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手楊迅低聲道:“這廝箭法當真高強,各位一會切勿施用暗器”
施海大聲說句“獻醜了”,便自落座。會場的人目光從天空中收回來,忽然發覺平臺上放着一個巨大的白布包袱,竟不知何時被放在臺上。
東西兩座棚上坐着的都是當世一流高手,可是就在他們全部注意天空的剎那間,居然發生了此事而沒有一個人發覺,這個放包袱的人的身手,由此可以想見。
場中的人都發出詫訝之聲,楊迅濃眉一皺,低聲對金鳳翔道:“此人做手腳時無人發覺,小弟並不驚怪,倒是此人如何能把這麼大的一個包袱帶人場中而不被我們發現,纔算得上是驚人之事!”
金鳳翔面上的笑容第一次斂掉,凝眸想了一下,才道:“做手腳的人不但武功卓絕,尚須機智超人才行……這人才是今日會中唯一勁敵!”
楊迅利眼一掃,只見丁玄口角微露笑容,似乎有什深意。不由得疑雲大起,暗暗向金鳳翔示意。誰知金鳳翔卻發現楊小璇神色有異,也向楊迅示意。
兩人目光一觸,默契於心,金鳳翔恢復了笑容,扭轉頭向棚上衆人掃瞥一眼道:“各位之中,有誰猜得出這個包袱的來歷麼?”
衆人都默然無語,金鳳翔目光停在黃衣書生丁玄的面上,道:“丁兄也知道一點,是不是?”
數十道目光登時都集中在丁玄面上,看他怎生回答。
丁玄淡淡一笑,道:“兄弟剛從邊荒之地來到江南,江湖上沒有一個相識朋友,這等詭異之事,怎會猜得出來?”
呼延烈見衆人仍然凝瞧着師兄,不覺怒形於色,大聲道:“你們不相信我師兄的話麼?”口氣中一派挑釁的意味。
楊迅道:“二兄的話說得有理,郝衡,你過去把包袱打開,讓大家瞧瞧是什麼東西!”
此言一出,不但這邊棚上所有的目光都移向臺上,就連對面棚上以及平臺下的羣雄,都中止了議論,一齊注視着平臺。整個草場中雖然麋集着百餘人,但寂靜異常,只聞呼吸之聲。
楊迅趁惡屠夫郝衡起身走去之際,嘴巴湊在女兒耳邊問道:“你認爲是什麼人乾的?快告訴爲父?”
楊小璇愣一下,美麗的眼睛連眨幾下,楊迅又道:“快點說,包袱就要打開了!”
她深深吸口氣,心想這件事除了那神奇多變的天府神偷應先青之外,還有誰能辦到?
這時郝衡已一步一步走到那巨大的包袱旁邊,那包袱體積甚大,高及郝衡腰間。
楊小璇輕輕道:“女兒不知道是誰……”
郝衡在衆目暌暌之下,忽然感到有點緊張,站在包袱旁邊,暗中長長地呼吸了一下,然後伸手去解那包袱。
全場的人都暗中在心裡猜測這個包袱內裝的是什麼東西?但誰也找不出答案。
天罡手楊迅突然大喝道:“且慢!”一躍而出,縱出平臺之上。
全場之人無不爲之大詫,紛紛轉目看着楊迅。楊迅大聲道:“把這個包袱搬走,別耽誤正事!”
場中所有的江湖豪客,莫不被楊迅這個突然的舉動弄得極爲詫訝迷惑,全場鴉雀無聲,一片肅然。
東方樂水忽然躍出平臺上,大聲道:“且慢搬走!老朽有話要說!”
郝衡雙手已去端那包袱,聞言一愣,當真縮回雙手。他本來不會聽從東方樂水的命令,可是目下這件事太過突然,是以把他弄得迷迷糊糊,居然乖乖聽話_楊迅冷冷道:“老局主出來阻止,敢問是什麼意思?”
南斧夏侯山,北戟姬雨亭一看不對,深怕楊迅突然發難,把東方樂水暗算當場,連忙一齊躍出去,夾傍在東方樂水身邊。
東邊棚上見南斧北戟兩人出來,立刻縱出五個人。這五人乃是西塞野叟聞昌、奪命銀蟬方秉、百丈飛輪馬封、黃河一霸石磊及副堡主飛蛇倪盾等。他們一涌上前,並排站在楊迅身後。
西邊棚上登時又飛出三條人影,竟是武當名手子母金環陸璣、丐幫長老鄧雲鬆和嶺南何聰。
這一來雙方都是六個人在臺上,形成對峙之勢,雙方都是弩張劍拔,一觸即發。
東方樂水神色鎮靜如常,朗聲道:“楊盟主本來命人打開包袱,乃是公諸大家的意思,但忽然又收回成命,老朽甚覺不解,難道是……”
楊迅厲聲道:“難道什麼?”
東方樂水稃髯仰天一笑,道:“老朽毫無侮辱盟主之意,但盟主這番舉動,卻教人不能不疑惑了……”
楊迅陰森森哼一聲,鬚髮無風自動,形相威猛兇惡,行家眼中,一望而知他已運集全身功力,隨時可以出手。
他又厲聲道:“你疑惑我什麼?”
