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遙遙在望。
如今的臨安城,比起成康年間大不一樣了,雖然趙顯這些年把大量的經濟和精力,都投放在了軍事上面,臨安城老百姓們的生活並沒有比以前好上多少,但是他們的心裡卻都是振奮不已的,畢竟一個被花式吊打的幾十上百年的偏安小國,如今不僅橫掃了北邊的北齊,朝廷還派兵去征討西楚,相信不久的將來,大啓便可以一統天下!
當然,這個時候西楚破城的消息還沒有傳回臨安城,不然大啓早就要舉國歡騰了。
這個時候,天氣已經進了七月底,正是一年中最爲燥熱的季節,大街上許多人都是赤膊,有的人還袒露着身子,手裡拿着搖扇,躲在樹蔭下乘涼。
此時,一輛玄黑色的馬車緩緩駛進臨安城。
古時候的生活條件睏乏,這是對於普通老百姓說的,但是對於上層貴族來說,還是頗爲舒服的,比如說現在的天氣雖然很熱,但是這輛玄黑色的馬車裡擺放了兩塊厚厚的冰,導致馬車裡並沒有什麼燥熱的感覺,反倒有一絲涼意。
馬車裡的項櫻,掀開車簾朝外面看了看,就看到不少袒胸露乳的漢子,這位王妃連忙把頭縮回來,啐了一口。
趙顯哈哈一笑:“等回府之後,給臨安尹遞個話,讓他好好整治整治臨安大街,不穿衣服像什麼樣子。”
項櫻知道趙顯這是在取笑自己,當即輕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夫妻倆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了肅王府的門口,他們倆是偷偷進的城,並沒有驚動臨安朝廷,因此只有肅王府的幾位側妃,還有世子郡主等等,在正門口迎接他們。
一羣人見禮之後,項櫻彎腰把自己的女兒趙莯抱在懷裡,然後環顧了一圈,輕聲問道:“怎麼沒見宋兒?”
從趙延宋出身以來,項櫻就很少離開這個兒子身邊,現在她離京已經兩個月了,心中一直記掛着這個兒子。
側妃高雅兒笑道:“姐姐,今日是大朝會的日子,陛下他進宮裡上朝去了,可不在家裡。”
項櫻點了點頭,用地道的臨安話對着一羣家裡人笑道:“外面天色,咱們進去說話。”
這個時候,天將正午,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趙顯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頭,隨即輕聲道:“你們先進家,我去宮裡走一趟。”
項櫻看了趙顯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帶着一羣家裡人進家去了,而趙顯則是重新爬上自己的馬車,對着駕車的趙希淡然說道:“去皇宮。”
清河坊是距離皇宮最近的一個坊,因此他們到達宮城門口,只用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守門的皇城兵馬司,看到這輛黑色的馬車之後,連話也不敢說,就直接打開了宮門,趙希馬車不停,直接來到了崇政殿門口。
此時,崇政殿裡的朝議之聲,已經隱約可聞。
大啓的制度,十日一次的大朝會,是用來解決問題的,十天時間裡擱置的問題,都要在大朝會上拿出一個結果,因此大朝會的持續時間往往很長,有時候甚至會從早上吵到下午。
當年成康朝的時候,每次大朝會,崇政殿都是管飯的。
一身輕薄白衣的趙顯,好整以暇的跳下馬車,然後雙手攏進衣袖裡,慢悠悠的走到了崇政殿門口,對着崇政殿門口的一個小太監微笑道:“勞煩通報一聲,肅王趙宗顯求見。”
在隆武朝的時候,趙顯進崇政殿是從來不用通報,而且徑直走進去的,但是現在的皇帝成了趙顯自己的兒子,他沒道理平白無故掃自己的兒子的臉面。
小太監被嚇得面色發白,慌不擇路的跑進了崇政殿,跪伏在地面上,對着高坐龍椅的皇帝陛下顫聲道:“陛下,肅王殿下在殿外求見。”
本來,趙延宋坐在龍椅上,已經是昏昏欲睡,畢竟他年紀還小,這些官員在吵什麼他都聽不太明白,但是聽了小太監這句話之後,他整個人瞬間清醒了起來,直接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趙延宋現在的心理很慌張,就像是上課睡覺被家長抓到了一樣。
他慌慌張張的直接跑下御階,也不理會這個小太監,直接朝着崇政殿的殿門處跑去,十二垂的天子冕旒隨着他的跑動,叮噹作響。
終於,這個年僅八歲的天子,在殿門口見到了一身便服的趙顯,他正準備跪下來對趙顯行禮,卻猛然看到了自己父親有些凌厲的眼神,於是他立刻停下了腳步,沒有跪下去。
趙顯整理了一番衣衫,對着自己的兒子輕輕彎身:“肅王趙宗顯,見過陛下。”
廟堂之上,君臣是要分清楚的,沒有道理皇帝給臣子磕頭,趙顯這麼做,就是要樹立自己兒子在朝堂上的威嚴。
小皇帝有點發懵,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此時崇政殿裡的文武羣臣也圍了上來,這些人目睹了這一幕之後,每個人心中都有些負責,最終宰輔謝康輕輕上前一步,對着趙顯彎身拱手:“王爺回京了怎麼也不知會一聲,下官等好去迎接王爺……”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趙顯笑眯眯的打斷了:“謝相又胡說了不是,本王什麼時候離開過京城?”
謝康這纔想起來,趙顯是秘密離京的,不曾公佈,於是他勉強一笑:“是下官失言了。”
趙顯這句話說的雲淡風輕,但是王霜爲首的武將卻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王爺他沒有出京,也就是說這一次伐楚的功勞,就要全部落在王霜的頭上。
謝康低頭道:“陛下,王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進殿說話。”
趙顯也呵呵一笑,對着自己的兒子說道:“謝相說的是,陛下身爲國君,如何能夠直接跑到殿外來,以後要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走下御階,明白沒有?”
趙延宋這麼些年雖然有些調皮,但是最怕自己這個老爹,聞言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低頭道:“孩兒知道了。”
這個自稱倒沒有什麼問題,畢竟皇帝確實是趙顯的親兒子,一羣人重新回到崇政殿裡,趙延宋坐回了龍椅之上,感覺有些坐立不安。
他年紀還小,自然不會有什麼爭權的心思,他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爲對於現在的趙延宋來說,上朝就跟上課一樣,任誰在上課的時候,老爹坐在身邊,都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衆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後,趙顯輕輕一瞥,就看到了右側武將的第一位,空了一個人。
這個位置,是留給他的,不管趙顯上朝不上朝,這個位置都沒有人敢站,事實上,後來武將第一位空缺,成了大啓朝的一個慣例,從隆武帝開始,一直到大啓覆滅,這武將第一的位置位都是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