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晨光啓,墨黛書白(二)

“金靖齊!金——靖——齊!”脆生生如鶯啼般的嗓音在金碧國二皇子府邸的後花園裡迴盪,俏麗嬌小的身影像一抹輕盈的雲穿梭來去。“金靖齊!你馬上給我滾出來!”葉水瑤焦急地尋找着,可花園依然寧謐靜美,哪有半個人影兒?

“哼!”她氣得極不淑女地雙手叉腰,緊身的束腰褲子勾勒出纖細的身材,腳上穿着粉色的鹿皮小靴,整個人像是一朵剛出水的小荷,嬌蠻可愛。

“好,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你這園子裡的樹都砍了,看你能躲到哪裡去!”說完,她以掌做刃,狠狠地“砍”在身邊的梨樹上。

淨白如雪的梨花花瓣在她一掌的震動下紛紛撲簌簌落了下來,隨之落下來的還有一枚青澀的小梨,只野果子大小,卻剛剛好砸上少女梳着雙環髻的頭。

“哎呀!”葉水瑤用手捂住頭,狠狠地盯着地上那個瘦弱的小梨,“你家二皇子欺負我,連你這個小破梨也欺負我!看我今天不活劈了你!”

說完,她真的拔出了腰上佩戴的那把刀柄嵌了寶石的小彎刀,隨手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一個葉家刀法第一式——速水就這麼向着呆呆躺在地上的小梨招呼了上去!

寶刃閃過一道刺目的寒光,四周的落花隨勢四濺飛去。

葉水瑤單手持刀,眼神犀利,眉宇間散發着一股英氣,不愧是將門虎女。

只是梨子……仍好端端地躺在地上,離那寶刀堪堪一寸之距。

雖然沒有砍中,但是那梨畢竟被凌厲的刀勢震得顫抖了幾下!

好丟人吶,堂堂葉元帥唯一的孫女、佩瑤郡主葉水瑤,施展聞名天下、令塞外異族喪膽的葉家刀法,竟連一個不會動的梨都砍不到?

葉水瑤俏臉一紅,惱羞成怒,“你還敢躲?本來只想把你劈成兩半,現在我非把你剁成梨醬不可!”說完,葉家刀法第六式——斷流又使了出來,果然有截洪斷水之威。葉水瑤暗中用了五成功力,這在平時,碗口粗的小樹也能劈斷了,對付一個區區酸梨,哼!讓你梨核兒也不剩一個!

可是,那堅強的梨仍然躺在離落刀處一寸的地方,絲毫未傷。

葉水瑤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難道眼花了?還是……梨成精了?一把撿起那隻梨,前後左右看了半天,除了硬點、青點,肯定不好吃以外,確實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梨啊!

“不管,今天我的恥辱一定要用你悲慘的死來終結,看你這回還怎麼跑!”葉水瑤一隻手把梨按在地上,另一隻手上的刀慢慢貼近,“把你切成一塊塊的,嘻嘻嘻!”

“哎呀,沒想到堂堂金碧國的郡主竟然心腸如此歹毒!可憐一個活潑可愛、天真無辜的梨,還沒來得及長大,就要葬身女魔頭之手了!唉!”

一個清朗磁性的聲音悠悠在上方響起。葉水瑤一驚,擡頭看去,只見一個人正靠坐在高處一根粗壯的樹枝上,一隻手搭在曲起的腿上,隨性瀟灑。陽光透過斑駁的枝葉,爲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金靖齊微仰着頭,俊美無鑄的臉上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明明是壞壞的戲謔語氣,卻偏偏帶着幾分陽光的味道。

“爬那麼高,也不怕掉下來摔死你!”雖然是從小一起長大,但葉水瑤每次一見到這個笑容還是會心跳加速,彷彿無數明豔的花朵突然在眼前瞬間一齊開放,火氣頓時消了一半。她揮着手裡的刀,紅着臉狠狠地說:“剛纔一定是你搞的鬼!給我下來!”

