完一場仗,順路過來看看你。”魅影說着,便向易彬緩步而去:“爲了心上人赴湯蹈火,哪怕身負重傷也要挽救她,真是催人淚下啊。”“保護前輩是我的職責!”魅影每進一步,易彬都會後退一步,刻意地和他保持着距離。他並非是畏懼戰鬥,而是爲了保護芷儀,在竭力避免着交戰。但即便如此,他的語氣卻仍無所畏懼:“不管你想幹什麼,在你殺了我之前,你休想再對前輩動手!”

“殺了你?你以爲這是什麼難事嗎?”這時,魅影突然站定。但就在易彬已經準備好面對一場惡戰之時,在一陣輕蔑的冷笑後,魅影卻將腰帶的滑塊復位,隨着光幕掃去,周身甲冑也隨之消散:“但我不想做這種事,一來我不想節外生枝,二來,我也不想這麼粗暴地對待我的朋友。”

“朋友?你做夢!我纔不會和你這種混蛋成爲朋友!”易彬厲聲呵斥,但當他的目光瞥見懷中的芷儀時,卻又刻意地壓低了聲音:“你勾結收割者,破壞戰區,傷害前輩,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傷害她?哼!”魅影眄視面前兩人,隨後便背過身去,昂首仰觀那片密佈的陰雲:“我可不是在傷害她,而是在救她。真正傷害她的,是你一心一意侍奉的騎士聯盟!”

“這……”即便是在一天之前,魅影的妄言必會令易彬勃然大怒。然而這時,林銘士和白巽翎的話卻再度在易彬的腦海中迴響,令他一時語塞。“你的反應就已經告訴我,你也知道了一些事情了吧。”魅影轉過身來,直視易彬道:“知道我爲什麼會比吳天崎他們來得早嗎?不是因爲他們輸了,而是有些話,我想單獨對你說。”

“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好說的!”雖有片刻的遲疑,但易彬卻始終保持着戒備。“不,其實我們都是一類人。”魅影故意停頓,伸出指尖抵住面具:“這是我們作爲聯盟的棋子,共通的宿命啊。易彬,不對,應該叫你,穆亦斌。”

“穆亦斌!”聽到這個名字,無疑令易彬頓感驚雷轟頂的震撼,鏡片後純黑色的瞳仁,此刻也開始顫抖起來。“既然你在吳天崎他們身邊呆了這麼久,想必肯定聽說過這個名字吧。”易彬的異樣,盡數被魅影看在眼裡,也皆在他的預期之內。但他並未聲張,而是不動聲色地娓娓言之:“他是在你之前,第一個能夠使用Delta的人。但在五年之前,他動機不明地背叛了聯盟,投靠了收割者。幸好,在極短的時間內,聯盟就採取行動,抹殺了他。並且,聯盟還奪回了Delta最關鍵的道具,核心芯片,正是因此,聯盟才得以重建Delta腰帶。而收割者搶到的,只是一條廢品一樣的腰帶本體而已。”

“啊,這種事……”易彬正想尋覓一言半語駁斥,卻突然憶起,自己與北騰的第一次戰鬥,他正是佩戴着一條陳舊,卻沒有核心芯片的Delta腰帶。這似乎佐證了,魅影所言絕非虛言。“可是,這種事情!”易彬正要反駁,魅影卻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一切並不在你的記憶之中,所以你並不會接受對吧。失去記憶,對你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至少你在心裡還能存留一點美好的幻象。雖然幻象啊,終究是會有破滅的那一天的,但至少,還能給人片刻的歡愉和動力不是嗎?”這時,魅影突然挺身一步,一向平靜的語氣,也突然變得高昂起來:“可是,事實就是事實!易彬,你就是五年前的穆亦斌,就是五年前那個唯一能使用Delta,卻不明不白地成爲了叛徒,被聯盟徹底抹殺的穆亦斌!”

