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同門

雁鸞霜的耳邊似有人在哀哀嗚咽,驚醒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巨型的噴泉邊,呼呼的冷風在身邊盤旋。

六座飛天仙子青銅像繞泉而立。

雙手合抱的白玉水甕裡,噴出一道道血紅色水箭,在空中匯聚成束,再向上飛射到約莫五丈多的高度,突然如悽豔的芍藥花般,盛綻散落,墜入殷紅透明卻又深不見底的柔波中。

青銅像上鏽跡斑斑,其中有兩座已變得殘缺破落。然而透過歲月的痕跡,仍能依稀遙想昔日的華麗風采。

天空是橙黃色的,滲着濃郁的晦暗,見不到日月星辰閃耀的光輝。

卻有一片片厚重的火燒雲緩緩飄泊翻滾,從她的視野一方遊移向另一方,直至隱沒在天際。

仙劍寒煙翠,靜靜佇立在她的身旁。

劍鋒斜斜插入七彩晶石鋪就的地面。

這些晶石組成了繽紛多姿的圖案與花紋,可惜表面被一層厚厚的灰塵和污垢遮掩,還有許多年深日久形成的龜裂橫溝。

雁鸞霜凝神回憶起闖塔破關時候,點點滴滴的驚險情形,那突如其來的天塌地陷,還有那個爲救愛侶不惜萬里關山執着相拼的男子。

“林熠!”她驀然驚醒,握住寒煙翠站起身,急切地四處搜尋,目光所及,她的心沉了下來。

空曠的四周,除了風聲呼嘯,和水珠從高處滴落的脆響聲以外,空氣中再沒有一點動靜。

萬籟俱寂中,噴泉的正前方,是一座恢弘雄偉的宮殿入口。

高大而焦黑的宮柱,一扇扇倒地的朱門,懸掛密密麻麻蜘蛛網的飛檐畫壁,以及那些四處倒臥的白骨骷髏,和亂棄一地的兵器盔甲,眼前的一切,都彷彿在訴說,曾發生在遙遠過去的一段慘烈戰事。

這是什麼地方?

一個從未聽說過的陌生世界,那樣的蕭索死寂,連風聲都像是悲涼的哭泣。

她拔出劍,潛心內視,只覺丹田內真氣汩汩綿綿,居然恢復了大半,略略心定。

當下催動真氣想御風而起,足尖甫一離開地面,驟然感到身周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鉛般凝重,竟將她的身形硬生生拖住!

雁鸞霜暗吃一驚,默唸流光無意訣,再次起身。

這次,她搖搖晃晃擡升至丈許,雙肩上宛若被一座越來越沉的山嶽牢牢壓住,再難提升。

她勉力御風繞過噴泉,朝宮門方向飛出五六丈,速度尚不及平日的半成,體內真氣卻耗損倍增。

雁鸞霜心中越發詫異,只好降下身形,那股沉重的力量亦隨之迅速消失。

饒是她自幼修煉玄門無上仙功,慧心通明,不染塵埃,此時此刻,也不禁生出一絲仿徨。

世上怎會有如此奇怪的一個地方?

林熠、青丘姥姥和盤念大師又在哪裡?

她定了定紊亂的思緒,心神又變得清明,方纔舉步走上延伸向宮殿正門的白玉石階。

“叮鈴、叮鈴─”

靜謐裡隱約傳來悅耳空幽的鳴響,是一排懸掛在宮門琉璃瓦下的金鈴在驛動,風不再寂寞。

她走進這像皇宮般巍峨的大殿,光線更加幽暗。

到處都是白骨,有些骷髏的手裡緊抓着鏽去的長槍,頭顱卻滾落到了一旁的殿柱下,雙目空洞地盯着雁鸞霜,不知是恨還是怨。

地上鋪的是一排排純金金磚,拖曳着雁鸞霜孤獨的影子,徐徐向前移動。

她的身上升起一股無端的寒意,望向宮殿正中被劈成兩半的皇座。

皇座上曾經絢爛光滑的綾羅綢緞,早已化作一條條灰色的泥塵,風一吹,便不住地剝落。

也許,曾有一支大軍揮舞着刀劍,氣勢洶洶殺入這座大殿。

最後的守衛者與入侵之敵進行了殊死的搏鬥,而結局不問可知。

只是勝利者到哪裡去了?爲何這段歷史與這片世界被塵封於此?

