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虛蕪城

當青丘姥姥循着空桑珠,在大殿巨石堆裡尋到林熠的時候,雁鸞霜已昏了過去。虛蕪城記憶體的神秘力量,竟可令青丘姥姥的靈魄閃遁也完全失效,只好跟常人一般徒步跋涉。這對她而言,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怪事。有青丘姥姥在,雁鸞霜從林熠肩頭感染的毒素,自然不成問題,片刻之後她便悠悠醒轉。三人稍事休息,走入大殿盡頭的那道側門。

一路行來,再未碰到任何人,徑直抵達古堡頂層的占星臺。占星臺上,仇厲、花千迭、別哲法王、盤念大師、邙山雙聖等人,三三兩兩盤膝靜坐。衆人均是心無旁鶩地,仰望着穹頂上的星空,甚至連林熠和雁鸞霜、青丘姥姥的到來,都未能驚動他們分毫。占星臺中央的星羅圖盤前,兩位秘師一左一右合目盤坐,猶如再次進入死寂之境。然而林熠的目光,卻在第一時間,便從他們之間穿過,落在星羅圖盤後那道嬌柔的身影上。容若蝶的目光靜靜迎上了他,朝林熠微微頷首示意,脣角浮起一絲笑意。箏姐靜靜侍立在她的身邊,神色古怪,也向林熠略一點頭。

“颼”的一聲風動,在角落裡百無聊賴的小金和小青,雙雙撲了過來,分別攀上林熠和青丘姥姥的肩頭,一副久別重逢的開心模樣。林熠注視着容若蝶朝着自己徐徐走近,心裡涌起恍若隔世的感覺,低聲道:“若蝶,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怎樣了?”容若蝶在他的面前站定,溫柔而空靈的眼神,細細打量着他,而後綻開一抹笑容回答道:“他們在參悟虛空星海,領略星羅圖盤上的奧妙天機。”

林熠怔怔哦了一聲,意識到眼前的少女,似是故意繞開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沒有回答半點關於她的狀況。他突然間,感覺到兩人之間是那樣遙遠,那樣陌生,已不再是曾經與自己牽手的那個容若蝶。雁鸞霜和青丘姥姥悄悄退了開去,一時林熠竟感到無話可說,千萬的關切,無數的疑惑,盡皆閃爍在熠熠的星目裡。容若蝶看着他呆呆的樣子,忽地噗哧輕笑,愛憐橫生,輕輕道:“你也會有傻傻的時候?”林熠大鬆一口氣,略有點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告訴我,你好麼,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容若蝶道:“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見林熠一頭霧水地點頭,她回身吩咐道:“箏姐,你留在這裡照料他們。若是有人想離去,便送他們回返聖城,我們要離開一小會兒。”

箏姐應道:林熠肩上抱過小金,卻見雪宜寧率着幾名天宗弟子,業已到了,正與雁鸞霜低聲交談。

光華閃過,林熠眼前的景物突變。在漆黑的虛空中,腳下是一座悠悠飄蕩的平臺,周圍星河燦爛,萬籟俱寂,偶有流星劃過天幕。

容若蝶站在自己身邊舉目望星,就似那夜分別前夕,天地之間,只有兩人在一起追逐流星,同樣的溫婉而恬靜。

“比起這些亙古存在的星辰,人的生命實在短暫而脆弱。即使是天上的仙、冥府的神,也終有投入輪迴的一天。只有它們,纔是永遠的存在。”容若蝶的嗓音宛若天籟般縹緲空幻,清晰地傳入林熠的耳際。

“水無痕死了,死在龍頭的手上。臨終前,他託我轉告你,一旦解開《雲篆天策》,龍頭就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你。”

林熠一笑,淡淡道:“那是意料中的事。我只要知道,你好麼?”

容若蝶回答道:“我很好,因爲我終於尋回了真實的自己,謝謝。”

林熠全身的血又驟然冷卻,這聲“謝謝”,似割開他與容若蝶之間遙遙萬里的距離,縱是在她失憶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的事情。

一次無由的西域之行,十數日的天地塔困頓,究竟帶給她和自己怎樣的改變?