南斧夏侯山和北朝姬雨亭都踏前一步,雙雙把東方樂水護住,楊迅如果出手,勢必先被他們攔住。他們這一移前,楊迅身後閃出兩人,一個是西塞野叟聞昌,一個是奪命銀蟬方秉。
陸璣、鄧雲鬆、何聰三人一瞧不對路,心想假如對方三人同時出手,南斧北戟雖然功力高強,但對方西塞野叟聞昌和奪命銀蟬方秉也是半斤八兩的敵手,這一來豈不是剩下東方樂水單獨對楊迅?這麼一想,登時一齊搶上前去。
那百丈飛輪馬封,黃河一霸石磊和飛蛇倪盾見對方上前,豈甘落後,也都一涌而上。兩排人越迫越近,已在五尺之內。當中卻夾着一個大包袱和形狀狼狽的郝衡。場中羣雄都緊張萬分,靜看他們如何出手?
東方樂水發出朗朗笑聲,提高聲道:“楊盟主問得好,老朽心中確實有所疑惑”
天罡手楊迅眼中流露出駭人的殺氣,陰冷地道:“東方樂水你如說不出一個道理,楊某立即當着天下羣雄之前取你老命!”
東方樂水徐徐道:“楊盟主一定知道這個包袱之內,盛的是什麼東西了……”
楊迅道:“楊某怎會知道?”
“老朽敢說,盟主你雖不確知包袱內是什麼東西,但卻已猜出幾分”
楊迅獰聲大笑,道:“楊某在黑道上混了多年,想不到今日竟被人栽贓誣賴,嘿……
嘿……真真可笑……”
東方樂水面色一沉,其寒如水,高聲道:“楊盟主何須抵賴,如若你猜不出包袱中的東西,爲何突然禁止這位郝兄打開?你分明怕在場羣雄見到包中之物……”
這幾句話咄咄迫人,一直擊中楊迅要害。
西棚上一個人站起身,大聲道:“東方兄之言有理,楊迅你莫非心懷鬼胎,怕在衆目暌暌之下,泄露了機密?”
這人說話不徐不疾,語聲有如鳴金振玉,字字清晰無比地傳人全場百餘人耳中。衆人不禁轉眼瞧去,只見那人一襲黃長衣,眉長拂肩,相貌莊嚴異常,手中拈着一根五尺長的白玉杆。正是君山二友中的玉杆挑魂冷恆。
這玉杆挑魂冷恆在武林中享譽多年,身份甚高。他一說話,全場的人都深覺事實果是如此。雖然楊迅是稱黑道盟主,但這時所有的人都被好奇之心沖淡了維護盟主的意思,都恨不得楊迅被迫把包袱打開,瞧瞧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
正在這時,一個黑衣婦人在路口出現,悄悄走人草場人叢之中。
楊小璇的目光一直在人叢中搜索,想找出天府神愉應先青,無意中瞧見黑衣婦人,立時喜動顏色,趁着所有的人都注意着平臺之上,悄悄縱出東棚,奔到黑衣婦人身邊,拉着她的臂膀,低聲道:“啊,師父你現在纔來,把璇兒急死了……”
黑衣婦人藹然微笑,溫柔地摸摸她的面頰,道:“爲師還不是爲了你才趕到這裡來,他們在臺上幹什麼?都是些什麼人?”
楊小璇忙把臺上的人與及忽然發現一個包袱,以致引起爭執之事簡扼地告訴師父。
天罡手楊迅雖然老練陰險,但這時已被擠兌得下不了臺,朗聲大喝道:“你們退回棚上,楊某自會命人打開包袱,讓天下之人瞧瞧是什麼東西……”
東方樂水應聲道:“既然盟主答允,老朽自該回到棚上,免得阻礙別人視線”說罷向南斧北戟及陸璣等人道:“請各位歸座如何?”
鄧雲鬆道:“東方兄不可大意,慎防他言行不一!”
楊迅大怒道:“老化子你敢胡說八道!”身形一晃,已搶到丐幫長老鄧雲鬆面前。鐵掌一擡,便要劈去。
誰知後面忽然有人叫道:“師弟何必和他一般見識”
楊迅手掌立刻收回,扭頭應道:“這廝太以目中無人,小弟本要教訓他一次,既然師兄有命,小弟自當遵從”
東方樂水向鄧雲鬆道:“楊盟主乃是號令天下綠林的人物,自然不會失信於我們,鄧兄可以放心!”
緊張萬分的局面,忽然鬆弛下來。東方樂水等六人走回西棚之上,紛紛落座。楊迅高聲道:“這個包袱出現之時,正是百步穿楊施海表演箭法之時,楊迅懷疑內中之物,必定有不利於我們的企圖,故此不擬打開。但既然東方樂水不顧一切,用各種理由擠況催迫,非打開來不可。楊某豈怕他們有什麼詭謀?郝衡,你動手打開包袱之時,必須多加小心”
這番話說得場中黑道羣雄都心眼活動起來,臺上的楊迅已率領着衆人,走回東棚之上,場中忽然有人大吼道:“盟主不要中了他們詭計……”
此言一出,另有十餘人紛紛大叫,都反對把包袱打開。
天罡手楊迅長笑一聲,道:“各位愛護之意,兄弟心中感領,但兄弟既已答允,就算他們有什麼毒計,兄弟也不放在心上。郝衡,你還等待什麼?”
