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夢始山

倒黴的帕加雖然自幼生長在芑瑪海邊,可從未玩過轉暈頭後再高空跳水的遊戲。

“咕嘟咕嘟”連灌了幾口涼水,好不容易拽着一隻胳膊浮出腦袋,再看一幫手下也全都泡在水裡卻不敢上岸。

敢情小金懸浮半空來回巡視,專等那千辛萬苦爬上岸的傢伙,“呼”地一聲,又被它接着扔回水裡繼續泡。

他咬牙拔下腕上一隻露着個尾巴的金針,想罵又不敢,忽聽見高空響起高亢鷹嘯。

帕加立時一喜,擡眼觀瞧,就見西面天際四頭體型碩大的魔鷹,前後左右牽引起一座形似彎月的金色船舫,朝着這邊緩緩降落。

這船舫長約三丈,兩頭尖尖翹起,底部有一對雪橇般的支架,船身上懸掛樓梯。船舫全身鍍金,兩側鐫刻數十幅圖卷,都是些秘宗傳說裡的內容。

這樣豪華的駕乘,整個西域只有秘宗佛教的紅衣法王纔有資格享用。

帕加瞧着四頭巨鷹身上披裹的金黃色佛綾,不由越發的驚訝。

這是聖城無相宮的特別標幟,即便自家的王爺見了,也只有下拜的分兒。

在西域,秘宗佛教卓然超脫於世法之上,僧侶擁有獨一無二的特權,甚至各國的王位繼承人想正式登基,都必須首先經過主持該國佛事的紅衣法王洗禮。

而無相宮,秘宗佛教白衣法王,則更是號令西域的最高統治者。

眼見飛舫緩緩停落在湖邊,帕加喜不自禁地從湖裡爬將出來,一竄上岸,手指容若蝶一行得意洋洋道:“啊哈!無相宮的聖僧到了,看你們這幫無法無天的中土蠻子還敢猖狂?”

他正說得唾沫橫飛,冷不防一隻小腳斜刺飛踢而來,正中腰眼,“撲通”聲響,又把他踹回了湖裡。

容若蝶輕輕一笑,招呼道:“小金,他們也該在水裡泡得差不多了,你回來吧。”

小金拍拍自己的一雙小手,瞧見有兩個傢伙在水邊探頭探腦,似乎想偷偷爬上岸,立刻露出尖利的小白牙,衝着他們一聲吼。

兩顆腦袋忙不迭乖乖沉進水裡,老半天也不見露出來。

悠揚的鐘聲飄蕩而來,自飛舫裡走出兩排身穿杏黃袈裟、頭頂三迭紅絨高冠的僧侶,手持法物樂器相對侍立,迎出正中一人。

此人身披紅底金邊袈裟,頭頂六迭金色高冠,上嵌一顆碧色珠子熠熠生輝。

他左手持握一柄金色法杖環扣叮噹脆響,右手捏着一◇黑色佛珠不停轉動。枯黃削瘦的臉上神情肅穆,細眉低垂,在一衆僧侶的簇擁下緩步走向達瓦老人的帳篷。

達瓦老人亦是驚詫莫名。

他活了六十多歲,見過最高級別的僧侶,是芑瑪海昭德寺的巴古住持,頭戴的法冠剛好三迭,也夠得上做這位佛爺的跟班。

雖不明所以,但他早已攜着拉則和喇巴次仁,恭謹地遙遙伏地叩拜。

花纖盈不滿地撇撇嘴道:“好大的架子,不過是個臭……”

鄧宣手疾眼快,趕忙把她的小嘴捂上,免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又說出什麼難聽話來節外生枝。

雖說她講的是中土話,可難保人家紅衣法王就聽不懂。

那紅衣法王走到衆人近前,對五體投地的達瓦老人眼皮也不擡一下,就像還沒睡醒的樣子。冷冷掃過容若蝶等人,他望向喇巴次仁慢條斯理問道:“你就是喇巴次仁,今年十三歲?”

喇巴次仁雙手墊地又叩了個頭,老老實實回答道:“是我,佛爺。”

紅衣法王繼續問道:“你出生時天降大雪三日不停;三歲時曾落入芑瑪海中,發熱昏迷五天五夜;九歲牧羊時,曾與野狼搏鬥遍體鱗傷,至今背上還有十三道血印。

“十二歲那年,在昭德寺參拜時,突然昏倒口吐白沫,唸唸有詞,卻沒人聽明白你在說什麼。我說的這些事情,都有麼?”