“我……我就是……”驚駭之下,易彬的臂彎也開始顫抖起來。其實,當初自從聽聞前輩們講述了穆亦斌的故事後,易彬心中便有一種隱隱的悸動。他隱約覺得,自己和他或許真的就是同一人。然而,當這樣的話從眼前這個自己一心誅之的敵寇口中說出時,易彬卻也同樣難以接受。但很快,他還是平復了躁動的心緒,沉聲喝問道:“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你會知道這些?我又憑什麼要相信你?”

“哈哈哈,問得好。”魅影突然發出放蕩的笑聲,卻又立刻轉爲陰冷:“那你不妨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到騎士聯盟的吧。”此言一出,易彬便是倒吸一口涼氣,隻言片語,勾起的卻是他心底的陣痛。慘死在自己刀下的六名聯盟戰士,至今仍是易彬心中的愧恨之源。“這麼久了,你難道不曾懷疑過,自己明明是那樣的身份,爲什麼聯盟會給你一路開綠燈?你不會真的以爲,你的那些朋友,會有隻手遮天的能力吧。”魅影的笑聲再度變得輕蔑:“想明白了吧,如果沒有聯盟高層的暗中推手,你覺得你真的能作爲一個名正言順的聯盟戰士站在我的面前嗎?”

“高層,張雲泊總長嗎?”此時,這是易彬心中浮現的第一個名字。自己能夠順利加入聯盟,張雲泊無疑是給予了最大的庇護。如今,斯人已去,但每每回想他的音容笑貌,對易彬而言都是莫大的振奮。無論如何,易彬也絕不願意相信,這個如同慈父一般的長者,竟會是一切的幕後黑手。而隨後,其他的聯盟高官也逐一浮現在易彬的眼前。但憶及他們的一言一行,易彬無不感到親善和藹,卻又堅毅無畏。“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總長他們會做這樣的事情!”然而,即便在思慮是何等的牴觸,易彬卻難掩心中如浪濤般泛動的陣陣惶窘。

“你剛纔還問過我,爲什麼我會知道得這麼多,對吧。”易彬細枝末節的反應,都被魅影敏銳捕捉。顯然,在自己的言論之下,眼前這個原本忠誠的戰士,此刻已經開始動搖。魅影知道,現在就到了最後的一擊:“因爲,我就是,五年前那場事件中,另一個……”然而,魅影一言尚未說完,一陣渺遠的引擎震盪,卻傳入了他的耳朵。

“來得還真快啊……”權衡片刻,魅影便不再繼續告述:“這件事,如果讓你們知道了,那可就沒意思了。”魅影側目晲視時,卻見兩輛機車,正從自己的身邊疾馳而過。其上端坐兩人,一身的甲冑還尚未褪去。不過,他們的目標似乎並不是自己,而是迅速使到面前的易彬身邊。

直到他們拉動剎車時,魅影方纔看清他們的樣貌:正是方纔與自己激戰的王成朔和尚博睦,爲了減輕騎士系統的負荷,此時他們都已解除了侍衛形態,以基礎形態應敵。此時,他們翻身跨下機車,王成朔拔出醒槍,直指魅影,而尚博睦則立刻來到易彬的身邊。但在近身之時,易彬身前血跡淋漓的慘狀也令他陡然一驚:“喂,易彬,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啊?你沒事吧?”

“我沒事,博睦前輩……”見到友軍前來,易彬趕忙從方纔的駭然中回過神來:“芷儀前輩也沒事。”“沒事就好,你先好好休息着,保護好芷儀,在增援過來之前,戰鬥交給我們。”王成朔回首覷視,沉聲指示後,便死死地盯住了魅影,一旁,尚博睦也上前一步,嚴陣以待。

而近乎與此同時,魅影的身後再度傳來一陣機車轟鳴。而這一次,魅影即便無視,也已猜到了來者爲誰。伴隨一陣尖利的剎車噪響,便是聲如洪鐘的宣斥:“魅影,這次看你往哪裡跑!”後方來者,正是身着Blade銀甲的吳天崎,而王成朔和尚博睦兩人的動向,也正是他們早已商定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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