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季。”
“到！”
“徐濤。”
“到！”
“李清。”
“到！”
“班書。”
“到！”
軍器監的一個院子裡，趙顯一個個點名，他僅剩下的四個男學生都恭聲答到。
點名這個習慣是在肅王小學裡培養出來的，即便眼下只有四個人，趙顯還是按着規矩依次點名。
他總共十四個男學生，十個已經被他“上交”給了趙睿，只剩下這麼四個了，這四個學生一直被他扔在工部學習，直到現在才召回了身邊。
“你們在工部，跟那些匠人都學了些什麼？”
“回校長，學生們各個行當都挨着學了一遍，木工到鐵匠的大體流程都已經會了。”
四個人當中，年齡最大的是徐濤，他代表着衆人做出了回答。
所謂大體流程，就是要他們能獨自做出東西，打出兵器來，不過木工和打鐵都是一輩子的事情，這幾個毛孩子只在工部呆了三個月不到，說懂倒是沒問題，要說精通就萬萬談不上了。
趙顯也沒指望他們精通，畢竟他教學生的目的，也不是爲了讓他們去做鐵匠，去做木匠。
趙顯點了點頭：“有什麼收穫嗎？”
四個人紛紛點頭，性格跳脫一些的章質舉手說道：“校長，這段時間學生仿着您的那個大紙鳶，自己做了一個。”
他嘿嘿笑道：“您那個大紙鳶用的是綢布，學生這個紙鳶比您那個可便宜多了，而且還飛得更遠了。”
趙顯有些好奇：“你用的什麼？”
這個時代沒有後世的那種不透風的化工纖維布料，大部分的布料都是麻布，針線孔很大，託不住風也就不可能把人帶起來。
趙顯上次用的布料是針線密集的綢布，這種布料價格極貴，普通人家肯定是用不起的。
章質得意一笑：“帆布。”
“校長說過，您做的那個大紙鳶之所以能飛起來，是因爲它可以托住風，學生心想船帆也是這個功用，就從碼頭找了一些帆布，果然可以用。”
說到這裡，他擡眼瞥了一眼趙顯，見趙顯並無怒色，才接着說道：“而且效果比您那個綢布要好得多。”
趙顯微微點頭，用帆布的確可以。
“等會兒，你帶校長去見識一下你做的那個帆布紙鳶，如果效果還行，校長就讓軍器監的人批量製出一些，派發給邊陲的守將，說不定會有奇效。”
得了趙顯的誇獎，章質眉開眼笑的站在那裡，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得意。
趙顯不以爲然，回頭對着另外三個人問道：“你們呢？”
徐濤臉色微紅，恭謹的說道：“學生性子愚魯，不及章師弟聰慧，只是以前聽到校長說過鐵船也可以浮在水上，因此學生花了一個月功夫，在工部的爐子旁邊用鐵錠打出了不少鐵皮，包在了一個小木船上，前些日子在西湖上試了試……”
這個看起來有些老實的徐濤突然語帶興奮：“這鐵皮船果然浮起來了！”
趙顯搖了搖頭：“你這沒用，你用了一個月，才把一個小木船包裹上鐵皮，但凡一個戰船，就不知道要大多少倍，憑人力碾鐵皮性價比太低了。”
對於手工時代來說，鐵船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東西，哪怕僅僅是鐵皮船，也不可能大規模生產。
這種東西是要進入工業時代，有了機器之後，纔可以想的。
經過了趙顯的打擊之後，徐濤興奮之色不變，他昂起頭顱，眼中閃爍着精光：“校長，學生之前從未想過鐵可以漂浮在水上，學生試過了，哪怕不包在木船上，單純的鐵皮也可以飄浮在水上…”
“這就說明了，校長您之前教給我們的東西……都是真的！”
他的呼吸都漸漸粗重了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咬着說道：“也就是說，天下……”
“竟然真的是圓的！”
“學生想好了，等以後一定要造一艘大船，出海去看看，一直朝着東走，看一看能不能從西邊回到中土神州！”
得，自己教出了一個麥哲倫。
趙顯心中大慰，拍了拍徐濤的肩膀：“你這個想法很好，這幾天校長就抽空給你畫一張世界地圖……”
“等你成年了，校長資助你去環遊世界。”
“不過你一定要去一個叫做南美洲的地方，幫校長把辣椒帶回來！”
“還有番薯，玉米……”
穿越以來，趙顯唯一一個不習慣的地方就是這個世界沒有辣椒！他前世是一個無辣不歡的人，沒有辣椒簡直就是食不知味，只能每日裡用胡椒這種東西來勉強調味，把辣椒帶回中國這件事情一直牽掛在他心裡……很久了！
徐濤興奮點頭，雙手都隱隱顫抖。
趙顯向着剩下的兩個人望去，緩聲問道：“你們呢。”
李清性格靦腆，他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低頭道：“學生也在軍器監裡，跟着弩坊署的師傅們學過一段時間，按着校長教的力學學問，跟那些弓弩師父們一起改進了牀弩。”
弩坊署是軍器監最重要的部門，儘管名字是“弩”，但是它遠不止做弩，啓國軍隊的所有兵器，大半都是出自弩坊署。
聽到李清這麼說，趙顯來了精神，問道：“如何改進的？”
李清回答道：“學生見那種守城的牀弩太過笨重，就把它簡化了一番，製作出了一種簡化版的牀弩，可以帶在身上，單人使用。”
所謂牀弩，就是那種放置在城頭，需要好幾個人聯合使用的巨型弓弩，它的箭支粗如兒臂，威力巨大無比，一箭下去可以洞穿金石，是戰場上的重甲殺手！
如果是輕甲士兵，正面受了牀弩一箭，可以輕而易舉的穿身而過，至少可以洞穿三四人。
趙顯接着問道：“這種簡化版的，威力比牀弩如何？”
李清臉色發紅，低聲道：“遠不如牀弩，只有四五成的力道。”
趙顯聞言一怔，心頭吃驚。
李清瞥眼看見了趙顯的神色，以爲他生氣了，連忙擡起頭補充道：“不過這種弩吃力氣，如果使用者身有神力，它至少可以有牀弩七八分力道！”
趙顯倒吸一口涼氣，不由脫口而出：“神臂弩！”
在另一個世界上，神臂弩是宋人李宏發明的，在宋遼戰場上曾經大放異彩，成爲宋人的標配弩箭。
這種神臂弩，號稱可以二百步以外貫穿重甲！
金人完顏宗弼曾經誇獎神臂弩，說：“宋人軍器，大妙者不過神臂弓。”
可是在這個時空，神臂弩並未被髮明出來，現在李清做出來的這種簡易單人牀弩，無異於歷史上的“神臂弩”了！
李清聽了眼睛一亮：“這弩弓還未取名字，校長這神臂弩的名字好應景，那就叫它神臂弩吧。”
趙顯心神震動，拍了拍李清的肩膀。
“好好好……”
這三個學生，一個比一個讓他驚喜，他轉臉看向了最後一個學生班書。
班書神色拘謹，手足無措的說道：“校長……學生沒有幾位師兄聰慧，並未有所建樹，只是喜好木工……”
趙顯呵呵一笑：“無礙，無礙。”
他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在自己刻意播種的情況下，這四顆種子好像已經有三顆在這個時代生根發芽了。
趙顯把目光看向了臨安城附近巍巍的鳳凰山。
在鳳凰山的一個小山峰裡，有一大批工匠在日夜生產着雷震子，趙顯的另外十個學生，就被圈禁在那裡。
想到這裡，趙顯嘆了口氣。
“路是你們自己選的……須怪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