“你看,在我們的腳下,就是虛蕪城的遺蹟。”容若蝶彷彿沒有察覺到林熠心情的變化,接着說道:“這裡曾經被叛軍重重圍困,當時的城守保護着不足十歲的幼皇,獨撐危局,誓死不降。”

林熠不由自主往下方俯瞰,一座巨大宏偉卻又滿是瘡痍的城市,在視野裡無限地延展。

一棟棟殘樓,一條條寂街,似乎都在無助地訴說着自己的哀傷。

“城守惟一的愛子,因護城而英勇陣亡,叛軍的統帥割下了他的頭顱,命人插在旗杆上,不停地繞城示威,城守爲替愛子報仇,在城內貼出告示,承諾無論任何人,只要能斬下敵帥的首級,就可帶走他珍愛的女兒。”

容若蝶說到這裡,忽而一笑道:“結果,他真的如願將仇人的頭顱,懸掛在城樓上,也兌現他的諾言,將愛女嫁給一位來自異鄉的年輕人。

“在黎明前,年輕人攜着新娶的妻子,化作一道弧光遁去,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而叛軍開始瘋狂地攻城。”令人驚駭的是,那個失去首級的無頭敵帥,竟煞氣凜凜地端坐在馬上,劍鋒指處,他的大軍,向虛蕪城發起了最兇悍的衝擊。“林熠輕笑道:”無頭敵帥麾軍破城,真乃神人也。可惜我生得太晚,不然,定要向他誠心討教其中秘訣。“

容若蝶莞爾微笑,繼續道:“更離奇的還在後面。那位無頭敵帥第一個衝上城樓,奪回自己的首級重新裝回肩膀上。可惜匆忙間,他裝反了方向,從此變得眼睛在下,嘴巴在上,看什麼東西都是倒的。”林熠摸摸鼻子,隱隱想到了什麼,卻沒有插嘴打斷容若蝶的敘述。容若蝶訴說道:“兵敗如山倒,城守眼看大勢已去,只好保護幼皇,退守皇城,再經由秘道,逃向皇城後的神廟,希望能倚靠神明的力量,救護幼皇,然而,他已不可能再辦到。”就在秘道出口處,最後的勇士力戰而亡,至死,他都用身體緊緊守護着自己的君王,完成了最後的使命。“

林熠點點頭,苦笑道:“這就是勇士的宿命!”容若蝶道:“叛軍入城後,展開了瘋狂的屠殺和掠奪,然而當他們大肆劫掠神廟時,突然天地變色,電閃雷鳴,整座虛蕪城向着地底塌陷。”無頭敵帥大驚之下,下令全軍退出虛蕪城,眼睜睜看着這座曾經繁華雄偉的大城,消失在十數萬大軍的面前,沉淪長眠。“她忽然停了下來,林熠追問道:”後來呢?“容若蝶幽幽道:”後來……六哥,你真的想知道麼?“見林熠點頭,她輕輕嘆息說道:”好罷,但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然後再決定該怎樣告訴你。“假如你是那位,砍下敵軍統帥頭顱的年輕人,在如願迎娶了城守愛女後,會怎麼做?”

林熠沉思良久,問道:“他的力量是否足以阻止叛軍,保全虛蕪城呢?”見容若蝶搖頭,林熠又沉默了半晌,才說道:“他是一個外鄉人,與虛蕪城的安危存亡,本無任何關係。只是爲了心中的愛人,纔出手斬下敵軍統帥的首級。功成身退似乎無可厚非。但若是換作了我,我該留下麼?”容若蝶望着他,目光中有溫柔,也有憐惜,輕輕道:“是我在問你呀。”林熠摸摸鼻子,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知他是在回答,還是在思考。

