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浦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趙顯眉頭大皺。
因爲不是他乾的。
這個戴老夫子雖然不得趙顯的喜歡,但是他畢竟是大啓宰輔,當朝的春官,哪怕是趙顯本人,爲了臨安朝堂的穩固,輕易也不敢殺他,可是這位戴相一兩個時辰之前還在肅王府門口,現在怎麼說死便死了?
趙顯緩緩吐出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
“怎麼死的?”
趙炳微微低頭,聲音沉重:“自殺的,大概半個時辰之前,這位春官尚書跟家裡人交代了後事,說是不能拖累他們,然後便毅然決然的上吊了。”
戴浦今年已經是花甲之年了,這個年歲的老人家,跌一跤都有可能站不起來,上吊肯定是一吊一個死……
趙顯閉目沉思了片刻,然後睜開眼睛,緩緩吐了一口氣:“大統領,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你應該是知道的,你怎麼看?”
整個臨安城裡,就數宗衛府的耳目最爲靈光,早上肅王府門前發生的事情,身爲大統領的趙炳不可能不知道。
趙炳臉色有些發白,低頭道:“王爺,依卑職看,八成是有人要朝王爺身上潑髒水。”
說到這裡,趙炳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王爺如今武功已經到了極致,等閒流言蜚語傷不到王爺,只有逼死一位輔相的罪名,纔有可能給王爺造成些許污點。”
趙顯眯了眯眼睛,聲音幽幽:“就爲了給本王潑髒水,一個宰輔說死便死了?”
趙炳搖了搖頭:“戴尚書在朝中職權不重,但是名聲很重,這是最適合給王爺潑髒水的人了。”
“去查。”
趙顯輕輕吐了一口氣,聲音低沉:“讓宗衛府把這件事前因後果,查個清清楚楚,戴家人最近接觸了哪些人,戴浦這個老頑固最近有什麼異常的舉動,統統給本王查個清清楚楚,三天之內,本王的桌案上要看到結果。”
趙炳恭謹低頭,抱拳道:“卑職這就去辦。”
說完這句話之後,趙炳從自己的六尾青丘服的衣袖裡,取出一個錦盒,雙手捧在手裡,獻給趙顯。
“王爺有命,卑職這就立刻去查,公主今日大婚,卑職無暇分身,便不去了,這是卑職家傳的一塊白玉,勞煩王爺替卑職轉交公主,也算卑職盡了一份心。”
“家傳?”
趙顯眯了眯眼睛,伸手接過這個錦盒,從裡面取出一塊溫潤的白玉,拿在手裡把玩了片刻,然後擡頭似笑非笑的看了趙炳一眼:“據傳大統領並沒有什麼親眷,沒想到家中還有這麼一塊美玉傳下來,看來大統領祖上也闊過。”
趙炳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低頭不語。
趙顯輕輕揮了揮手,淡然道:“好了,這塊玉本王替她收下了,宗衛府裡還有事忙,你去吧。”
趙炳如獲大赦,趕忙低頭退了下去。
水至清則無魚,趙炳這個位置,乃是啓國裡頭權柄最重的幾個職司之一,趙顯自然不可能要求這位宗衛府的大統領,是個全無私心的聖人,不過趙炳主動把自己的把柄交到趙顯手上,也算是他這個大統領知道分寸。
另外就是戴浦的事情,臨安城裡,能夠操縱一個政事堂宰輔用自殺的方式向趙顯潑髒水,說明背後操作這件事的人,在臨安城裡的勢力很大,而且有心要跟趙顯作對。
同時符合這兩點的,最大嫌疑自然是趙顯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侄兒,當今的隆武皇帝,隆武皇帝雖然沒有實權,但是一個天子的虛名,足以讓一些迂腐的讀書人替他賣命了。
不過這件事,絕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趙顯也不好妄加猜測,只能讓宗衛府去細查。
