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齊軍主力距離滁州城只有十里不到了。
身爲主將的韓林,其實心裡是頗爲糾結的,他不是個蠢人,自己有幾斤幾兩他還是清楚的,那位武威郡王的統兵本事比自己強出了不知道多少,可連他也不敢擅動滁州城,可見這些南人的厲害。
現在自己剛剛擔任主將,雖然這些燕都禁軍的忠誠不容置疑,但是指揮起來還是頗爲生澀,再加上他對於自己沒有什麼信心,因此這位現任的北齊主將,其實內心頗爲迷茫。
可是沒有辦法。
這一仗是必須要打的,韓林想起了那位韓大公公臨走之前跟自己說的話,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今南人猖獗,如果不能給他們迎頭痛擊,那麼今後不管是南啓還是西楚,對我大齊都不再會有敬畏之心,我大齊與兩國皆有世仇,屆時兩國如果對我們動兵,那麼以後大齊只會死上更多人,此時不管死上多少人,哪怕這二十萬禁軍死絕,再從燕都增兵,都要把這支啓國軍隊給打回江南去!”
這是那位大太監韓釗的原話。
韓林想到這裡,暗暗咬牙。
罷了,事已至此,這一仗無論如何都要打下去了,只要自己攻城的時候不死戰到底,給這二十萬禁軍留下一些底子,最差的結果也就是兵敗被罷職而已,到時候憑藉韓家外戚的關係,自己應當死不了……
想到這裡,這個胖子將軍狠狠拍了拍桌案。
“來人啊!”
護衛在他營帳周圍的親衛,立刻進來,躬身抱拳:“大將軍!”
“傳令下去,令各營將領來帥帳見本將!”
“是!”
……
秋風吹過滁州城頭,負責在城樓上站崗守夜的一個年輕的江寧軍士兵不由縮了縮肩膀,眼下已經是九月天,天氣已經多了許多涼意,與此同時也讓這些江寧軍有了一些思家的心思。
儘管他們的家鄉江寧,距離這裡不過二百里左右的路程,但是中間一道長江天塹,把他們攔在了異鄉。
天色漸漸明亮起來,東邊血紅色的朝陽霞光萬丈,當太陽光鋪灑在滁州城左近的時候,這名守夜的士兵終於藉着光亮看到了北邊那條滾動的黑線。
是的,一條黑線。
黑線從細到粗,這名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兵揉了揉眼睛,然後失聲大叫:“北…北邊!齊人!”
躲在牆角偷懶睡覺的伍長立刻被這聲驚呼吵醒,這個已經二十多歲的伍長毫不猶豫,伸手抓過身邊的銅鑼,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敲響!
“敵襲!敵襲!”
好在昨天,秦將軍已經給這些江寧軍提前預警過,此時他們很快反應過來,整個城牆之上鑼鼓一片,天色還未大亮的時候,整個江寧軍所有將士就被全部吵醒。
大將軍王霜與副將秦干鏚,昨天晚上就就睡在城樓上,兩個將軍第一時間衝到城牆上,秦干鏚眯着眼睛朝着北邊看了看,然後向王霜抱拳,低沉道:“大將軍,怕是最少有十萬人。”
王霜也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估計江北的齊軍能來的全來了,這些只是先到的而已。”
打仗並不是說人多就可以一擁而上的,就拿滁州城來說,這個城就這麼大,四面城牆飽和程度也就能擠下十來萬人最多了,就連江寧軍守城,也是分批次上城牆,不可能一股腦全部堵在城牆上。
真正打起來的時候,都是活人上去換死人下來。
王霜說的,就是這些齊軍的先頭部隊,這些部隊在夜色下如同潮水一樣,涌向滁州城四面,等到天色大亮的時候,這些齊軍已經把滁州班半包圍起來,看起來至多一兩個時辰,就可以把整座滁州城死死圍住。
王霜在滁州城北城牆上,臉色漠然的看着這些齊軍一步步把滁州城圍在中心,
等到合圍之勢已成之後,王霜揮手道:“秦將軍,你去南城門指揮,東西二城門派得力之人坐鎮,傳令兵隨時互通消息,這些齊人第一波攻勢必然最爲猛烈,讓將士們悍勇一些,雷震子不要吝嗇,能扔多少扔多少!”
“至於肅武炮之類的東西,能不用盡量不用,撐過第一波攻勢,等這些齊人第二波攻擊的時候,再考慮動用,另外隨時關注齊人動向,如果齊人專攻一座城門,秦將軍你記得隨時協調,及時支援!”
秦干鏚抱拳道:“末將遵命!”
說罷,這個大個子將軍飛快奔下北城門,帶着一衆親衛飛馬奔向滁州城南,而王霜則留在北城們,冷眼看着城下如同螞蟻一般的齊人,面色冷漠。
齊人漸漸接近。
三百丈!
二百丈!
王霜眯着眼睛不爲所動,他就站在城樓上靜靜的看着這些齊人,等到齊人接近到一百五十丈距離的時候,王霜冷然揮手。
“長弓手,拋射!”
這個時候的一尺,大概只有二十多公分,一丈也就是兩米多,一百五十丈的距離約莫有三百多米,這個距離其實遠遠超出了普通弓箭的射程,不過江寧軍是從城牆朝下拋射,射程相對會長一些。
即便如此,一百五十丈的距離還是超出了弓箭的有效距離,這個距離的弓箭只能傷人不能殺人,不過在戰場上用不着非要殺死對方,只要讓對方失去戰力,目的也就達到了。
這些齊軍都是北齊的燕都精銳,江寧軍箭雨灑落之後,這些齊軍都不用將領指揮,很默契的舉起盾牌,擋住了這波箭雨,然後盾兵在前,頂着箭雨朝着滁州城下前進。
這一波箭雨效果不大,王霜冷眼看在眼裡,等齊軍靠近到五十丈左右的時候,他猛然揮手:“直射!”
弓弩手們聽令俯射,這下羽箭的力道立刻倍增,勁道的箭雨釘在木盾上,偶爾還有鐵箭穿過齊人士兵的咽喉腹部這類沒有甲冑的部位,頓時滁州城下一片赤紅。
可這些齊人的“先頭部隊”,本就是被用來消耗的角色,被派來打頭本來就是爲了消耗江寧軍的守城器械,這會兒就算死了不少人,齊軍還是漸漸推進到了滁州城下。
“下滾石火油!”
“拋投雷震子!”
沉重的滾石以及滾燙的火油被江寧軍毫不留情的扔了下去,這些火油還好,淋到身上臉上,最多就是一個毀容的結果,傷不到性命。
這些粗糙的軍漢子也不在乎什麼容貌。
可一旦給這些滾石砸中,或者被雷震子扔到,立時就是血肉橫飛的下場,此時由於江寧軍還隱藏着後手,滾石火油之類的東西毫不吝嗇,都一股腦的丟下去,
滁州城下,頓時一片哀嚎。
巨大的滾石還有不起眼的雷震子砸在這些齊軍身上。
血肉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