容若蝶眼裡有了笑意,柔聲道:“後來,統帥成了大地的統治者。爲了讓所有人與他一樣,他下令自己的臣民,都必須彎腰俯首,將腦袋倒垂在襠下。久而久之,人們也就習以爲常了。”林熠覺得氣氛有點壓抑,故意把頭低下從雙腿間望向容若蝶,笑道:“就這樣?看什麼都是倒的,這可難受的很。”

容若蝶蹲下身來,點了點林熠的鼻頭,道:“是啊,所以當有一個孩子,好奇地站直身子,用另一種視野審視世界的時候,他立刻興奮起來,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發現,告訴每一個見到的人。”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聽他的,甚至都認爲他是瘋了,不斷譏笑訓斥他,要他再彎下腰來。“林熠收斂了笑容,徐徐道:”一旦黑白顛倒,真理也成了謬論。人們用眼睛認識世界,同時也因眼睛而受到矇蔽。“容若蝶巧笑嫣然道:”你好象是在有感而發啊?“

林熠苦笑了一聲,問道:“那個孩子後來如何了?”容若蝶道:“他自殺了。在絕望孤獨中,他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用自己的死,對世界做了最後的一次抗爭。”林熠緩緩站直了身子,腳下一浮,竟有些不適應。他站定腳步,默默無言,沉聲道:“這該是你剛纔那個問題的最終答案?與其苟且偷生,不如抗爭而死?”容若蝶狡黠一笑,起身說道:“我可沒這麼說,這個故事本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林熠認真地問道:“那能否告訴我,這個故事是真的曾經發生過,還是你編來哄我的一個故事?”

容若蝶道:“虛蕪城的故事,應該有一個答案麼?人生也不過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何必再問它是真是假?就好比現在,你真能確定我們正身處虛空中麼?或者不過是幻影而已?”林熠楞了楞,擡頭凝視星空。看着星移斗轉恆久不變,耳邊迴響着容若蝶講述傳說的聲音,再想起自己短短二十餘載,際遇堪奇,使命沉重,一時間心潮澎湃、萬千感慨盡涌心頭。突然間容若蝶伸出柔荑,將自己的手輕輕握住。林熠頓時腦海震盪,陡然浮現起《幽遊血書》最後一章。始終未曾參悟的數百奇文怪字,此刻與身外的浩瀚星河交相輝映,竟在他心頭漸漸地水乳交融,合爲一體。像是一股充滿靈性與魔力的甘泉,令他醍醐灌頂,如癡如醉。如此渾然忘卻塵世之事,讓林熠不禁沉浸在內心與虛空溝通的神奇境界裡,每一點一滴都百般回味,直通心天心。

甚至,連容若蝶是何時放手,何時離開的,都不知道。他這兩年多來,固然是屢得奇遇,體內魔功不斷突飛猛進,已達到驚世駭俗之境,然而於天心的領悟、仙道的求索,卻在無意之中遠遠落後。若非得到雨抱朴、蕭照痕、釋青衍和雲洗塵等多位曠世奇人從旁指點,只怕早已漸行漸遠,入了魔障。三聖五帝雖說個個都有獨到造詣,只得其中之一,便能終生受用不盡。可惜每個人,都未正式將林熠收爲門下弟子,因此每個人傳授給林熠的心訣,都僅是各自平生修悟的極小部分。

如此東一鱗,西一爪,自成體系,各不相同,於林熠的修煉而言,也產生了極大的困擾和阻礙。直到此刻,當他得以渾然忘我地佇立在星空之下,將以往參悟修煉的各種心法招式,藉着《幽遊血書》與無盡天道相通相融的時候,才真正得到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的意識緩緩回到現實。他發現自己依舊保持原先的姿勢,站立在那裡,好象剛纔只是走了一小會兒神,但身邊,已沒有容若蝶的蹤影。他暗運真氣流轉周身,驚喜地發現自己不僅傷勢痊癒,疲乏盡消,而且靈臺空明,形如一汪不含任何雜質的清水,有說不出的神清氣爽。他沉靜下心神,把自己剛纔參悟的種種,又在心間想了一遍,只覺像是場不可思議的夢。正這工夫,景物陡轉,眼前瞬間掠過千萬道流光異彩的光芒,已回到占星臺。林熠凝目觀瞧,占星臺幾乎人去樓空,只剩下兩位秘師,依然故我盤坐在星羅圖盤前,對着身邊的一切不聞不問。