戴浦的事情,只是一個插曲,但是卻給趙顯心裡敲了敲警鐘,不過今日事肅王府嫁女的日子,趙顯只能暫時把這位戴相的事情放在一邊,轉頭去忙活家裡的大事。
這時候,顧府派過來結親的隊伍,已經到了肅王府的正門口,一身喜服的大個子顧平生,一臉傻笑的走進了肅王府,肅王府上下都在戲弄這個新郎官,死活不讓他進趙靈兒的閨房,最後還是正主趙靈兒有些不忍心,衆人這才放顧平生進去。
按照臨安城嫁女兒的規矩,上轎之前必須要孃家人背上花轎,意思是“出門”,下了花轎之後,再由新郎官背下花轎,意思是進門。
肅王府這邊,趙靈兒再沒有什麼合適的親戚,一身紫袍的趙顯,笑呵呵的半蹲下來,把自己的妹妹背在了身上。
同在閨房裡給女兒梳妝的姜瑤,看到這個畫面,心裡頗爲感觸,眼睛有些發紅。
趙靈兒心裡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趴在趙顯耳邊,聲音清脆:“七哥,要不讓大個子來揹我吧,你現在身份不一樣,給人家看到,要笑話你的。”
身居高位者,一般都比較在乎體統之類的東西,在人前爲了威嚴,往往都是板着個臉,更別提要紆尊降貴,俯下身子背一個女子了。
趙顯緩緩起身,把這個丫頭背了起來,朝着肅王府的大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開口說話:“規矩就是要孃家人把你送出門,我不揹你還有誰能揹你,難道讓阿孃揹你不成?你那幾個侄兒,最大的才六七歲,你這麼大一隻,他們可背不動你。”
趙靈兒趴在趙顯背上,心裡有些暖洋洋的,不過聽到最後一句話之後,她趴在趙顯耳邊,輕哼了一聲:“背就背,話還這麼多……”
就這樣,這位大啓臨安城裡,最爲權重的王爺,在衆目睽睽之下,將長生公主從肅王府背上了花轎,然後翻身上馬,準備親自去顧府送親。
這等於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整個臨安城所有人,趙顯有多麼寵溺自己這個妹子,只要肅王府一日不倒,估計都沒有人敢對這位長生公主動什麼壞心眼。
顧府與肅王府同在清河坊,相距並不是很遠,大概小半個時辰之後,一行送親的人就到了肅王府門口,趙顯翻身下馬,準備走進顧府。
此時,顧府門口,一衆穿的大紅大紫極爲喜慶的中年人,極爲熱情的擁了上來,要把趙顯這些送親的人迎進府裡去。
這些都是顧平生的親戚。
顧平生父親是臨安禁軍的一個軍戶,後來父親不幸死了,母親也很早病逝,他繼承了父親軍戶的身份,被拉進了禁軍,又因爲在禁軍之中鬧事大家,被派到了姑蘇越王府當侍衛,才能在肅州府的見到趙顯。
那個時候,顧平生在臨安城裡可以說是舉目無親,混的頗爲悽慘,但是這些年他混的好了,不僅當了將軍,還被朝廷封了侯爺,因此許多顧家的親戚就不請自來,與這位顧侯爺攀上了親戚。
這一次顧平生迎娶公主,這些顧家的親戚更是不遺餘力的張羅,比自己家娶媳婦還要上心。
世人都逐利,怪不得他們。
趙顯眯了眯眼睛,臉上掛着微笑,任由這些人把他們這隊送親的人圍在中間,畢竟這是一個喜慶的日子,趙顯並不想依仗身份跟這些顧家人鬧出什麼不愉快。
推推搡搡之間,一個穿着白綢的中年男子,突然從腰裡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狠狠捅向趙顯的胸口!
這個人,距離趙顯不過三四步的距離,匕首轉瞬便到,想要躲避,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嗤!
匕首狠狠的刺進了趙顯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