喇巴次仁不敢擡頭,只恭敬道:“佛爺,您法力高強,無所不知,說的事一點都沒有錯。”

“佛爺,達瓦老頭一傢伙同中土來的蠻子,野蠻抗稅,請您爲我家王爺作主!”帕加連滾帶爬地衝過來,趴到紅衣法王的腳下惡人先告狀。

“你胡說!”喇巴次仁反駁道:“是你狗仗人勢要搶走小人的妹妹拉則,這幾位中土來的貴客看不過眼,纔出手幫忙!”

紅衣法王點點頭,道:“喇巴次仁,你起來說話。”

喇巴次仁叩首道:“謝佛爺!”站起身來依舊氣鼓鼓地瞪着帕加。

帕加連忙道:“佛爺,達瓦老頭一家全是賤民,這喇巴次仁更是個兇蠻的小狼崽子!”

花纖盈見帕加搖頭晃腦的樣子,越看越怒,忍不住柳眉倒豎手掌繃緊。

鄧宣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道:“等一下,看看這紅衣老僧會如何處理。”

紅衣法王慢悠悠低頭瞥了瞥帕加,問道:“你剛說喇巴次仁是什麼?”

見紅衣法王搭理自己,帕加鼓足底氣大聲道:“喇巴次仁是我們芑瑪海邊最兇殘狡猾的小狼崽子!”

紅衣法王徐徐道:“來人,拉下去,先重重鞭撻八十,然後割去舌頭,把這個褻瀆佛祖、侮辱神靈的賤民,交給昭德寺巴古住持,子子孫孫永爲僧奴。”

帕加驚得渾身跟篩糠一般,拼命叩頭叫道:“佛爺開恩,小人從不敢褻瀆佛祖,更不敢侮辱神靈啊─”

“不敢?”紅衣法王冷笑道:“你知道自己剛纔辱罵的是什麼人嗎?喇巴次仁在十三年前,已被圓寂的班德法王欽點爲下一任納敦大通寺駐寺法王,他便是班德法王的轉世金身,你居然敢咒罵他?”

他說完了依舊跟沒睡醒一樣耷拉着眼皮,可其他聽得懂梵語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需知秘宗佛教在西域諸國都設有一位主管該國佛事的紅衣法王,每一任紅衣法王都傳說是前任法王的轉世金身,由上任法王在臨終前頒下法諭,預示自己魂魄轉世後的所在,此即降神指點。

待法王圓寂後,便由無相宮的僧人依照其留下的法諭線索,四處找尋,直至尋覓到與法諭昭示的種種“靈蹟”完全相符的那位“轉世靈童”。

一俟覓得,“靈童”就被護送到無相宮,接受白衣法王的剃度開靈,再經十年的培養後,便可舉行正式加冠儀式,擔負起紅衣法王的重任,執掌一方佛事。

這麼一說,達瓦爺爺與拉則姐姐固然是又驚又喜,可帕加已是魂飛魄散,叩頭猶如餓雞啄米,哀嚎道:“佛爺開恩,喇巴次仁小佛爺饒命,小人再也不敢無禮了!”

可惜此時的哀告已無人肯聽,上來兩名僧人不由分說架起帕加將他拖到一邊,法杖高高掄起,只一下,帕加已叫得比殺豬更加慘痛。

花纖盈雖不明白爲何一口惡氣可以出得如此痛快,卻已經是芳心大快。

紅衣法王道:“喇巴次仁,我奉無相宮之令,特來接你前往聖城,今晚是你在此的最後一夜,好好珍惜吧。你的家人,今後會得到很好的照顧,再不會有人敢來你家逼收一兩稅金。”

說罷登上飛舫,轉向昭德寺而去。

此刻天色全黑,達瓦老人請了容若蝶、箏姐、鄧宣和花纖盈入帳用餐。

大夥兒圍坐一圈,享受着原汁原味的西域佳餚,儘管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也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

容若蝶乘隙將喇巴次仁的事對花纖盈等人說了,衆人又紛紛恭喜達瓦祖孫。在西域碰上這樣的事,簡直是一步登天。正如那位紅衣法王所言,將來即使是納敦之王見着喇巴次仁,也得畢恭畢敬、小心迎奉,更莫論區區的一個小王公了。

花纖盈記掛起水母石蓮的事,靠近容若蝶問道:“姐姐,你說見過典籍裡關於水母石蓮的記載,可曉得到底在哪兒才能找到它?”

