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因爲需要每天在園林處和新帆綠化之間跑關係,而劉悅那一手出門不到十米,就能把麪包車紮在臭水溝內的車技,也着實讓楊東心有餘悸,加之他頭部的傷口還沒癒合,特別容易造成感染,所以楊東這幾日內的交通工具,始終是一臺黑色的桑塔納轎車,這臺車的後視鏡位置,還掛着一個紅色的熒光燈,是黑出租最普遍的標識,司機也是一個二十多歲,看起來挺幹練的青年。
這天一早,楊東仍舊按照既定的行程,首先去了新帆綠化跟負責結款的老黃扯皮,但是一上午的時間,卻一句都沒提過要錢的事,而老黃也樂得清靜,不斷地招呼着楊東喝茶,楊東依照慣例,跟劉悅留在新帆的員工食堂吃了頓午飯之後,短暫休憩了一會,再次乘車返回L順,準備去園林處,繼續進行令人興味索然的詢問。
等楊東乘坐桑塔納離開新帆綠化的時候,一臺摩托車也緩緩跟着啓動,十分不起眼的跟了上去。
從市內通往L順的道路,其中有一段是車流量比較大的主幹道,尤其是在中午的擁堵高峰期,更是經常會排起長龍,將來往車輛堵的宛若龜行,一般有經驗的老司機,都會選擇旁邊一條位置偏僻的小路往返,這條小路的實際距離雖然有些繞遠,但真的走起來,卻要比擁堵的主幹道節省很多時間,所以楊東乘坐的這臺車,最近一段時間的往返,走的全是這條路,今天也依舊沒有例外,普桑開到這個路口之後,沒有絲毫停頓,輕車熟路的拐了進去。
“嗡!”
擁擠的主幹道上,一些私家車看見桑塔納拐進小路,紛紛調轉車頭,打算跟着繞開這一塊擁堵路段。
“咣!”
與此同時,兩臺跟着普桑行駛的私家車,十分巧合的發生了一些小剮蹭,直接將路封死。
……
桑塔納車內。
“東哥,我就整不明白了,你明明知道咱們不管是跑到新帆,還是去園林處,都不會得到想要的結果,那咱們還成天瞎折騰啥呢,你不嫌累啊!”普桑後排座椅上,劉悅坐在楊東身邊,語氣不耐煩的問了一句。
“多看,多聽,少說!”楊東因爲連續數日的勞頓,幾乎全天候的時間內,頭部都在泛着細微的疼痛,心情也跟着有些煩躁:“我都掐着耳根子囑咐你這麼多遍了,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你說的話我倒是記住了,問題我都看了好幾天了,也沒看出來你究竟是想要幹什麼啊!”劉悅粗鄙的摳了摳褲襠,隨即聞了下手,繼續開口道:“而且我感覺新帆的老黃,明顯已經不尊重咱們哥倆了,你看昂,咱們倆前幾天去的時候,他都是在食堂的雅間招待咱們的,雞鴨魚肉,海蔘鮑魚什麼的,一樣都不落,你再看今天,他就讓咱們跟員工坐在一起,吃的員工自助餐,連我都看出他是啥意思了,這不就是在明擺着在攆咱們走嗎!”
“就算吃大鍋飯,我也沒見你少吃啊!”開車的司機咧嘴一笑:“中午總共就一個肉菜,你排在第一位,直接對着菜盆打了個噴嚏,到最後一大盆排骨,全他媽讓你造了,兒子撒謊,我坐在邊上,是看見你先鬆的腰帶,然後解釦子,到最後連褲子的拉鍊都給拉開了,你就不怕把自己撐死到那啊?”
“你懂啥,我這是在爲公司挽回損失,你說新帆欠着咱們一百多萬不給,我要是再不撿着貴的東西吃,那損失不就更大了嗎!”劉悅十分機智的辯解了一句。
“那你……”開車的司機跟劉悅鬥着嘴,餘光剛好掃到了後視鏡,看着後面稀疏的車輛,還有夾雜在其中的那臺摩托車之後,頓時坐直了身體,目光也變得警惕起來:“東哥,人來了!”
“刷!”
聽見司機的聲音,正在閉眼小憩的楊東,聞言猛然睜開雙目,隨即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後面卷着狼煙的摩托車:“你確定嗎?”
“後面這臺車,肯定有問題。”司機再次瞟了一眼後視鏡,毫不猶豫的點頭:“從咱們離開新帆公司開始,這臺車始終咬在咱們身後,我盯他一路了,咱們快他就快,咱們慢他就慢,始終沒超過車。”
“先遛着他,等過了這個村子,到前面荒地的時候,你開始加速,給他一種咱們驚了的感覺,儘量把停車的地點卡在村外那個樹林裡。”楊東看着窗外的村莊,輕聲交代了一句,同時拿出手機,發出去了一條消息。
“嗡!”