惡屠夫郝衡情緒甚爲震動,長長呼吸幾下,然後動手去解開那個包袱。
全場那麼多人,卻沒有一點聲息,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那包袱上。
白布驀地掀開,赫然是一堆獸皮,毛色雪白。
郝衡伸手抓住上端,猛可一揚一抖,那堆白色獸皮應手而起,那麼巨大的一堆,敢情只有一件。這時吃郝衡一抖開,已窺全貌,竟然是一件人形的白毛皮衣,不過比起普通人的身裁可要巨大得多。上端那個巨大的頭顱,猙獰駭人,獠牙突出在嘴巴之外。
郝衡突然大叫一聲,把這件白色的人形皮衣扔上半空,衆人都以爲他遭了暗算,駭然瞧看。只見惡屠夫郝衡露出恐怖之色,厲聲大叫道:“雪人……雪人……”
這兩聲“雪人”,直比晴天霹靂還要震撼人心,西棚上的陶澄摹然縱出來,去搶那件白毛衣。忽見黃影一閃,疾如閃電般從東棚中飛射出去,高達三丈,在空中一下子撈着那件白色皮毛。陶澄已迎面撞到,那黃衣人騰出一隻手,猛擊過去。
陶澄見敵掌來勢兇毒,掌尚未到,一股極強的潛力已迫到身上,心知這一回生死一發,倏然大喝一聲,雙手使出峨嵋派絕招“分光捕影”,底下兩腿跟着彈踢出去。
黃衣人冷冷喝聲“好手法”,掌勢一變,化拍擊爲擒拿,五指疾然扣在陶澄腕上。
這黃衣人招數奇詭之極,身在空中,仍然任意施展,只看得全場之人都駭然屏息瞧着。
陶澄使出“分光捕影”一招乃是故意追住敵人兇毒的掌勢,明知對方尚能變化,是以底下加上兩腿,果然敵人一扣住他脈門,尚未發力震傷他內臟,已因他雙腿踢到,不得不借力一推,雙方身形倏分。黃衣人輕靈巧妙地落在棚前,含笑轉身走人棚內。
陶澄身形如斷線風箏落下,萬里萬山姬雨亭一躍出,在空中把他帶一下,借力又飛回原來座位。這一手輕功當真不同凡響,那些北方活動的黑道中人,看看都暗中倒抽一口冷氣。
陶澄得到姬雨亭帶了一下,乘機已換了一口真氣,故此安然飄落,回到棚上。
東方樂水忙安慰他道:“那穿黃衣的是大荒山龐駝子的傳人丁玄,武功之高,不同流俗,世兄身在半空,能夠以奇險招數避過他偷襲,這等機智,令人佩服……”
陶澄慚愧地嘆口氣,回到座上。李瓊柔聲道:“你不必難過,那個姓丁的承傳邪教三老中龐駝子的衣鉢,可不比尋常的武林人……”
這時東棚上一衆黑道頭領都紛紛談論那件巨大的白皮衣,楊迅高聲道:“這件毛衣必是用來裝扮雪人所用無疑,但不知爲何在今日之會上,突然出現。東方老局主可有什麼高見?”
東方樂水忽然起身,朗聲道:“楊迅你明知故問,這件假扮雪人的皮衣,縱然不是你所有之物,也必是與你白水堡有關之人所有。目下突然出現,不啻向天下宣佈這雪人之謎與白水堡有關,遺憾的是這位高人不肯現身,故此無法確定罪名……”
“住口!”楊迅大喝道:“這件事分明是你們的詭計,這雪人如是我白水堡有關之人所扮,何故一直侵擾我白水堡?嘿,嘿,其中道理,還須楊某再說麼?”
東方樂水拂髯長笑一聲,道:“這道理當真顯淺易見,誰能不信?可是老朽倒要請問一聲,你白水堡有誰被雪人侵擾致死?哼!哼!從來死的都是外人,老朽早就覺得奇怪了……”
臺下的人本來都覺得楊迅有理,可是東方樂水這一反擊,又認爲極對,倒弄得他們無法加以判斷。
楊迅道:“笑話,楊某向來殺人不需假借名目,何須弄出個雪人?你未免太把我楊迅當作講理之人了。目下閒話少說,東方樂水你敢不敢出來和楊迅比劃?”
東方樂水正要答話,丐幫長老鄧雲鬆大聲道:“何須勞動東方兄大駕,我老化子先領教楊迅你的青罡掌力”話聲中人已縱到臺上。
百丈飛輪馬封起身道:“兄弟敢向盟主討命令。”
楊迅拱手道:“有勞馬兄了!”
馬封大踏步出去,相距尚有兩丈,右手一按胸前的黃布囊,往外一甩,只見一道銀光電射而出,口中跟着大喝道:“老叫化小心了……”
鄧雲鬆鐵棍一揮,盪開那隻飛輪,呵呵笑道:“老叫化自會當心,馬兄傷勢可痊癒了?”
馬封厲聲道:“不勞掛念,看輪”健腕猛震,那隻飛輪在空中盤旋激射,忽起忽落,帶起強勁的破空之聲,威勢甚是驚人。轉眼間已攻了六七招之多。
鄧雲鬆那支鐵棍宛如毒龍出海,舞出一天棍影,把全身封蔽得風雨不透。
兩邊棚上與及臺下觀戰的人,都凝神屏氣地看他們動手,但覺這兩人招數奧妙,功力高強。飛輪和鐵棍偶然相觸,便發出震耳的響聲。
動手的兩人在江湖上都享有盛名,不過見過他們動手的人卻不多,特別是馬封的“百丈飛輪”奇詭絕世,動手了二十餘招,一直都是猛攻敵人。鄧雲鬆的鐵棍彀不上部位,只能嚴密封架。可是鄧雲鬆雙目眈眈虎視着敵人,只要對方一露出空隙,他乘機搶人輪影之內,出手便要取敵性命。
東棚內的人並不因爲百丈飛輪馬封盡佔攻勢而露出得意之色,飛蛇倪盾低聲對楊迅道:
“老化子功力頗高,尤其心思慎密,一上手先揭馬兄瘡疤,目下看來馬兄似乎沉不住氣呢……”
楊迅不答他的話,目光移到臺下,瞧見女兒偎在那黑衣婦人身邊,宛如小鳥依人,忽然大大鬆口氣,心想女兒的師父既然已到,自己這一方今日縱然慘敗塗地,卻也不須爲女兒擔心!
