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老二公司大廳裡，海龍聽見小蔡的問話，撇着嘴掐滅了手裡的半截煙，撇嘴道：“別提了！這筆賬還真就沒有欠條，你知道那個數控廠的老闆是誰嗎？是卞大疤瘌！當初老卞人在外地，又着急用錢，所以就先讓二哥把錢給他打了過去，說好了這幾天過來籤欠條，結果人剛一到家，直接嗝屁了！”
“這件事，這麼磨嘰啊？”小蔡聞言，也隨即無語，海龍說的卞大疤瘌，同樣是鐵西這邊的一個大混子，而且跟苑老二的私交還算不錯，所以事情到這，他也算聽明白了，之前卞大疤瘌的廠子因爲週轉不開，所以在苑老二手裡借了一筆錢，而苑老二出於朋友感情，也就沒讓卞大疤瘌立下什麼字據，只是有一個口頭協議，而現在卞大疤瘌死了，這筆錢就成了糊塗賬，如果不抓緊要回來的話，那拖得時間越久，成爲死賬的機率也就越大。
就在海龍跟小蔡聊天的時候，旁邊的一個人掃了一眼樓梯口，隨後用胳膊肘碰了海龍一下：“別嘮了，二哥下來了！”
小蔡扭頭望去，看見苑老二和苑老三等人下樓，登時規規矩矩的站在了一邊。
苑老二今年四十來歲，剃着一個鋥亮的大光頭，看起來很帶派，不過眼睛裡也總是透着一股戾氣，一看就是個老江湖，他身邊的苑老三雖然是他的親弟弟，但是跟苑老二長得並不像，而且身高超過一米九，看起來很壯，在他們兩人身邊的幾個人，都是苑老二身邊的嫡系，這些人在市內，都有房有車，而且手裡全有自己的生意，單獨列出去，也屬於有一號的社會人，是遠非海龍他們這些小魚小蝦所能比擬的。
“二哥！”
“二哥！三哥！”
“……！”
房間裡的一夥人看見苑老二他們下樓，紛紛開口打起了招呼。
“好。”
苑老二微微點頭：“你們這邊的人，全都到齊了嗎？”
“差不多了，我這邊還有一車沒到！”海龍張嘴插了一句。
“不等了，直接去老卞的廠子。”苑老二聞聲，直接帶人向門外走去，苑老三也快走幾步，拽開了行政攬勝的車門，等苑老二上車以後，坐在了駕駛位。
“嗡嗡！”
隨着苑老二的攬勝上路，後面的幾臺酷路澤、途樂之類的越野車紛紛跟上。
車隊中間的位置，海龍開着他那臺燒機油的老款大衆寶來，與前面的幾臺高檔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車內，小蔡坐在副駕駛，把一支點燃的煙塞進了海龍嘴裡：“大哥，今天這個活，一人給多少錢啊？”
“沒錢。”海龍翻了個白眼。
“你別扯犢子，咱們每次跟二哥出去，不是至少都能拿一千嗎？”小蔡已經跟了海龍很多年，所以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挺濃厚，也沒啥拘束感，更沒有森嚴的上下級關係。
“知道你還問我啊！”海龍扭頭看着小蔡：“那個啥，這個錢，我過幾天給你，行不？”
“啥意思，你又給我昧下了？”小蔡一愣。
“你看你這話說得多難聽！我是那種人嗎？主要是我這臺車壞了，估計得大修，我手裡實在是沒錢了。”海龍十分尷尬的迴應道。
“哎呦，我也真是服了，別人跟的大哥，都開着酷路澤，而你開着一臺車齡十六七年的寶來R也就算了，結果連修車錢都沒有！我發現我跟你混了這麼多年，雖然沒賺到啥錢，但是賠的可是真不少哈！”小蔡翻了翻方向不一的眼睛，登時無語。
“哈哈，人在社會上混，如果都能成大哥，那誰當馬仔啊，我知道自己沒有那麼大能力，自然也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像現在這麼混混日子，不是挺好的麼！你放心吧，我一個做大哥的，還能坑你的錢啊！”海龍呲牙一樂，體態放鬆的迴應道。
“我總算知道，爲啥我混了這麼多年，始終都沒混起來了，跟了個大哥都這麼沒上進心，你說我還能有啥出息啊！別人跟大哥，都是爲了賺錢，結果我這賺不到錢不說，隔三差五還得賠點進去！”小蔡頓時失去了跟海龍交談的興趣。
“哈哈，這件事說定了昂，我欠你一千塊錢，還是老規矩，還錢的時候多給你五十。”海龍哈哈一笑，深踩了一腳油門。
……
四十分鐘以後，苑老二那邊的九臺私家車，已經悉數趕到工業園區，紮在了卞大疤瘌的廠子門口，此刻在卞大疤瘌的廠子裡，有大約三四十個工人，正在圍着辦公樓不斷喧囂，而且在廠子大院裡面，也有不少吊車和拖車都在工作，不少拖車上面，還拉着打包好的數控機牀。
“我艹，老卞的家人下手挺快啊，不是說老卞昨天剛死麼，今天就開始分家了？”小蔡微微一怔。
