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審訊桌後面拉了把椅子，搬到驚呆的袁嬌嬌面前坐下。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還腫着，看起來是挺慘的。
“你，你竟然沒死？”袁嬌嬌嗓子沙啞地說。
“你就這麼希望我死嗎？”我歪歪頭，“如果我死了，你以爲你活得了嗎？你以爲你男人會救你嗎？”
“我早就後悔了！”袁嬌嬌一臉絕望的悲痛，低下頭抹眼淚。
“雖然那天在餐廳我很不喜歡你的態度，”我抿了下嘴脣，有點過意不去地說，“不過我沒想到會給你帶來這麼痛苦的後果。”
“我也吃到教訓了！”袁嬌嬌抽泣着說，“有時候，人腦袋一熱，真的很容易做出後悔一生的事情！”
“是啊……”我喃喃地說，想起了我的媽媽。
當年她拋棄我跟男人跑了之後，有沒有後悔過？
“既然你沒有死，還活蹦亂跳的，那我也就不用償命了。”袁嬌嬌彷彿終於鬆了口氣，抹抹臉說，“警察有沒有告訴你，我要坐幾年牢？”
這時候忽然有人敲門，接着肖軍端着兩杯水進來，走到我們跟前遞給我一杯，遞給袁嬌嬌一杯，一句話也沒說就出去了。
等肖軍關上門，袁嬌嬌一口氣灌完一杯水，嘆了口氣說：“你恨我嗎？”
我喝了口水，搖搖頭，“來這裡之前我是恨你的，看到你之後就不恨了。”
“因爲我可憐嗎？”袁嬌嬌擡起頭看我。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笑了笑，“不過人總有做錯事的時候，我沒有死，也沒有重傷臥牀，這就是上天給了你一個改錯的機會。”
“看來老天爺對我還算不錯。”袁嬌嬌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接着又痛得皺皺眉。
“你男人不管你嗎？”我問。
“哼！”袁嬌嬌冷哼一聲，“他一知道我被警察抓了，就立刻跟我分手了。他拿着我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取走了我所有的錢，我現在是身無分文，救助無門。”
“那你爸媽呢？也不管你？”我又問。
“我爲了我男人跟爸媽鬧翻了，現在哪還有臉聯繫他們。”袁嬌嬌低下頭，一滴滴眼淚落在她手上，“就算我打電話給他們，他們也不會管我的，只會罵我丟臉，罵我活該！”
“你不打回去怎麼知道呢？”我拿出手機遞給她，“打一個吧，就算是被爸媽罵一頓，他們也不會不管你的。”
袁嬌嬌驚愕地看着我說不出話來。
我把她手裡的杯子拿走，手機塞進她手裡，站起來把我們倆的水杯都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出了審訊室關上門，看到肖軍站在門外抽菸。他見我出來，急忙把煙按滅在手裡的菸灰缸裡說：“談完了？”
“我借給她手機，讓她往家裡打電話。”我說。
“呵呵，你還真好心，她可是要殺你。”肖軍笑着說。
我淡笑搖頭，肖軍轉身拉開門上的小窗，看着裡面說：“你不恨她了？”
“現在不恨了。”我也看向小窗裡面，看到戴着手銬的袁嬌嬌捧着我的手機一邊說話一邊哭。
看着她哭着喊爸媽的樣子，我鼻子一酸，眼睛有點溼潤。
如果有一天，我也被警察抓起來，可以找誰哭呢？
我已經沒有親人了……
“小魚，你怎麼了？”
肖軍拍拍我的肩，我回過神，急忙揚手擦擦眼睛，“沒事，有點觸景傷情而已。”
“如果她爸媽能請來一個好律師，或許能減不少刑。”肖軍說。
“如果再有我的證詞，證明這只是個誤會，並且不予追究，是不是可以讓她不用坐牢？”我問肖軍。
肖軍一愣，意外地看着我說：“怎麼？你不想她坐牢嗎？”
我點點頭，“現在不想了。”
“呵！”肖軍搖頭髮笑，“如果受害人都像你這樣，那犯罪率不知道會上升還是下降。”
“我想應該會下降吧，”我淡淡地說，“如果我死了她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那是你太好運了！”肖軍一臉感慨地說，“被汽車撞飛都會沒事，我也真是佩服你。”
我淡淡地笑笑，沒有接話。
讓肖軍再給袁嬌嬌倒一杯水，我看她打完了電話就推門進去。
袁嬌嬌還給我手機，接過水杯，很感激的向我道謝。
她說她爸媽狠狠地罵了她一頓，但是最後說她們明天就趕過來，並且會想辦法爲她減刑。
“其實呢。”這時候，肖軍微笑着走過來對我說，“羅應司之所以把袁嬌嬌交到我手裡，並且一再叮囑一定要把你叫來指認兇手，就是想看看你會做什麼決定。”
“什麼意思？”我和袁嬌嬌異口同聲。
“因爲出事地點不在我們分局的管轄範圍，而且事先你也沒有報案。”肖軍解釋說，“所以從正規程序來看，袁嬌嬌的故意殺人罪還沒有正式立案。沒有正式立案的情況下，你們是可以私下解決的，不用通過我們公安局。”
“那就是說，只要我不追究，袁嬌嬌就沒事？”我驚訝地睜大眼睛。
“可以這麼說。”肖軍笑着點點頭。
“羅應司爲什麼這麼做？”我很奇怪。
“他就是想把袁嬌嬌交給你來處置，由你來決定她的下場，因爲你是受害人嘛。”肖軍笑得一臉佩服，“我沒想到，你來見她之後會想讓她沒事。我不得不佩服羅應司的做法，他對人心的把握太厲害了。”
“你……”袁嬌嬌轉過目光望着我，嘴脣顫抖的厲害，眼淚像小河一樣流淌。
我看到她眼中的目光是清澈的，溢滿了感動，感激，感謝，以及深深的懊悔。
我淡淡一笑，“和爸媽和好吧，有爸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你沒有爸媽嗎？”袁嬌嬌哽咽地問。
“小時候是有的。”我移開眼睛，不想她看到我眼中溢出的東西。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嗚哇啊……”袁嬌嬌突然埋頭痛哭起來，哭得無比悽慘。
我看了她一眼，默默地離開了審訊室。
肖軍追了出來，攔住我低聲說：“小魚，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心這麼軟。”
“心軟有時候並不是好事。”我想笑笑，卻笑不出來，心裡裝滿了苦澀。
“你給羅應司打個電話吧，”肖軍說，“這是他交代的。”
我點點頭，拿出手機給羅應司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