馬封和鄧雲鬆又戰了二十餘招,烈日之下都微微出汗,原來他們這等搏鬥不但在較兵刃招數和身法,連內功也不時鬥上,因此特別吃力。百丈飛輪馬封雙目射出狂暴的光芒,招數更加兇猛,那隻飛輪疾如驟雨般向對方全身急襲。
天罡手楊迅陰陰一笑,眼睛微轉,扭頭道:“方兄準備一下,恐怕要請你出手接應……”
奪命銀蟬方秉道:“盟主有命,小弟自當遵從!”
笑書生金鳳翔笑容滿面,長長舒口氣。水明風挨在他耳邊悄聲道:“你發現了什麼事,好像大大放了心?”
金鳳翔心中甚爲得意,轉過頭在她耳邊輕輕道:“以往我一向疑心他隱藏住真正的武功,現在卻放心了……”水明風微愣道:“你說的是誰?難道是……”
“不錯,我們雖是師兄弟,但他爲人十分陰險沉潛,我曾觸犯他最大的忌諱,但他一點也不露出形色……”金鳳翔說時,目光凝注在臺下的楊小璇面上。水明鳳卻不明白他的意思,嗯了一聲。
忽聽鄧雲鬆厲聲大喝,人也搶到馬封身前,一棍掃去。馬封神色一肅,變得冷靜無比,腳下使出騰挪大法,疾如星火般一連換了幾個位置。同時空中的飛輪急兜回來,直取對方後腦。鄧雲鬆一擊不中,第二三棍接着也落空,便知不妙,看也不看,摹然橫縱開去,這一下動作神速異常,只聽“唿”一聲,馬封的飛輪恰恰從他耳邊掠過,真是間不容髮。
雙方各使險招,只看得全場的人都爲之驚心動魄。馬封煞手還在後面,只見他疾然出掌擊在飛輪之上,微響一聲,那隻飛輪忽然化爲兩個,追射過去。
丐幫長老鄧雲鬆不合估錯對方已受激而沉不住氣,故此時機未熟之際,便蹈險攻人去。
哪知對方竟是詐作暴怒如狂,故意賣個破綻,他自己反而上了大當。此時正在急退之際,對方飛輪已追射上身,仗着功力深厚,硬生生掄棍斜閃“當”地大響一聲,把第“只飛輪磕開一旁。可是馬封心黑手辣,詭毒無匹,第二隻飛輪悄無聲息地跟蹤追到。鄧雲鬆一看避無可避,只好運集功力,護住要穴,準備硬擋這一下。
兩棚上所有的人站起來。但相距甚遠,誰也無法及時救援,連百步穿楊施海也來不及出手解救。
忽見臺下飛起一條人影,快如同閃電,衆人剛剛看見,這條人影已到了鄧雲鬆身邊,左手一推,鄧雲鬆身形直飛開去。此人出手雖快,但鄧雲鬆右肩仍然被飛輪掛了一下,劃了兩三道深深的傷口,鮮血直噴。
百丈飛輪馬封心中大怒,健腕一震,兩隻飛輪倏然升起兩丈之高,然後電罩下去,一齊攻襲那插手的人。
那人等到飛輪一齊襲到之際,這才揮掌猛擊,雙掌齊出。只聽“呼呼”兩聲,馬封的兩隻飛輪忽然向天空直蕩飛上去,真是來得快,去得更快。馬封心頭大駭,但覺敵人內力之強,平生罕見,忙忙振腕收輪。
人影閃處,那人已如鬼魅般縱到他身前,隨手一掌劈出。
馬封已被對方掌力之強震駭住,此時哪敢硬擋,使個身法閃開尋丈。
那人仰天大笑道:“不要慌,我沒打算取你性命,不然的話,哼,哼……你豈能逃得出我的掌下……”
此人語聲響亮清朗,字字清晰地傳人全場之人的耳中。
東西兩棚的人,都爲之一陣**,連天罡手楊迅那等沉潛陰險的人,也推椅而起,雙目圓睜,厲聲道:“王坤,是你”
這時全場的人都看清楚這個突然現身。功力卓絕的人,竟是個年紀二十三四的少年,長得劍眉虎目,面如冠玉,脣紅齒白,俊美元比。
這個少年出現時威勢奪人,本就夠令人驚詫交集,雄霸天下黑道的天罡手楊迅這一起身大喝,全場的人都爲之眼睛發直,怔怔瞧着那位美少年。
西棚上的東方樂水一腳踢翻了椅子,朗聲叫道:“那一位可是歐賢侄麼?”
陶澄、李瓊等人幾乎一齊叫道:“他是王坤”
臺下的楊小璇渾身發抖,抓住她師父黑衣婦人的臂膀,抖個不停。黑衣婦人哼了一聲,道:“於什麼?你害怕這少年?”