“老卞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手裡又不差錢，光是領過證又離婚的媳婦就有四個，給他生了仨兒子倆姑娘，至於私生子，那更是沒數了，以前這些人全指着他養活，還能相安無事，現在他沒了，肯定得搶家產啊，不然以後怎麼活？而老卞這麼多年偷稅漏稅的事沒少幹，還有不少財產來路不明，所以他們肯定不敢經官審判，這麼一來，可不就亂起來了嗎！”海龍推門下車，看着亂糟糟的工廠大院咧嘴一笑：“人吶，錢太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就比如老卞吧，你說他生前多風光啊，現在人沒了，一家子都顧着搶家產，估計他現在還在停屍房裡凍着呢！”
“哎，你們幾個，在那嘀咕個JB呢！我帶你們看戲來了？”苑老三看着聚在一起的海龍他們一夥人，當即一瞪眼珠子：“開幾臺車，把工廠大門給我堵死！留下二十人給我守着！在咱們的帳沒要回來之前，這個廠子裡的一顆螺絲釘都不能出這個大門！其餘人跟我走，都機靈點，這個廠子現在挺亂，保護好二哥！”
“呼啦啦！”
苑老三話音落，海龍和小蔡他們一夥人，登時加快腳步，向他身邊聚攏，隨後一行十幾個人，齊刷刷的向辦公樓走去。
此刻在辦公樓門前，廠裡的一個車間主任也在看着面前的一羣工人，拿着擴音喇叭吶喊着：“各位生產線上的工人們，你們先聽我說！關於你們的訴求，廠裡一定會認真的去解決，大家的工資我們也不會拖欠！你們都知道，現在卞廠長已經過世了，所以廠子本身就很亂，請大家體諒一下卞總家人的心情，別在添亂了，行嗎？”
“你他媽放屁！你別以爲我們不知道！卞大疤瘌家裡的人，現在就在樓上吵着要分家呢！”
“我們不管姓卞的是死是活，你也別廢話，抓緊把工資給我們結了！”
“就是！廠子都他媽快黃了，你還想騙我們？我們今天回家，估計明天再來，就啥都沒了！到時候找誰瞪大眼湯去？！”
“合着你他媽拿到錢了，就想騙我們啊？門兒都沒有！”
“結工資！”
“……！”
一羣工人對於車間主任的規勸無動於衷，義憤填膺的咆哮着，齊刷刷的要邁步上前。
“呼啦啦！”
就在一夥工人準備往臺階上衝的時候，辦公樓的大廳裡，順便涌出來了十幾個手裡拎刀的小青年，爲首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站在車間主任身邊，伸手指着一羣工人：“你媽了個B的！都他媽給我往後退！今天誰敢衝擊辦公樓，我豁出去讓這些兄弟蹲監獄，也他媽砍了你們這羣B養的！”
此時正陪着苑老二走向辦公樓的苑老三，遠遠看見罵人的壯漢以後，呲牙一笑：“呵呵，那個不是卞大疤瘌的司機雙喜麼？現在老卞都死了，他還在這撅着呢？”
“雙喜跟了老卞這麼多年，肯定跟他有感情，現在眼看着老卞家裡要亂，他出面也是應該的，他畢竟跟老卞混了那麼多年，這點感情肯定是有的。”苑老二面無表情的把話說完，隨後從一羣工人身邊走過，邁步就要上臺階。
“你他媽要幹什麼！給我退下去！”一個拎着刀的小青年，梗着脖子喊了一句。
“小B崽子，你他媽跟誰吆五喝六呢？！”苑老三一把掏出了隨身的軍刺，他這麼一動手，後面的海龍和小蔡等人，也全都抽出了身上的大卡簧和甩棍之類的傢伙。
“都別動！”雙喜注意到這邊的騷亂，當即喝止了一句，隨後看向了苑老二：“二哥，你怎麼來了？”
“老卞生前在我這拿走了一筆錢，按理說，現在他沒了，我不該過來添亂，但是卞家都鬧成這樣了，我等不了啊！”苑老二略顯惋惜的開口。
“唉……我大哥身體本來好好的，誰知道忽然之間就沒了！”雙喜眼中閃過一抹哀傷。
“他家裡鬧成什麼樣了？”苑老二微微挑眉。
“兩夥對立的人，正在樓上吵呢！現在我大哥名下所有的產業，幾乎都是這種情況！這些人都是我大哥的實在親戚，我插不上嘴，我今天過來，就是怕廠子這邊有工人鬧事，其餘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我算看透了，我大哥家裡，全他媽是白眼狼，等這件事過去，我跟他們也就兩清了。”雙喜一臉煩躁的迴應道。
“行，你忙吧，我上去看看。”苑老二拍了拍雙喜的胳膊，直接帶人走進了辦公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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