雁鸞霜搜遍觀止池珍藏的所有典籍掌故,也尋找不到能與眼前景象相對應的隻字片語。

忽然,她發現在倒塌斷裂的皇座後,露出一道面對穹頂的秘道入口,入口周圍橫七豎八堆迭着十數具殘骸,每一具殘骸上都戳着幾十枝刀箭,如今看來依舊觸目驚心。

這該是一條逃生通道,不知那位破城之主,是否幸運地躲過了追殺?

雁鸞霜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順着臺階走下秘道。

裡面伸手不見五指,雁鸞霜功聚雙目。

兩邊是巨大花崗岩砌成的牆壁,寬闊的走道足可容納馬車自由驅騁。

頂上一盞盞宮燈裡的燈油早就燃盡,一腳踩下去,盡是“喀喇”“叮噹”的響聲,那是白骨和兵器折斷的聲音。

風聲在地道入口處呼呼哀嚎。

身後的那一小團微光漸行漸遠,雁鸞霜走出了十餘丈。

突然,走道深處轟鳴起一人的大笑,後又冷冷道:“你爲何還不動手?”

雖然那聲音聽上去模糊隱約,可是雁鸞霜的眼睛還是一亮。

因爲,這正是林熠的笑聲!

林熠不是自己醒的,弄醒他的人是卓方正。

當天地塔突然爆裂崩塌,一束由地底飆射奔騰而出的白色光柱,卻將正在塔外守候的所有人也裹了進來。

卓方正也是其中之一。

他昏昏沉沉甦醒過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不可思議地趴在這條走道內。

不但正與一顆骷髏頭做親密接觸狀,身子下更壓着一堆亂七八糟的白骨,他不由倒吸了第一口冷氣。

接下來,他站起身,瞧見了五六丈外倚在石壁旁昏迷不醒的林熠。

卓方正第二次倒吸一口冷氣,不過他很快由驚轉喜,因爲他發現林熠的情況很不妙。爲了謹慎起見,他輕輕喚了兩聲:“林教主,林教主!”

如他所願,林熠面如死灰,渾身浴血毫無反應。

卓方正定下心來,走到林熠身前灌氣於指,連點十數下,將他周身的經脈封得嚴嚴實實無一處遺漏,這才大鬆了口氣。

同時也明白到林熠在闖天地塔時,必定受了極重的內傷,真元損耗更是難以計數,否則縱是昏睡中,又豈容自己輕而易舉近身封閉全身的經脈?

卓方正制住了林熠,暗暗想道:“老天開眼,讓這魔頭落在我的手裡,我且弄醒他,問上一問再做了斷。”

他一腳踹在林熠胸口的檀中大穴上,足尖透入一股勁道振動經脈。

林熠受痛猛醒,眼前黑影朦朦,好半天才看清楚是卓方正。

林熠心知不妙,先不動聲色地流轉真氣,發覺經脈凝滯,丹田如鉛,就知道對方在自己身上動了手腳。

當下一言不發,又把雙目緩緩合起,暗自運用《幽遊血書》裡記載的“衝空導脈”絕學,打通受制經脈。

卓方正冷冷盯着林熠,見他旁若無人自顧靠牆休養,忍不住火往上竄。

他努力壓制住怒火,寒聲問道:“我師妹呢,你把她怎樣了?”

林熠全神貫注地衝經導脈,不敢稍分心神而致前功盡棄,只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卓方正勃然大怒,俯下身“啪啪”連抽林熠面頰,低吼道:“我在和你說話!你是聾了,還是啞了,爲何不答?”