臺上的鄧雲鬆右肩傷得甚重,五指一鬆,鐵棍掉在地上。那俊美少年過去拾起來,根本不把全場的**放在心上,忽地風聲颯然,一個女人縱落在他面前,一縷香氣送人他鼻中。
俊美少年擡目一看,只見這個女子竟是李瓊,她那圓圓的有如滿月般的面龐上流露出溫柔動人的笑容。
她溫柔地道:“謝謝你,鄧伯伯的鐵棍給我吧!”俊美少年怔一下,把棍給她。
李瓊又道:“我以前聽楊小璇姑娘告訴我說,你已經遭遇危難而死,心中十分難過,妹妹她爲你哭了好幾天。幸得老天保佑,你並沒有死,我的高興真說不出來,回去我就告訴妹妹……”
俊美少年微微一笑,道:“多謝你們關心盛意……”眼光移到臺下,恰好和楊小璇的眼光碰上,忽地一怔,原來楊小璇眼中涌滿了淚水。
李瓊一手拿着鐵棍,一手拉着鄧雲鬆,走回西棚。
奇怪的是當她縱到臺上和那俊美少年說話之時,東西棚與及臺下的人都寂然無聲,等到她一離開,登時又大大**起來。
馬封收回雙輪,悄悄退回東棚。此人老練狡黠,心知打不過這少年,是以忍氣躲開。
那俊美少年驀然從楊小璇面上移開目光,仰天朗朗道:“兄弟便是冰魂秀士歐劍川,這副面目纔是我本來的真面目。兄弟今日參加盛會,並不打算幫助哪一方。但要是有哪一位看不過兄弟貿然出手,儘管上臺來……”
東棚上的鐵算盤尹尉大聲道:“你說不幫助任何一方,剛纔爲何出手救那老叫化一命?”
冰魂秀士歐劍川冷冷瞥視東棚一眼,道:“兄弟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鄧長老昔日曾仗義爲兄弟擋住三支青芒針,兄弟今日助他閃開飛輪之厄,豈不應該?”
尹尉道:“原來有此內情!”
歐劍川轉眼向西棚望去,目光冷漠地掃視東方樂水,好像並不相識。南斧夏侯山低聲道:“東方兄會不會認錯人?”
東方樂水拂髯道:“你沒聽見楊迅喝出他的名字?還有李瓊侄女也跟他說過話,我怎會認錯人!他就是我亡友之子,剛被少林寺逐出門牆的歐劍川……”
西棚上的人都聽見東方樂水之言,大家都奇怪得說不出話來。
陸鞏倏然起立,道:“他與我有明年端午之約,現在我記起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曾說過六十年前有什麼過節的話,我不妨問問他!”
此時東棚上的笑書生金鳳翔也有出手之意,楊迅卻阻止他道:“此人年紀雖輕,但一身武功,不比等閒。他既然說明不幫助任何一方,我們樂得少個強敵,師兄你說是不是?”
金鳳翔心中另有打算,聞言想一下,便道:“師弟說得不錯,就讓他多稱雄一會……”
冰魂秀士歐劍川在雙方對峙之間,作了舉足輕重之勢,哪一方都暫時不願與他多事,倒像是他的威名鎮住所有黑白兩道的高手們。臺下的人都駭異得目瞪口呆,瞧着他旁若無人地緩步走到臺口,然後縱落場中。
武當名家陸璣也被東方樂水阻止,兩方棚上人,紛紛坐回原位。
冰魂秀士歐劍川縱落臺下之後,徐步走到楊小璇面前,楊小璇不知何故全身發顫,心中本不想瞧這個英俊的少年人,但偏偏又不曉得移開眼光。
黑衣婦人冷冷地瞪着他,突然轉目向四周瞥視。環繞在周圍的人一碰上她的目光,都爲之心頭一震,紛紛不由自主地垂下或避開。
她冰冰地道:“等此會結束,我定要會一會你這狂妄無情之人!”
歐劍川突然面色一整,拱手道:“家父是最近慘死的歐元平,不知莫前輩以前是否認識?”
黑衣婦人莫芝雲聳然動容,驚詫地嗯一聲,凝目瞧着他。過了片刻,緩緩道:“輪廓眉目都很像你父親……”話聲中微微透出溫柔的味道。
歐劍川鼻子一酸,熱淚幾乎奪眶而出,但他強行忍住,冷冷道:“不錯,許多人都這樣說……但他不久以前已經身遭慘死
莫芝雲身軀一震,面上流露出慘然的神情,仰頭望着天空,黯然道:“歐元平死了……
唉,這世間的一切,盡皆如春夢秋雲,來來往往,卻了無痕跡……”
她又嘆口氣,眼光從天空收回來,落在歐劍川面上,忽地勃然大怒,一言不發,摔開楊小璇的手,躍上前去,一掌迎面拍去。
歐劍川隨手格去,莫芝雲冷笑一聲,掌勢一變,忽拍忽抓,轉瞬間又已用了三四種手法。
她出手雖是又快又毒,但絲毫不帶一點風聲。歐劍川隨機應變,使出大擒拿手法,亦攻亦守,指風虎虎,威勢甚是驚人。但因猝出不意,故此還未用得上全力反擊的時候,忽然被對方白皙的五指扣住脈門。
歐劍川運氣護住脈穴,左手擋住前胸,冷冷道:“你何故忽然出手打人?”
莫芝雲嗔目道:“你和你父親一般冷酷無情,不打你打誰?”
歐劍川迅速地瞥視楊小璇一眼,只見她一面優急的神色,脈脈注視着自己。他乃是聰明絕頂之人,一望之下,已知楊小璇口中雖說出決絕無情的話,但其實仍然深愛着自己,故此一見他身陷危險關頭,便流露出真摯的憂焚神色。
他不禁怔了一下,莫芝雲又怒聲道:“你不須望她,我不是爲了她的緣故而出手懲治你……”
歐劍川又是一愣,道:“那麼爲的何故?”