“救命啊!佩瑤郡主武藝不精被人揭穿要殺人滅口啦!”金靖齊作勢大喊。

“住口住口!好,你不下來,我上去!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葉水瑤收刀入鞘,像男孩子一樣噌地一聲上了樹,然後迅速地向金靖齊所在的樹杈爬過去,就在即將要碰到金靖齊的時候,金靖卻齊突然縱身跳了下來。

使壞的二皇子抱着手臂向上看,挑釁地說:“這個抓來抓去的遊戲你就從來沒贏過我,怎麼還不死心呢?嘖嘖。”

“你——”葉水瑤羞憤難當,腳下一滑,竟從樹上跌了下來!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水瑤跌進了一個寬厚的懷抱裡,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怎麼又變重了,再這樣下去我可抱不動你了!”

“誰要你抱了!多管閒事。”葉水瑤安穩地站在了地面上,毫不領情地說。

金靖齊笑道:“好,你看我下次還管不管你。”

“你還是會管的,哼。”葉水瑤揚起明媚的笑臉,“喂,花神節的燈會,你會陪我去吧?”

“唉。”金靖齊仰頭望天,“這次真的不行啊,我答應那天要陪緋羽。”

“你!”葉水瑤生氣地坐在石頭上,眼圈竟漸漸紅了,“緋羽緋羽,又是緋羽!我喜歡你的狼牙玉那麼久,怎麼和你要你都不給,結果那個緋羽說了句‘好看’你轉身就給了他!這次就連花神節你都要和他一起過……你……”說着說着就哽咽着說不下去了,淚珠撲簌簌地往下掉。

“喲喲喲,好好的怎麼哭啦?”金靖齊在葉水瑤面前蹲下,用修長的手指抹去晶瑩的淚水,“我只不過先答應緋羽了嘛,明年的花神節我們一定一起過,好不好?”

“你騙人!”葉水瑤一把推在金靖齊身上,沒見用多大力氣,金靖齊卻被推倒在地上,哎呀哎呀叫個不停。

“裝,繼續裝!我纔不信你呢!”葉水瑤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

“不然我今天帶你出去玩玩吧!”見葉水瑤不上當,金靖齊好整以暇地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保證比什麼花神節還好玩哦。”

話音未落,只見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個圈,放在嘴裡,清越的馬哨響起,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奔馳而來,神駿非常,親暱地在金靖齊懷裡蹭了蹭。

“它叫不破,是我剛馴服的西域馬王,想不想試試它的速度呀?”金靖齊笑眯眯地說。

“我……啊——”葉水瑤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金靖齊一把舉上了馬背,隨後金靖齊利落地翻身上馬,坐在了水瑤後面,口中輕喝,雙腳微微一夾馬腹,駿馬人立而起,長嘶震天,然後瞬間發力疾馳而去。

遠遠地看到金靖齊的身影,看守花園後門的家丁連忙打開大門放行,轉眼間兩人一騎只留下一縷青煙。

馬速雖快,但金靖齊騎術精湛,一隻手持繮控馬,另一隻手牢牢環在葉水瑤的腰上。葉水瑤眼睛睜得大大的,感覺到所有的景物都在飛速地向後倒退,她從沒騎過這麼快的馬,不一會兒兩人就來到了日芒城最繁華的街道上。街道上人羣擁擠,熙熙攘攘,好不熱鬧。金靖齊毫不減速,駿馬長嘶一聲,彷彿從天而降,帶着兩人落在繁華的長街之上,所過之處,灰塵四起,一片狼藉。一路人仰馬翻雞飛狗跳,卻無一人受傷。

長街之上有一間清幽的茶樓,二樓雅間正臨街,一個錦衣公子正對着街景姿態優雅地喝茶,細長的鳳目低垂,深黯的眼底平靜無波,彷彿樓下疾馳而過的駿馬和男女只是畫上的風景。正是金碧國的大皇子金靖夕。

“主上,”俊美的侍衛輕聲道,“剛纔好像是……”

“黃大人的家眷那邊要處理乾淨,你親自去一趟吧。”錦衣公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擊打在被風雨打磨得圓潤的木欄上。

“是,主上。”

錦衣公子低頭抿了一口茶,“離戈,回去時到太僕寺走一趟。我記得那些昂格魯良駒一共進貢了二十匹,你挑身量小、脾氣好些的,牽一匹回來吧。就說我要的。”

“是。”離戈低頭應下,沒有多問一句。

“玩了這一回,肯定會上癮的,先給她準備出來吧。”金靖夕語氣裡帶着寵溺,輕輕放下了手裡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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