林熠真氣受制無力抗拒,臉頰立時腫起老高。他滿不在乎伸手拭去嘴角的血絲,瞥了眼卓方正,又把眼睛閉上。

卓方正注視林熠片刻,忽然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林教主沒有想到罷?你的報應來得如此之快!那晚在街頭你好威風啊,一手摺斷了卓某的乳玉仙劍,逼得我險些蒙羞自盡。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日老天教你落入我手,還有何話可說?”

林熠心知,卓方正在自己手底下受了奇恥大辱,如今天賜良機,卓方正萬難再放過自己。

林熠可不指望這位天宗弟子,能如楚凌宇一般光明磊落,放開自己再行公平決鬥,爲今之計,只有盡力拖延時間衝開經脈禁制,或許可有一線生機。

想到這裡,他把眼睛睜開,望着卓方正淡淡問道:“你恨我,想殺我,是不是?”

林熠猛然開口,開口既點破卓方正的心思,令他反而一怔。

過了一會兒,卓方正纔回答道:“像你這樣的魔道妖孽,人人得而誅之。拋開毀劍羞辱之恨不談,卓某身爲天宗弟子亦不能饒你!”

林熠不屑一笑,道:“你就是不敢承認,想殺我的真正原因是爲了鸞霜?”

卓方正眉宇間煞氣一動,嘿笑道:“沒有你,她又怎會忤逆師門、違抗雪師叔的命令?只有你死了,雁師妹纔不會越陷越深,墮入魔道。林熠,你認命罷!”

林熠哈哈笑道:“何必把話講得這樣冠冕堂皇?直說了罷,你對鸞霜私下鍾情,卻莫名其妙將林某視爲你嫉妒的對象,對不對?”

卓方正恨恨說道:“住嘴,你一口一聲鸞霜,雁師妹的清白之名,就是這樣被你毀掉的!試問,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弒師叛門、滅絕人性的魔道雜碎?

“林熠,你少自作多情了!”

林熠暗中默運“衝空導脈”心法解除禁制,奈何全身真氣渙散,進展異常緩慢。

他心中微動,故意刺激卓方正道:“自作多情的人只怕是你纔對罷?唉,可憐呀,與鸞霜同門近二十年,明明心裡喜歡,偏還裝出一副高傲的模樣掩飾起來,不過是個害怕被拒絕的膽小鬼而已!

“我勸你趕緊另投師門,乘着大般若寺的盤念大師也在此間,不如抓個機會拜到他的座下當個和尚。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百年後,你若能領悟此中奧妙,豈不於人於己都是莫大的福氣?”

他連譏帶諷好不痛快,卓方正卻是連羞帶惱好不憤怒,揮手一巴掌拍過去怒喝道:“死到臨頭還牙尖嘴利?”

林熠見此計可行,悄悄將卓方正的掌力,以“鑄元訣”吸納引導向胸口,一股真氣衝蕩之下,檀中穴左右的禁制,頓時出現鬆動。

可惜卓方正畢竟無意立刻要了林熠的性命,這一掌只用了兩成功力,未能破開胸口淤塞。

林熠一口血嚥下,笑吟吟道:“色厲內荏,足以證明林某之言無差!你既然什麼都不敢承認,還有什麼好說的?哈,即便是隻雄鼠,都懂得向雌鼠示愛表白。

“卓方正,你也太遜了。戎宗主遲早有一天會明白,收一個膽小鬼作徒弟是一件多麼令人悲哀的事情。”

卓方正這下真的憤怒欲狂。

回想那夜長街,雁鸞霜深情款款悄然凝視林熠,一團妒火烈焰騰騰從心底燃燒,直要衝破嗓子眼噴出。

再看眼前的這個死對頭,樣子儘管狼狽,卻反而比自己更加輕鬆寫意,這時候談笑風生的人,本該是自己纔對呀?

他嫉恨欲狂,想再施重手摺磨林熠,猛地思忖道:“即便是十惡不赦之徒,我百般折辱他,亦不符師門戒律,正道風範。

但若就此一掌斃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遲疑間,正好觸到林熠望着他的眼神,其中幾多譏嘲,幾多鄙視,卓方正血衝頭頂再難剋制,一咬牙心想道:“這裡只有我和他兩個人,事後有誰會曉得?我今日,就爲天下蒼生除去一個惡魔!”