容若蝶道:“依照西城地誌的說法,水母石蓮只生長在萬仞雪峰靠近山巔的懸崖冰壁上,而且常常隱於凹陷的冰坑內,故是極難發現。

“在西域,一瓣水母石蓮即可價值萬兩黃金,只有屈指可數的王族貴妃才用得起,更重要的是,尋找水母石蓮講求的是個”緣“字,可遇而不可求。”

花纖盈嘆氣道:“這樣難啊!那我要到什麼時候纔能有緣找到一朵呢?等我拿到,定先分一半給容姐姐,剩下的一半我留下一點,然後全部送給孃親和爹爹。鄧宣,你要不要?”

鄧宣笑道:“聽你這一說,好似水母石蓮已到手,迫不及待就坐地分贓了。”

花纖盈哼道:“關鍵是你要用心,否則憑你我的本事還怕落空?”

達瓦老人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土話道:“這位姑娘,要找水母石蓮,最好的地方莫過於唐納古喇山。據說就在六年前還有人曾在那裡摘到過,獻給了別哲法王。”

花纖盈奇道:“別哲法王是誰,爲什麼要把水母石蓮獻給他?”

容若蝶微笑道:“別哲便是西域秘宗的白衣法王,他還有一箇中土的名字叫做別東來,那可是大名鼎鼎。”

鄧宣道:“別東來,西帝?原來他就是西域的白衣法王!”

容若蝶頷首道:“一百三十年前,別哲法王以此爲號,孤身東來,拜訪了天宗觀止池、佛宗大般若寺,與兩家的宗主談佛論道足足三月。後又在北海不夜島連敗正道七家掌門,從此即得西帝之名。只是極少有人清楚,他還是秘宗的白衣法王。”

花纖盈問道:“容姐姐,你來西域難不成就是想拜會他?”

容若蝶搖頭道:“不,我是要去唐納古喇山附近找點東西。”

花纖盈喜道:“那咱們不是正順路?太好了!”

達瓦老人道:“你們都是要去唐納古喇山?那地方離芑瑪海太遠了,就算騎上馬,一路順順當當也要兩個多月。萬一碰上暴風雪或是馬賊什麼的,命就沒了。”

花纖盈輕鬆無比地笑笑,憑她與鄧宣的修爲,施展御劍術想來最多三、五日也就到了,哪還有風暴或者馬賊的什麼事?

喇巴次仁聽他們用中土話不斷提起“唐納古喇”的名字,當下問道:“爺爺,他們是要去唐納古喇山麼?”

達瓦老人朝孫子點了點頭。

喇巴次仁道:“我有個主意。明天佛爺來時,我求他帶上這幾位朋友一起啓程。聖城不就是在唐納古喇山下麼?”

容若蝶聞言謝絕道:“小兄弟,多謝你的好意。我們還是自己設法前往吧,無相宮的金乘普通人是上不去的。”

喇巴次仁一搖頭,固執道:“你們不是普通人,你們幫助過我。”

翌日清晨,那紅衣法王駕馭金乘飛舫前來迎接喇巴次仁時,這熱情淳樸的少年竟真的向他提出了請求。容若蝶原本以爲對方會毫不猶豫地斷然拒絕,孰知紅衣法王只略作沉吟,便答應下來。

原來喇巴次仁作爲班德法王欽點的轉世靈童,身分當真今非昔比,地位之尊崇,在西域可算屈指可數。同樣的紅衣法王,嚴格說起來,喇巴次仁因將來執掌的是納敦大通寺,所以地位權勢上,竟還高過那位奉無相宮之令前來迎接他的哲蚌寺貢桑紅衣法王。

故此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貢桑法王自然不會駁了喇巴次仁的面子,反可乘此機會大加籠絡,以爲日後鋪墊。