“你說出你父親慘死之事,好像在說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一般,此所以我知道你天生冷酷無情……”
歐劍川嘆口氣,突然用左掌推去,掌上發出冰魄真氣。莫芝雲運力一扣他的脈門,但覺堅如鐵石,大爲凜駭,同時又覺出對方掌力寒冷沉重,隱隱合蘊一種威煞之勢,不敢輕慢,疾然鬆手後退。歐劍川道:“莫前輩恕我冒犯之罪,我並非心腸冷酷,但此時必須節哀順變,因爲害死家父的兇手就在此地……”
莫芝雲愣一下,轉眼向東西兩棚瞧去。這時平臺上已有兩人搏鬥正劇,一個是名震天下縹行的“北戟”萬里關山姬雨亭,一個是黃衣書生丁玄。
兩邊棚上之人都凝目屏聲地注視着這一場龍爭虎鬥,臺上的兩人一個用一對短戟銀光燦爛奪目,隱隱發出風雷之聲,威勢強絕。另一個使一支兩尺長的金筆,身法極爲巧妙神速,襯起那一身黃衣,令人但覺滿臺黃雲漫漫,竟看不出他的面貌。
姬雨亭以前曾經和丁玄換過數掌,知道他的劈空掌力不但強絕一時,而且甚是陰毒,上一次已吃過虧,故此今番被丁玄指名索戰,一出去便取出雙朝。這一着正是他所以能成名數十年,威震大江以北的緣故。敢情姬雨亭一身武功,最強在於雙戟,最弱的一環是掌上功夫。
丁畜的“誅仙筆”招數詭異無倫,雖然是守多攻少,但每一出手,都是“驚人之筆”招數之險辣詭奇,世所罕見。只把東棚上的天罡手楊迅看得濃眉緊鎖,萬分留心地查看他的弱點。每逢姬雨亭攻勢增強,佔了上風之際,這個一代黑道嫋雄便不覺微露喜色,看來倒像他希望了玄敗陣似的。
莫芝雲這時已把東西兩面棚上人看遍,看不出一點頭緒,便移轉目光到平臺之上。楊小璇又捱到她身邊,身體仍然微微發顫。
莫芝雲低聲道:“孩子不必怕他……”
楊小璇嘆口氣,道:“他的眼睛時時跟着我,我覺得心中寒冷得很……”
莫芝雲道:“你把他忘掉就會好了……嗯,那黃衣人竟是大荒山龐駝子傳人,大概就是棚上那黃衣怪人的師兄。他誅仙筆已盡得龐駝子真傳,可是那筆太短太怪,及不上姬雨亭雙戟的威力……”
楊小璇哪有心情聽這些不相干的話,深深嘆口氣,忽然振作一下,緩步走到歐劍川面前。
歐劍川心頭大震,不知她有何用意。
楊小璇輕輕顰着秀眉,低聲和緩慢地說道:“你……你是不是要……殺死我……?”
歐劍川冷不防她有此一問,愣了半晌,才道:“我沒有好好想過這個問題……”
她流露出哀怨可憐的樣子,慢慢道:“請告訴我,你是不是要殺死我?”
歐劍川心中軟軟的,但忽然之間,他卻對自己浮升起這種心情而懊惱起來,煩躁地道:
“你問我於什麼?”他歇一下,又道:“假如說要又怎樣?”
她身軀一震,道:“假如你親口告訴我這句話,我決定不勞你動手……”
歐劍川囁嚅幾下,但說不出“要”或是“不要”。窘迫之中,舉目瞥一眼平臺。那兩人已搏鬥了一百招以上,丁玄的誅仙筆敵不過姬雨亭的雙戟,已經露出敗象。
這時東棚上的楊迅突然傳令道:“各位不必出手,呼延兄說丁兄尚有絕技,未曾施展……”
那呼延烈是丁玄的師弟,他既然這樣說,衆人便都放心觀戰。
誰知片刻工夫,萬里關山姬雨亭的雙戟威勢更強,打得丁玄招架爲難。東棚的黑道高手都十分詭異他爲何尚不使出絕技,挽回頹局。只有楊迅一個人心中明白,原來他剛纔探問呼延烈時,那呼延烈一向信服師兄,以爲他在最危急之時,必定會施展出“誅仙筆”獨門暗器,以“三花聚頂”手法,取敵性命。這“三花聚頂”手法,乃是昔年暗器一道的大宗師妙手散花苟飛音的秘傳心法,只一出手,天下無人能夠完全躲開。呼延烈本來有點渾愣,當時告訴楊迅說他師兄尚有暗器絕技。楊迅趁機立刻傳令衆人,不得出手相救。
但在姬雨亭雙戟急攻之下,丁玄哪能緩手取出暗器?姬雨亭一直處處留手,他倒不是有心相讓,卻是存心準備不中則已,一中便須斃敵。
丁玄哪知危機四伏,大劫難逃,猶自仗着招數奇詭,功力深厚而苦苦支撐。
又打了六七招,姬雨亭奮起神威,長嘯一聲,雙戟戟上已運足全力。場中“刷”地飛上一人,疾逾閃電般飛到臺上,此人手中提着一支亮銀龍紋杖,人到杖到,“呼”的一聲直砸姬雨亭雙戟之上。
姬雨亭心中大怒,健腕一翻,雙戟迫將上去,“嗆啷啷”大響連聲中,姬雨亭震得退了三四步之多,不由得大大凜駭,定睛看時,那人竟是冰魂秀士歐劍川。
歐劍川一杖震退姬雨亭之後,伸手拉住了玄,一同向臺下跳落去。丁玄正在力乏之際,但覺對方力道極強,無法抗拒,不由自主地縱落臺下。
姬雨亭面上無光,厲聲道:“歐劍川你說兩邊都不幫,但兩次伸手,每一方相助一次,究竟是何用心?”