一念及此不再猶豫,俯下身抓起林熠胸襟,盯着他的臉龐沉聲道:“林熠,是你逼我動手的,可怪不得卓某!”

說罷,勁灌左拳“砰砰砰砰”,一連四拳結結實實擊在了林熠的小腹上。

林熠悶哼吐血,將四道珍貴的真氣導向胸口,檀中穴一熱,終於衝開禁制,一股熱流隨即流向右臂,卻又在肩頭凝滯消失。

他的動靜雖微,還是引起了卓方正的懷疑。

林熠哪會容對方細想,哈哈笑道:“天宗的拳法,原來是用來打蚊子的!卓方正,不妨猜猜你這次下山前來西域,令師戎宗主是何想法?”

卓方正猜不透林熠的意思,隨口問道:“你說呢?”

林熠笑容不改,嚥下一口涌上的鮮血道:“他定是在偷偷想:這小子既狂妄又無用,這回下山多半不能活着回來,正可替本宗了卻一樁恥辱心病。

“終究老夫和他師徒一場,正兒真若有幸死在外頭,少不得老夫要在他的靈前掉上兩滴眼淚。到時千萬要辛苦忍住,別一個不小心偷笑出聲─”

他說得興高采烈滔滔不絕,卓方正頻頻點頭呼呼氣喘道:“好,說得好!看我先擰斷你的脖子,讓你再笑!”

林熠的真氣漸漸疏通到右肘,只消打通一臂,便能出其不意一掌重傷卓方正。他縱聲冷笑道:“你爲何還不動手?”

卓方正搖搖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林熠道:“你有意激怒我,好讓卓某一掌斃了你,少受些痛苦,我偏不遂你心願!

“不過,如果你肯交出《幽遊血書》和破日大光明弓,我或可讓你死個痛快。”

林熠聽他此言先是一楞,笑道:“鳥爲食亡,人爲財死,果然不假。《幽遊血書》和破日大光明弓可是魔宮至寶,不知卓公子拿來有何用處?”

卓方正心虛臉紅,好在四下漆黑,就算變臉也不怕被人看到,道:“卓某要將它們盡數毀去,以免禍害人間。”

林熠從容道:“那就不勞卓公子費心了。只要林某一死,它們也隨之永埋黃土,不見天日。卓公子何苦多此一舉呢?”

卓方正被他頂得說不出話來,只好厲聲低喝道:“你交是不交?”

林熠真氣行到右腕,眼見成功在望,更加地從容安逸,微笑道:“你不妨試試看,林某會否折服在你的手下?”

卓方正本有意上刑,被林熠一口說出,忽改變了主意,獰笑道:“我佩服你是個人物,也不再折磨你。只把林教主全身剝光一掌斃了,回頭找個下三濫的妓院扔了進去,教全天下的人,都曉得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林熠笑得越發歡暢,說道:“那就先謝過卓公子,林某能葬身牡丹花叢,委實絕妙之至,亦不負我生平風流之名。”

所謂真真假假、假亦成真,林熠越是開心,卓方正越是無奈,終於他低哼道:“你就不怕容妖女傷心麼?”

林熠心裡一慟,倒非爲了卓方正的刻毒,而是想到容若蝶生死未卜,此刻不知又在受着何種的煎熬。

而自己落入小人之手,連自救都尚且如此艱辛。

林熠嘆息道:“卓公子如此卑鄙無恥,就不怕鸞霜知道麼?”

卓方正不以爲然地笑道:“算了罷,這兒只有你我兩人,她怎會知曉?”

林熠肅然道:“頭頂三尺有神明,你瞞得了世人,可騙得過蒼天?”

卓方正一陣莫名的心悸,不自覺四下望了望,運勁把林熠狠狠推撞到石壁上,厲聲道:“最後一次問你,交還是不交?”