喇巴次仁雖是捨不得達瓦爺爺與拉則姐姐,但想到將來自己成爲納敦的紅衣法王后,可以頒下法旨,將全家接到王城最豪華宏偉的宮殿裡相見,也就稍稍釋懷。

祖孫三人正依依作別之際,忽聽遠處傳來喧囂的牛鳴馬啼聲。衆人錯愕望去,卻是消息靈通的羅桑王爺,得知喇巴次仁即將成爲新任的納敦紅衣法王,竟連夜準備豐厚的禮物,此刻更親自率人趕着上千牛羊駿馬、捧着綾羅綢緞前來送行。

喇巴次仁少年心性,不願看羅桑王爺故作歡喜的嘴臉,立即登舫而去,把他們留給達瓦老人去周旋。

巨鷹雄嘯,金乘騰空。美麗動人的芑瑪海在喇巴次仁的眼中漸漸遠去,帳篷前的達瓦老人和拉則也變成兩個小小的黑點,喇巴次仁別轉臉龐,強忍住哭泣的衝動。

昨晚,是他在家的最後一個夜晚,爺爺只叮嚀他一句話:“記住你受過的苦,做一個好法王!”

“爺爺,我一定會做到最好。”喇巴次仁偷偷擦去淚珠,向着芑瑪海的方向,發下自己的誓言。

金乘飛舫速度奇快,即便如此也足足飛了兩日兩夜。第三天頭上旭日東昇,容若蝶迷迷糊糊間忽聽到船首花纖盈的歡呼。

她與箏姐帶着小金來到艙外,花纖盈與鄧宣正並肩站在甲板盡頭,忘乎所以地欣賞着眼前的美景。

這彷彿是言語難以描述的圖畫,一輪通紅渾圓的旭日之下,大地從黑暗中剛剛甦醒,縱橫交錯的河流,像千百條相互交織的金色緞帶,閃爍着燦爛的光輝。青色的草甸,澄藍的湖泊,玫瑰色的豔麗朝霞,將天地的色彩揮灑到極致。

西方極遠處,一座巍峨雄偉的雪山高高屹立聳入雲霄。無數的牛羊在奔跑,成羣的大鳥在舞蹈,清涼的風拂面吹過,帶來異域溫柔的問候。

容若蝶微笑着,久久說不出話來。一切的語言,在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面前都變得多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心欣賞,接受這上蒼的饋贈。

“那便是唐納古喇山了,聖城就在它的主峰雅瓏山麓中。”不知何時,喇巴次仁站到容若蝶身邊,輕輕說道:“爺爺讓我轉告容姑娘,現在正是一年四季裡攀登雪山的最好時節,等再過一個多月大雪就會封山,連蒼鷹也不敢高飛。”

容若蝶的眼眸裡,不由浮現起達瓦老人黝黑的面容,愛憐地撫過身邊這個懵懂少年尚嫌稚嫩的肩膀,低聲道:“謝謝你,喇巴次仁法王。”

當下衆人再捨不得返回艙內,一直站到中午,雪山漸近,腳下出現更大片的肥沃草場。據專職陪同喇巴次仁的僧侶說,這些都是無相宮的私產。

再飛了半個多時辰,一座巨型的西域雄城,猶如緩緩揭落面紗的少女,逐漸呈現在人們的面前。在聖城的中央,座落着舉世聞名的秘宗聖地無相宮,金色的牆體、紅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煥發出美輪美奐的光芒。

以無相宮爲中心,共有八條寬闊清澈的河流向四周延伸,林立的佛寺樓羣散佈在河流兩旁,宛如衆星捧月般拱衛起無相宮。

出了內城,則是聖城的普通商鋪民居所在,比起內城的建築稍嫌失色,但在衆人眼中看來,其別具風格的異族個性,讓人嘖嘖讚歎。

更不可思議的是,整座聖城如同建築在水上,蜘蛛網一樣的河流遍佈全城,甚至超過街道的數量。許多小舟在水上穿梭往來,便捷猶勝馬車。

而這些河流最後也都呈散射狀流出聖城,注入或遠或近、或大或小的湖泊。那裡,則是城外牧民的聚居地,同樣也建有規模宏大的寺廟。

花纖盈看直了眼,老半天才籲出一口氣道:“沒想到西域也有如此宏偉的大城,簡直比咱們中土的京城還要繁華漂亮。”

貢桑法王用中土話傲然道:“聖城是最接近佛祖的所在,豈能拿中土都城相比?”