“你醒了?”身後響起容若蝶的聲音,林熠霍然回首,見她笑意盈盈凝眸相望,他詫異問道:“若蝶,是你把我傳送回來的?其他人呢,都去了哪裡?”容若蝶頷首道:“他們早已經陸續離開,仇大哥託我轉告你,他會在無相宮等你。”林熠放下心來,仇厲去了無相宮,就說明冥教和密宗之間的糾葛已經化解,只是雁鸞霜和青丘姥姥去了哪裡?容若蝶道:“等你離開以後,我會關閉虛蕪城的通道,從此這裡將再次與世隔絕,兩位秘師會留下來陪我。”

林熠如遭五雷轟頂,難以置信地,看着容若蝶恬淡平靜的容顏,問道:“爲什麼,爲什麼不和我一起離開?”容若蝶垂下目光,避開了他的視線,回答道:“我們留守在虛蕪城,是要替聖域化解即將到來的末世浩劫。”只有在這裡,我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不但擁有隨心所欲的力量,更能如日月星辰一般永恆。“虛蕪城,是我最後的歸宿。如果離開它,我只能重新變回以前的容若蝶。”

林熠的臉上血色盡失,攥緊着拳頭,手背上的青筋在狠狠的抽搐,沙啞而艱澀地問道:“這是你的真心話?一個已不可能更改的決定?”容若蝶緩步走到星羅圖盤前,背對林熠輕聲道:“對不起。也許你可以成爲那個傳說裡斬下敵帥首級的年輕人;而我,卻註定無法成爲你守護一生的女人。”林熠在搖搖欲墜,腦海裡混沌一片,只有一個聲音在痛楚的吶喊道:“胡扯!離開我,擁有什麼狗屁的力量,會比和我在一起更快樂?爲什麼,這一切是爲什麼?”五臟六腑齊齊牽動起撕心的痛,像有一把鋸子,無情地切割着他的每一寸骨頭,再把這些骨頭統統倒入一隻石磨,碾碎成粉,連同着昔日種種,一起化作雲煙飄散。彷彿行將窒息,他大口喘息着,咬緊嘴脣讓一縷鑽心的痛感,保持住最後的鎮定與冷靜,一線血絲從脣角無聲溢出。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爲何讓自己如同毫無防備地一腳踏空,墜入了無底深淵,再不知爲何而活,爲何而戰?恍惚中浮現起東海那彎皎月,擁着曾經的容若蝶,坐看月落日升,晨曦中,懷中的她,是那樣令自己沉醉留戀。如今一切驟然枯萎,被她輕描淡寫地從記憶裡抹去,她還是自己熟悉、自己深愛的那個少女麼?不顧一切的癡戀,爲着她赴湯蹈火不計生死,結局竟是一句淡淡的“對不起”。

“我不信!”他沉聲低吼,猛踏上兩步,伸手抓住容若蝶的香肩,將她硬生生扳過來面向自己,燃燒的目光哀求着,逼射她幽邃縹緲的雙眸,再次道:“你騙我的,對不對?”容若蝶沒有掙扎,靜靜仰首對視着他,說道:“我有騙過你麼?”林熠俯低頭,那曾令自己魂牽夢縈、溫柔沉靜的目光近在咫尺,多麼希望,能從其中捕捉到哪怕是一縷端倪,自己就可以帶她走。

然而最終他絕望了。

面前的少女宛若一塊堅硬的石頭,在與自己匆匆相逢後,向着她應該去的方向,固執遠去,再不回首。

“知道我曾經對流星許下的願望,是什麼麼?”他嘶啞道:“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東海之底,建一座我們自己的家園。