林熠借力打力,衝破了右臂最後一道禁制,卻不急於立刻動手。

他耐心地凝聚光龍靈力,臉上被卓方正一口接一口的火熱呼吸,噴得潮溼難受,偏了偏腦袋低笑道:“難怪沒人喜歡你,婆婆媽媽真膩味。”

卓方正怒不可遏,舉掌對準林熠眉心就要劈落,而同時,林熠的右拳也悄然擡起,指縫間盈動着絲絲微芒。

冷不防聽到一人喚道:“卓師兄,住手!”

這聲音對於卓方正而言,不啻於頭頂轟響驚天霹靂,大駭之下無暇多想,鬆開林熠連退數步扭頭瞧去,果見雁鸞霜遠遠而來。

林熠暗道可惜,緩緩收住四極光龍的拳勁。

倘若雁鸞霜晚出聲半拍,卓方正此刻已然橫屍腳下,與無數白骨爲伴。

可如今既有雁鸞霜在,勢必不會坐視自己擊殺卓方正,剛纔添下的一筆新帳,惟有期待來日。

而卓方正內心的尷尬和驚駭,則遠遠勝於林熠,他定了定神道:“雁師妹,你沒事罷?”

雁鸞霜徐徐走近,秋波掃過林熠,見他向自己無力地笑了笑,纔回轉視線淡淡回答道:“多謝卓師兄關懷,小妹很好。”

卓方正不清楚雁鸞霜到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他和林熠的對話。

感覺到她的面色如常並無慍意,心中稍寬,腦筋急轉道:“雁師妹,你沒事就好。待我先殺了林熠這魔頭,爲天下黎庶除去一大禍害!”

話音未落,他第二次舉掌擊出。他打定主意,拼着招惹雁鸞霜的不快,也要先殺了林熠,否則後患無窮。

耳中卻聽雁鸞霜低嘆道:“我都聽見了,卓師兄。”

這句話比什麼金科玉律都靈驗,卓方正臉色陡然煞白,硬生生止住身形,怔怔問道:“雁師妹,你都聽到了什麼?”

雁鸞霜搖頭道:“何苦要讓我把剛纔你們說的話,再重複一遍呢?”

卓方正的臉由白而紅,由紅轉青,最後黑着臉道:“你寧可背棄師門,幫這個無惡不作的魔頭,也要和我作對到底?”

雁鸞霜清澈的眸子裡閃過憐憫之色,輕聲道:“我沒有背棄師門。卓師兄,請你捫心自問方纔的所作所爲,是否對得住往日宗主的諄諄教誨?”

卓方正凜然一驚,澀聲道:“你要把這件事情,稟報給雪師叔和我師父?”

雁鸞霜眼神極爲複雜,半晌才幽幽嘆了口氣道:“卓師兄,你先請罷。”

卓方正耳旁似響起金鼓鐘鳴之音。

卓方正念及自己初次下山,不但無功而返,從此以後,更再難見世人,他嘿嘿惡毒笑道:“我走可以。但林熠心中只有一個容妖女,也未必還有地方容得下你!流水多情,落花無意。雁師妹一腔癡情,恐怕只是鏡花水月罷了。”

林熠哼聲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傢伙,還不趕緊滾蛋?”

雁鸞霜對卓方正的譏嘲指責,似是無動於衷,玉容平靜道:“卓師兄,你再胡攪蠻纏下去,小妹可真要稟報戎宗主了。”

卓方正眼見多年的癡夢化爲泡影,且又讓雁鸞霜瞧見了自己的醜行,莫說佳人無緣,回返天宗後又不知會面臨何等的嚴懲。

他又恨又怕,突然揚聲大笑道:“好啊,咱們就來賭一把,看宗主和雪師叔他們是信你,還是信我!”

話音未落,他倏地飛撲林熠,怒吼道:“我先殺了你!”

雁鸞霜在旁正防備卓方正暴起傷人,見狀足尖點地,橫身攔截道:“住手!”