歐劍川大聲應道:“楊迅正在希望你殺死這位了玄老師,你何必爲自己樹敵,又替對頭了卻心願?”
這種道理的確是匪夷所思,全場之人聽了,無不愕然。天罡手楊迅陰森森冷笑一聲,道:“歐劍川你如此撩撥我和丁兄之間的感情……有何用意?”
歐劍川不去理他,臺上的姬雨亭何等老練,立刻朗聲道:“老朽姑且相信歐兄之言……”說罷退回西棚中。
東棚中飛縱出兩條人影,一個是呼延烈,縱到臺下和師兄會合,另一個卻是西塞野叟聞昌。
南斧夏侯山一見此人出馬,心知除了君山二友以外,無人能敵,深恐別的人貿然出手,疾忙提斧縱出去。他們前兩天的晚上曾經交手過,因此都互有戒心,誰都不敢大意。雙方交待了幾句場面話之後,便打在一起。
丁玄滿面羞慚之色,向歐劍川頷首爲禮道:“此恩此德,留待日後報答!”轉眼望着呼延烈道:“我們走吧!”
歐劍川道:“丁前輩請留步!”
丁玄決然道:“不行,丁某無顏再留片刻……”
歐劍川道:“我知道你身上那件東西的來歷……”
丁玄身軀一震,果然打消去意,轉回身體。
歐劍川眼睛一轉,瞧着莫芝雲,道:“莫芝雲前輩請到這邊來,有件東西你一定想看……”
丁玄矍然一震,凝視着莫芝雲。莫芝雲淡淡道:“我向來不管閒事……”說着,拉着楊小璇走開一旁。
丁玄追上去,把她攔住,莫芝雲冷冷道:“你不讓開,我就不客氣了!”
那黃衣書生丁玄緩緩道:“你且慢動怒,你一直沒有瞧過我的相貌呢!”
莫芝雲微微一震,自語道:“啊,這聲音好熟……”
楊小璇芳心大駭,看來師父恐怕就要被歐劍川和丁玄弄到一邊去。她原希冀師父最後會幫助父親……念頭轉時,眼看師父慢慢擡起眼睛,注視那黃衣書生。
丁玄微笑道:“你還認得我麼?”
莫芝雲打個冷戰,道:“你真是丁玄麼?我以爲你已不在人世……”
丁玄嘆口氣,道:“我差點兒不想活下去,可是終於熬過不少年頭!你的樣子變得簡直和從前是兩個人,要不是歐劍川叫出你的姓名,我絕對認不出是你……”
他們的一舉一動,仍然被東西兩棚上的人注意着,楊迅面色微變,命倪盾過來,悄悄囑咐了幾句話,倪盾立刻離開東棚。
丁玄等人沒有注意到倪盾離開得可疑,他深深地瞧楊小璇,道:“我有件秘密的東西要給你看,你是否可把令高足楊姑娘遣開一陣?”
楊小璇立刻道:“璇兒這就走開,但師父你千萬別走!”
莫芝雲笑道:“走吧,我不會走!”
楊小璇低着頭從歐劍川面前走過,歐劍川冷冷地瞧着她。她已走過了好幾步,歐劍川忽然低喝道:“楊小璇站住”
這一聲把楊小璇喝得心頭大震,不知不覺停住腳步。
歐劍川走過來,嚴厲地道:“你回到棚上去,不準對你父親說出你師父和丁前輩是舊相識,也不準提及你師父的名字,聽見沒有?”
楊小璇怔了一下,道:“我聽見了……”
歐劍川怒道:“聽見有什麼用,我要你回答的是不告訴你父親……”
楊小璇幽幽道:“你想我不說,只有一個法子……”
歐劍川喔了一聲,只聽她又道:“你把我殺死之後,我什麼話都不說……”
他愣了一下,揮手道:“走吧,你這女人不值得我下手”
楊小璇也不還嘴,回到東棚之上。楊迅道:“那廝欺負你麼?你師父和丁玄說什麼話?
他們以前就認識的?”
她沉默了一陣,道:“我現在才知道師父的名字叫莫芝雲,她和丁玄都是以前認識的朋友。姓丁的不知要拿一件什麼東西給師父看,很秘密的樣子天罡手楊迅面色大變,瞪目尋思。楊小璇從來都未見過父親這樣子變顏變色,因此大爲驚訝,不禁用心思索其中緣故。
楊迅已無心觀看臺上的比武,想了一陣,悄悄對女兒道:“璇兒,爲父多年來愛你有如掌上明珠,只要你歡喜,任何寶貴的東西都弄來給你……”
楊小璇詫道:“爹你說這些話做什麼?女兒哪裡不知爹心中愛我?”
楊迅嘆口氣,道:“可是以後爹爹再也不能照顧你了”
她大驚失色,道:“對方這等厲害?”