“我要在那裡,種滿各種各樣的蘭花,所有的房間,都要作成如夜空一般的透明紫色。在那兒,不讓任何人打擾,我只要你和我,靜靜廝守,直到白首。”

他蕭索地一笑,接着道:“看來,對着流星許下的願,是作不得數的。”

容若蝶輕聲道:“那地方一定很美。可惜,它已不會再有。”

林熠的臉上露出痛楚而執着的神情,說道:“我一定要建起它,雖然它將永遠不會擁有女主人。”

容若蝶幽幽地微笑,垂下頭。

眼前,是林熠劇烈起伏的胸膛,她伸手替他溫柔地整理衣襟,徐徐道:“你應該明白,我有我的方向,你有你的方向。爲着不同的使命,我們註定無緣守候彼此。”

“我不明白!”林熠倔強道,嚥下一口苦澀,他垂下雙手道:“如果留下來是你的選擇,你也將因此感到快樂,我會獨自離去。

“正如你所說,我還有許多未盡的事情,需要完成,無法陪你留在虛蕪城,或者你也不希望我留在這裡,好在,我的記憶裡,已擁有了一切關於你的美好回憶,我會時常想起。”

容若蝶溫柔地將頭貼在林熠的胸前,最後一次聽他的心跳,感受他的體溫,然後,退開兩步道:“好啦,我該送你離開了。”

林熠黯然而笑,搖頭道:“不必了,指給我出去的方向,我自己會走。”

容若蝶點點頭,道:“箏姐在門外等你,我們就在這裡告別罷。”

林熠深吸一口氣,最後一次深深望了容若蝶一眼,低聲道:“照顧自己!”猛然回過身,像是在逃離般,快步走向占星臺外。

容若蝶的櫻脣幾不可察覺地,抖動了一下,凝望林熠走遠的身影,直至他孑然落寞的身軀完全消失,眸中無聲無息地,兩行晶瑩珠淚如線掉落。

“有必要如此麼?”無斷秘師忽然睜開雙眼,即便他飽經滄桑,似也無能寬慰那兀自佇立的少女,惟有無奈嘆息道:“其實,你可以告訴他真相。”

容若蝶的嬌軀,一下子軟了下來,無力地用手扶住一旁的天文儀,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悽美的笑容,直讓人看得心碎。

“如果讓他知道了,他還會允許我那樣做麼?”她仰首望天,不讓淚水再從眼眶裡滑落,卻在眸中凝成深深的海,“他有那麼多必須面對的危險,絕不能再爲我分心,而我也需要最後的一點時間,安安靜靜地做好所有準備。”

無滅秘師道:“可是等到那一天來到,他仍舊會了解到真相。屆時,他所承受的痛苦和悔恨也許會更深,很可能因着一念之差而瘋魔。”

容若蝶纖弱的手指,緊緊抓着天文儀,搖頭道:“我相信他,相信自己深愛的男人會挺過去的……縱然那時,我已不可能親眼目睹。”

兩位秘師不再說話,齊齊向着容若蝶深深一拜,將額頭叩在冰涼的地面。

箏姐走了進來,扶住容若蝶悶悶道:“小姐,他走了。”

容若蝶問道:“他有沒有說什麼?”

箏姐搖搖頭,道:“什麼也沒說,魂不附體似的,跟着我走了出去。他的人,就像、就像一座想要爆發的火山,偏偏死死摀住不肯宣泄。

“小姐,我真當心他會─唉,倒是我求他不要怨你,他只看着我點點頭,說”照顧好小姐“。

容若蝶的面色越發蒼白,猛地嬌軀一顫,伸手摀住心口,急促喘息了許久,才悠悠道:“我寧可他不是這樣的愛我,我寧可他發作出來。

“他這樣─讓我的心好痛。”

箏姐悽然道:“小姐,你和林熠又何必自己苦自己,又相互折磨對方呢?”

容若蝶慘淡微笑道:“因爲,我不是故事中的幸運少女;而他也勢必會做出與那年輕人截然不同的選擇。原因,就這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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