孰料卓方正此舉,正是要引雁鸞霜救援,掌到中途猛然扭身,五指橫掃拂向雁鸞霜背心。

他並無即刻殺死雁鸞霜的意思。

他打算先將她制服,而後殺了林熠再做計較。

實在不行也只好忍痛犧牲雁鸞霜,造成她與林熠同歸於盡的假相,總好過自己身敗名裂,二十多年的玄門苦修一夢成空。

而出掌的剎那,心底更是在隱隱思忖道:“我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別人得到!是你辜負了我,就莫要怨我絕情!”

雁鸞霜猝不及防,要退身閃躲,無奈這地方着實詭異,那股莫名的力量,壓得她身形滯澀,已慢了半拍。

電光石火間,她運起“移經換脈”的無上絕學,拼着受卓方正五指拂掃,右手反手掣劍疾劈。

“砰!”

卓方正的指尖將將觸及雁鸞霜的衣衫,他的後背先爆裂開一團絢爛彩光,整個身子橫飛而出,重重撞到對面石壁上,清晰響起“劈啪劈啪”骨斷筋折的聲音。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卓方正把全副心思,用在如何暗算雁鸞霜上,卻作夢也沒想到,林熠不僅衝破了經脈禁制,還能在迭遭苦戰重創之後,擊出這般至剛至猛之拳,毫無保留地轟在了自己的後背上。

林熠無聲無息吞下兩口熱血,脣角逸出如釋重負的笑意,緊緊凝視卓方正,略帶急促地喘息道:“算人者,人亦算之,報應來得好快。”

卓方正臉龐朝地趴着,呆呆地勉力擡起眼,看到了雁鸞霜奔近的足靴,喉結滾動了幾下,已發不出聲音,拼命朝前探出右手。

雁鸞霜蹲下身,握住他冰涼的手,輕輕問道:“卓師兄,你……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卓方正死死反握雁鸞霜的玉腕,惟恐她鬆開,嘴脣動了兩下,來不及接受雁鸞霜的真氣灌輸,頭顱一沉已然氣絕。

雁鸞霜一動不動,任由卓方正的手,在她手中慢慢失去溫度,她的眼眸裡依稀漾起淚光。

林熠喘息稍停,虛脫的身軀,倚靠石壁支撐立起,淡淡道:“你殺了我爲他報仇罷。”

第五章 懸陌峰第九章 天宗第七章 聖使第六章 護花使第二章 神木第六章 化蝶第九章 填海第八章 生死渺第九章 天宗第五章 窺秘第五章 日出第九章 雙龍會第二章 母子第九章 血夕陽第六章 鴛盟第二章 母子第四章 截殺第二章 同宗第六章 白樺林第十章 孟婆湯第十章 孟婆湯第十章 小道第八章 龍頭第五章 懸陌峰第四章 邀約第八章 撥霧第六章 化蝶第二章 夜火第三章 訣別第八章 龍頭第二章 爆蜂弩第四章 新生第二章 面具第二章 月升第一章 魑魅海第二章 合谷川第五章 法堂第十章 天驚第八章 挽弓第四章 射日第一章 證心第一章 日落第十章 潛入第六章 追兇第八章 蝶現第九章 脫險第十章 人師第一章 縱狐第八章 遇救第四章 吸毒第七章 替罪第一章 緝妖第八章 蝶現第九章 雙龍會第四章 姐弟第五章 石棘第三章 空谷第八章 弒師第一章 聚賭第二章 天策第二章 腐魘蟲第八章 祈雨第四章 毒手第七章 洞玄第六章 喪事第一章 猝死第十章 小道第七章 合璧第六章 新郎第六章 新郎第十章 血與淚第六章 夜圍第四章 長街決第五章 蛻變第八章 山海經第七章 對峙第十章 希望第八章 烈火第三章 密謀第十章 碑咒第二章 面具第九章 自殘第六章 化蝶第四章 新生第十章 默望第八章 龍頭第九章 脫險第十章 決裂第八章 挽弓第三章 魔伏第四章 邀約第九章 借魂第六章 開謝花第十章 逃亡第一章 山中雨第六章 虛蕪城第七章 刺殺第一章 金石堂第六章 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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