“不是東方樂水他們,而是你師父,歐劍川和丁玄他們……”
楊小璇倒抽一口冷氣,道:“怪不得他不准我把師父的姓名告訴你……我怎麼辦呢……”
“你師父和丁玄都是我以前的仇人,現在我才明白她爲何要傳授你武功,原來是想找機會接近我……我若是早點認出她,一切都好辦了……”
“那麼……那歐劍川呢?爹……”
“他麼……他的父親死在我手中!”
楊小璇腦中轟一聲,現在她才明白歐劍川爲何對她這樣,原來父親已種下不解之仇……
天罡手楊迅低低道:“璇兒,你趁他們還未向爲父動手之前,趕緊離開此地,走得越遠越好。爲父在京師裡一家銀莊,存放有不少銀子,足夠你一輩子好化……”
楊小璇但覺悲從中來,眼淚流個不停,惹得許多人都向她凝望。但她已無暇理會別人的眼光,只知道一切一切都毀滅了,天地昏沉,前途黑暗……
楊迅塞給她一個銀折道:“你趕緊走,先到京師取出銀子……”
楊迅說的每個字都像利刀般戳人她的心裡,驀然她收住眼淚,道:“爹……我們一起走行麼?他們不會找到我們……”
她瞧見父親搖搖頭,又道:“那麼你除了束手待斃之外,一點別的法子都沒有?”
楊迅怔一下,道:“雖有一法,但怕行不通……”
她立刻哀求父親說出來聽聽,楊迅好像卻不過女兒之意,道:“我已命你倪叔叔設法用他的絕藝暗暗害死了玄和歐劍川,但他們之中如還剩下一個不死,加上你師父,我仍然逃不過他們的毒手……你要知道,他們不會明槍明刀地和我一拼的,必定用各種陰毒的方法殺害我,所以我防不勝防,再加上正面的敵人還有那麼多……”
楊小璇深覺此言有理,道:“但爹還未說出那個辦法呢!”
楊迅猶疑一下,道:“這法於我是隨便說說而已,你……你只要過去用龍魂古劍把你師父暗殺掉,我便可以逃脫大難……”
楊小璇腦中轟然大響,癱在椅上,動彈不得。
這時丁玄已從懷中取出那個羊皮紙封,給莫芝雲觀看。莫芝雲見到“李駿”兩個字,銀牙一咬,把信箋還給丁玄,道:“你猜得不錯,我與他仇深如海,一直要找他算帳,可是他銷聲遁跡已久,無法找到……”
她頓一下,又道:“這些信件都變成黃色,時日已久,你在何處取到?”
歐劍川這時緩步過來,眼光一瞥,忽然發覺一個瘦削漢子,頭上戴着氈帽,壓得甚低,看不出面貌。這人詐作無意地慢慢向了玄站處移過來。
他劍眉輕皺,走到了玄身邊,恰好聽見莫芝雲向了玄說出他父親歐元平的名字,當下接口道:“我們都是自己人,眼下要同心協力對付那個惡徒,也就是殺害我父親的兇手……”
他跟着壓低聲音,道:“丁叔叔,在你身後有個瘦削的漢子,就是白水堡副堡主飛蛇倪盾喬扮,他大概是奉命竊聽我們的話……”
丁玄冷冷道:“他這是想找死……不過歐賢侄你先說說,這封信是從哪裡來的?”
歐劍川把聲音壓得極低,道:“是我的義兄天府神偷應先青在楊迅的藏寶箱秘格內取出來
莫芝雲和丁玄的目光,都一齊望向棚上,恰好見到楊小璇縱下棚來,美麗無比的素臉上,現出一種十分奇怪的神情。
他們都不理會楊小璇,四道目光有如冷電般凝注在楊迅面上。楊迅的眼光和他們碰了一下,隨即移開,好像不敢和他們對望。
莫芝雲哺哺道:“你這一提,我看看當真有點像他……”
丁玄道:“當日他不是被花瓶的碎片扎破了額麼,他那道疤痕像極了歐劍川道:“我義兄已授下一條錦囊妙計,要確定他是不是李駿,我有法於,丁叔叔把那封信給我……”
丁玄果然掏出來給他,歐劍川放人袖內,道:“確定是他之後,是不是立刻動手?”
丁玄道:“不行,等他的爪牙都被東方樂水的人消耗盡力量之後,方可動手。但你必須先設法證明他的身份,那就萬無一失了!”
歐劍川點點頭,走到臺下,若無其事地瞧着臺上驚心動魄的搏鬥。
楊小璇走到莫芝雲身邊,莫芝雲伸手摟住她,含有深意地道:“可憐的孩子……”
丁玄緩步走開,口中道:“我卻是可憐的父親……”
莫芝雲幄一聲,定睛細細瞧着楊小璇,過了片刻,忽然嘆口氣,道:“長得真和她媽媽一模一樣啊……”
楊小璇緊緊貼着師父,怯怯道:“師父你說什麼?”一隻手放在懷中,緊緊捏住龍魂古劍的短柄。
莫芝雲低聲道:“我講個故事給你聽,以前有一個人,娶了妻之後,仍然念念不忘另外一個女孩子,不久那女孩子也嫁了,而且生了一個小女兒。有一天晚上,這個人突然闖入那個女人的房間,要施行強暴,那女人的丈夫被他一掌打倒,那個女人拚命抵抗,被那男人失手打死,這時他的妻子忽然趕到,這男人絕無情義,一掌把她擊倒。這男人看看遍地屍首,便急忙逃走,臨走時還把那女人的女兒抱走……”
楊小璇怔了半晌,才道:“師父,你講這個故事有什麼意思?”
莫芝雲淒涼地微笑一下,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