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四下去問詢的杜馳等人也都過來了。
“大人,跟那曹博和李氏說的並無不同。”杜馳說道。
顧小年又聽了其餘人所言,眉頭皺起。
“難不成,這屍體還能飛了?”他揹着手,看着清澈水面。
一旁小武撓撓頭,說道:“會不會真被暗流沖走了?或是被大魚吃了?”
方健像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北鎮撫司的人和巡衛軍已經在沿岸打撈了一夜,連個鬼影都沒見着。”
杜馳年紀最長,在監察司的資歷也最老,此時看着默不作聲的顧小年,略有猶豫之色。
“杜小旗有話直說便是。”顧小年說道。
杜馳抱了抱拳,猶疑道:“風滿樓離此地最近,他們風媒擴散,適逢元夜的話,想來當時現場者也有不少人,咱們不若去那問問?”
顧小年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身旁頗有意動的幾人,笑了笑,“若是辦案的是六扇門和大理寺,他們遇到此類案件也會去風滿樓請教嗎?”
“可是...”杜馳還想說些什麼,待看到眼前人略有些冷淡的目光後,頓時止住了。
顧小年腦海裡認真回憶着方顯以前老在自己跟前絮叨的查案之法,同時,在自己從來到那衛百戶家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在心中過濾了一遍。
最終,畫面定格在了李氏那張美貌含笑的臉上。
對方是有問題的,他能感受地出來,除去那都懶得掩飾的假意悲傷,對方的眼神甚至是表情都透着涼薄漠然。
顧小年深吸口氣,看着水中倒影,低聲道:“除非,屍體根本就不在水裡。”
“不在水裡?!”杜馳猛地一驚。
衆人面面相覷,顯然是爲這個大膽猜想而感到震驚。
“可那麼多人看着,衛百戶的確是從這跳下去的啊。”方健不解道。
顧小年擡眼,目光閃閃,灼如炎日。
“去問問,昨夜死者從人羣中掠出跳河時,身上是否有酒氣。”
“酒氣?”杜馳細細咀嚼一番,雙眼猛地一亮,“是!”
他一手按刀,連忙向先前打聽過的百姓家裡跑去。
顧小年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握緊,這是他仔細觀想案情之後的猜測,若是猜測正確,那案件便如自己推斷的那般明朗;若是猜測錯誤,那不得不承認,自己怕是無法解開此案了。
那麼,就只能拜託陳晟幫忙了。
……
只一會兒,杜馳便回來了。
他的步子有些匆忙,臉上卻帶着喜色。
顧小年見了,心終於放下。
“大人,昨夜跳河之人身上並無酒氣。”杜馳說道。
顧小年笑了笑,握緊了拳頭。
小武還有些疑惑,他撓了撓頭,“這跟有沒有酒氣有什麼關聯嗎?”
一旁宋輔卻是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如那李氏所言,那死者衛百戶昨夜一直在堂中飲酒,就算他是先天高手,一身酒氣也是掩蓋不住的。再者他又是催動輕功而行,內力運轉,酒氣更盛。”
小武‘呀’了一聲,輕輕錘了錘掌心,“是了,昨夜河畔百姓衆多,沒道理聞不到他身上的酒味兒。”
“所以,昨夜跳河之人並不是那衛百戶。”鄧三從臺階下走上來,將手裡竹竿扔了,眼裡散發着睿智的光芒,“是有人假扮衛百戶,做出跳河假象,然後暗自脫身。”
“可爲什麼要這麼做呢?”一名小旗開口。
方健笑笑,“恐怕那衛百戶先前早就被害了,兇手藏屍,然後僞造成發狂自殺的現象。”
“那算命的道人!”大武揮了揮拳。
顧小年聽了他們的分析,看着眼前這些人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由笑了笑。
“大人,昨夜案發之後,巡衛軍和錦衣衛便很快控制住了局面,怕是還未來得及轉移屍體。”沉穩的杜馳開口道。
顧小年問道:“杜小旗覺得誰是兇手?”
“李氏。”杜馳抱拳,沉聲開口。
顧小年隨口道:“爲何?”
杜馳見他臉上並無其他神色,而且想到眼前這位大人素日爲人也不是那種嫉賢妒能的性格,因此直言道:“看那李氏眉眼風情,必然不甚安分,而衛百戶新死,此人神情並無太多悲意,此爲異常。所以卑職認爲,李氏通,姦殺夫嫌疑極大。”
顧小年點點頭,“走。”
一行人便快步朝那衛百戶的宅院而去。
……
院門大開,顧小年當先進去,眉宇間秀氣多過英武,此時微微皺起。
如今剛到正午,家家已有飯香飄來。
此時院中傳來一陣奇異的肉香,焦焦軟軟的,帶着淡淡的油膩,明明很香,卻難讓人提起食慾。
那李氏的丫鬟小靈兒從廚房走出,手裡端了個大海碗,裡面滿滿當當地盛了肉,就是純肉,上面只撒了一點點香菜,在陽光下泛着油光。
而這小靈兒小巧紅潤的嘴脣上也滿是油花,此時見了這一幫人進來,頓時一愣,隨後眉眼舒展,向前捧了碗,衝顧小年問道:“你要不要吃肉呀?”
在場衆人有先前那番推斷,此時心裡都在隱隱猜測這是什麼肉了,臉色俱都是不好看。
膽子稍小一些的,甚至已經開始乾嘔犯惡心了。
鄧三雙眼一瞪,舉手上前,一巴掌將其打落。
海碗落地而碎,油花花的白肉撒了一地,但不等他開口呵斥,眼前便閃過了一道身影。
顧小年上前一步,直視小靈兒,後者同樣睜大了澄淨的雙眸,一眨不眨。
“衛百戶的屍首在哪?”他輕聲開口,不含情緒。
小靈兒目光微微閃動,“他不是跳河了嘛。”
不等顧小年再問,李氏從正堂裡走出,步履款款,纖細的腰身扭動,站在階上。
“怎麼,大人這是破不了案子,想要來冤枉兩個弱女子了?”李氏開口,聲音糯軟,眉眼勾起,讓人聽了不由心神一蕩。
顧小年雙眼微眯,左手已然按在腰間刀柄之上,揹負的右手虛握,體內真氣暗動。
“世無仙神,鬼蜮只在人心。”他輕聲開口,語氣卻森然的厲害。
李氏秀眉挑起,臉色愈加明媚。
“說的好。”她輕輕拍手,臉上掛着淺淺微笑,而後竟逐漸升空。
就這麼雙腳離地,原地慢慢升起,彷彿夜晚放飛的孔明燈。
顧小年瞳孔一縮,身後杜馳等人同樣面色一變。
世上輕功有別,提縱、奔襲、騰轉挪移,可眼前場景,明顯與這三類都摸不上邊兒。
就算是浮雲觀上乘輕功《仙梯雲縱》都無法做到如此。
不是不能原地騰空,而是無法做到這般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是真氣運行的跡象,就這樣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