花纖盈轉頭笑嘻嘻問道:“貢桑法王,不知從聖城再往西是何處?”

貢桑法王對佛禮祭典方面的學識顯然頗是淵博,不假思索道:“聖城之西翻過唐納古喇山就是西域維兀國,爾後穿越萬里沙漠還有塌坦、桑頓諸國,無不奉秘宗白衣法王爲尊,都是佛祖忠實的子民。”

“再往西呢?”花纖盈一副不依不饒,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勁頭。

“再西面─”貢桑法王想了想,回答道:“還有一些草原遊牧部落,接着就是汪洋大海,誰也不曾見過海的對岸是什麼地方。”

花纖盈道:“這麼說,聖城的西面還有一片十分廣闊的土地?”

貢桑法王頷首道:“那是自然,如果姑娘有興趣不妨可以前去遊歷一番。”

“哦,等我有時間,有心情的時候會去的。”花纖盈道:“不過,我聽說佛祖居住在西方盡頭靈山之上,剛纔蒙法王提點,才曉得聖城竟是最接近西天之處。

“可恍然大悟之餘,又開始糊塗起來─那些維兀、塌坦什麼的國家,豈不是比聖城更往西,離得西天佛祖更近?”

繞了一大圈居然是爲了說這個!雖明曉得花纖盈是在強詞奪理,胡攪一氣,貢桑法王亦禁不住勃然變色。

鄧宣急忙抱拳道歉說:“法王莫要見怪,纖盈無知,絕無褻瀆佛祖的意思。”

花纖盈一百個不服,早忘了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一邊被鄧宣拽着離開現場,一邊嘰咕道:“什麼嘛,憑啥他看不起咱們中土的京城?”

貢桑法王神色不快地低低一哼,道:“喇巴次仁,無相宮快到了。”

說話間,金乘飛舫從無相宮正門前的廣場上高高掠過,開始減速下降。

容若蝶卻突然神情異常,雙手抓緊護欄,怔怔俯瞰廣場上一座高高佇立的石壇,不發一言。

那座石壇座落在廣場中心分作三層,外形酷似一頭神龜。頂層中央,赫然是座用紅石圈起的碧潭,景象竟與夢中所見一模一樣。她再轉目觀察那四條水渠,居然也真的沒有一滴潭水流淌,乾巴巴的暴露在陽光底下。

夢中之地,夢始之山,這一切冥冥中究竟隱藏着怎樣的啓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此時此刻,熟悉的景象霍然呈現,卻已絕非是夢。

驀然感到金乘一震,卻是安然着陸了,她的思緒也暫時被呼喚回現實。

衆人依次下了金乘,一名僧侶迎上前來合十深躬道:“貢桑法王,一路辛苦了。請將喇巴次仁交給我吧。”

貢桑法王與喇巴次仁打了個招呼,將他引薦給這名叫騰格的僧侶隨即率人去了。

騰格略帶詫異地掃了眼容若蝶等人,又向喇巴次仁施禮道:“別哲法王已下聖諭,三日後即爲您舉行開靈大典。這兩天便由貧僧陪同您先熟悉一下無相宮和聖城,正巧西域各國的紅衣法王和王公大臣近日也都雲集而來,藉此機會貧僧會向您一一進行引薦。”

喇巴次仁疑惑道:“是要舉行佛事盛典麼,可不會是專程來看我開靈的吧?”

騰格見喇巴次仁樸實,笑答道:“新任納敦紅衣法王的開靈大典確是本教盛事,各位法王自然要前來參禮,但不關那些王公大臣的什麼事。他們來,是爲明日舉行的祈雨法事。”

“祈雨法事?”喇巴次仁問道:“聖城很多天沒有下雨了麼?”

騰格回答道:“自五月以來,整個夏天聖城滴水不降,查遍史籍也從無此事。爲求一方平安風調雨順,一個半月前,別哲法王決定親自主持祈雨大典,求佛祖賜降甘霖解救蒼生之苦。”

唐納古喇山已在眼前,花纖盈的心情越發迫不及待。她小聲催促道:“容姐姐,咱們是不是該告辭了?這裡全是和尚,又嘰哩咕嚕說的一通怪話,半點也不好玩。”

容若蝶心忖自己託喇巴次仁盛情入得無相宮,卻畢竟是外鄉之客不宜逗留,當下用梵語說道:“喇巴次仁,謝謝你對我們的幫助。我們必須告辭了,希望今後有機會還能再見。”

喇巴次仁急忙道:“容姑娘,你們能等到我的開靈儀式完成後再離開麼?這裡我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連貢桑法王都走了。”

他畢竟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突然孤身來到一個陌生而肅穆的地方,頓時涌起一種對未來的恐懼和寂寞孤獨感,自然而然將相處數日的容若蝶當作了親人。

容若蝶望着喇巴次仁懇求的眼神,只感萬難拒絕,不由躊躇起來。

第二章 月升第三章 應援第十章 小道第三章 誘供第七章 曙光第三章 布條第九章 鑄神第十章 天驚第三章 空谷第三章 聖鼎第十章 血與淚第四章 煉符第八章 闢魔第三章 血鈴第九章 幻與真第四章 長街決第六章 虛蕪城第一章 垂釣第四章 長街決第六章 開謝花第七章 五陣第十章 小道第八章 山海經第五章 千年會第二章 同宗第七章 五陣第六章 尋夢第一章 同門第二章 掘墓第一章 裂寒第一章 洗髓第八章 龍擡頭第五章 暗查第一章 垂釣第八章 冤家第三章 布條第八章 冤家第一章 前世第一章 魑魅海第二章 雨戰第四章 西冥第四章 叛亂第六章 追兇第四章 雍野第六章 鴛盟第四章 寒星第九章 獵苑第八章 撥霧第九章 琴書第六章 虛蕪城第二章 合谷川第十章 斬龍第四章 吸毒第七章 五陣第十章 斬龍第五章 千年會第七章 雙姝第六章 刺殺第三章 傳功第二章 佛宗第八章 生死渺第二章 合谷川第四章 花緣第二章 天策第十章 姥姥第一章 猝死第二章 神木第十章 天驚第五章 末世第四章 長街決第一章 歸來第九章 獵苑第一章 前世第七章 祠堂第四章 西冥第十章 和談第十章 斬龍第七章 五陣第八章 闢魔第三章 密謀第九章 自殘第七章 慘案第一章 山中雨第七章 對峙第四章 新生第五章 變臉第九章 自殘第一章 歸來第五章 雁遇第三章 應援第十章 潛入第八章 山海經第八章 龍頭第六章 尋夢第七章 慘案第二章 爆蜂弩第一章 蟄伏第六章 開謝花第十章 天碑第一章 患難
第二章 月升第三章 應援第十章 小道第三章 誘供第七章 曙光第三章 布條第九章 鑄神第十章 天驚第三章 空谷第三章 聖鼎第十章 血與淚第四章 煉符第八章 闢魔第三章 血鈴第九章 幻與真第四章 長街決第六章 虛蕪城第一章 垂釣第四章 長街決第六章 開謝花第七章 五陣第十章 小道第八章 山海經第五章 千年會第二章 同宗第七章 五陣第六章 尋夢第一章 同門第二章 掘墓第一章 裂寒第一章 洗髓第八章 龍擡頭第五章 暗查第一章 垂釣第八章 冤家第三章 布條第八章 冤家第一章 前世第一章 魑魅海第二章 雨戰第四章 西冥第四章 叛亂第六章 追兇第四章 雍野第六章 鴛盟第四章 寒星第九章 獵苑第八章 撥霧第九章 琴書第六章 虛蕪城第二章 合谷川第十章 斬龍第四章 吸毒第七章 五陣第十章 斬龍第五章 千年會第七章 雙姝第六章 刺殺第三章 傳功第二章 佛宗第八章 生死渺第二章 合谷川第四章 花緣第二章 天策第十章 姥姥第一章 猝死第二章 神木第十章 天驚第五章 末世第四章 長街決第一章 歸來第九章 獵苑第一章 前世第七章 祠堂第四章 西冥第十章 和談第十章 斬龍第七章 五陣第八章 闢魔第三章 密謀第九章 自殘第七章 慘案第一章 山中雨第七章 對峙第四章 新生第五章 變臉第九章 自殘第一章 歸來第五章 雁遇第三章 應援第十章 潛入第八章 山海經第八章 龍頭第六章 尋夢第七章 慘案第二章 爆蜂弩第一章 蟄伏第六章 開謝花第十章 天碑第一章 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