開車的司機聞言,將車略微提速。
“東哥,你說這臺車上的騎着的,會是誰呢?”劉悅扭頭打量了一眼摩托車上帶着頭盔的青年,轉回身向楊東問道。
“前兩天跟着咱們的,都是對方僱傭的空出租車,今天既然換車了,他肯定是要動手。”楊東從口袋裡掏出藥瓶,倒出幾顆白色的藥片,扔在口中咀嚼着:“現在李超和李靜波這兩個人,誰對咱們動手,我都不意外,別管來的是誰,只要能把人扣住,咱們這個局,就算破開了。”
“你放心吧,就算爲了不讓我哥去蹲笆籬子,我也得玩命抓住這個傻逼。”劉悅說話間,順手從座位底下掏出了一把焊着剔骨刀的鋼管。
“把刀收起來吧,這件事有人辦,不用你。”楊東伸手按下了劉悅攥着槍刺的胳膊,微微搖頭。
“哎呀,你準備的挺充分呀!”劉悅有些意外的看着楊東:“我真沒看出來,你都讓人打成腦殘了,還想着保護我呢,說真的,我挺感動!”
“你快把嘴閉上吧,聽你說話,我真的腦瓜子疼。”楊東斜眼迴應。
……
桑塔納後方,李靜波騎着一臺偷來的宗申150摩托車,已經跟了楊東一個多小時,因爲頭盔裡面的悶熱,汗水早已順着臉頰不斷淌落,一雙赤紅的眸子透過頭盔的樹脂面罩,始終在盯着前方桑塔納的車尾,懷中那把鏽跡斑斑的斬骨刀,和皮膚接觸以後,不斷透出冰冷的觸感,卻絲毫沒有將李靜波心中的仇恨壓下去分毫。
“沙沙!”
五分鐘後,桑塔納轎車已經壓着砂土路,行駛到了村子邊緣,放眼望去,前方的道路兩旁已經盡是荒地和不規則排列的楊樹林,周遭除了帶着熱浪的暖風拂動樹冠的簌簌聲響,便只剩蟬蛙們惹人心焦的啼鳴。
“刷!”
李靜波騎着摩托車,從村子裡的陰影中行駛到陽光普照的鄉間道路上之後,被陽光晃得有些刺眼,不覺間將摩托車減速。
“轟!”
與此同時,前方的桑塔納一腳地板油,開始沿着道路瘋狂向前逃竄。
“嗡!”
等李靜波適應了太陽下的光線之後,看見已經竄出去好遠的普桑,先是一愣,隨後擰着油門,開始奮起直追。
摩托車在山路上行進的速度和短時間內的爆發力,是前面那臺老掉牙的桑塔納根本無法比擬的,所以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李靜波就騎着摩托車追到了普桑旁邊,並行不到一秒鐘後,直接竄到了普桑前方。
“吱嘎!”
隨着李靜波的粗暴剎車,摩托在原地一個甩尾,直接橫在了山路上,此刻普桑行進的路段,恰好是在一個樹林子裡面,兩邊全是樹木,所以李靜波停車後,前路直接就被堵死了。
“咕咚!”
李靜波從車上跳下來之後,掏出懷裡的斬骨刀,大踏步的向桑塔納跑去。
“咔嚓!”
桑塔納司機看見李靜波邁步走來,伸手鎖住了車門。
“他媽的,要不然咱們下車幹他吧。”劉悅看着李靜波手中那把厚重的斬骨刀,心裡有些沒底:“以前我們村子裡那些流氓打架,但凡被人堵在車裡的,就沒有一個好下場!”
“你放心吧,這臺車改過,玻璃是防爆的,還貼着防爆膜,車門裡全加了鋼板,別說一把破菜刀了,他就是拿槍來,都不一定好使!”桑塔納司機雲淡風輕的迴應了一聲。
“就你這個破車,還改裝過呢?”劉悅這個人唯一的優點就是心大,聽完司機的話,頓時把李靜波拋在了腦後,開始好奇起了車的事:“我咋感覺,你這臺車,都不如改裝費值錢呢?”
“呵呵,前年冬天的時候,方哥的一個朋友,拿下了一個拆遷的工程,但工地那邊的釘子戶挺抱團,方哥的朋友去了好幾次,始終都搞不定,而且他們派去拆遷的人還被打傷了倆,車也被砸了好幾臺,後來那個承包商實在沒轍,就把這個活低價轉給方哥了,方哥接手之後,給我們下了硬指標,讓我們一個月內必須把人清走,後來我們一商量,就改裝了這幾臺‘戰車’,沒想到當時沒用上,今天卻用上了。”這幾天一直僞裝成黑車司機,在給楊東開車的畢方手下,笑眯眯的解釋了一句。
“踏踏!”
幾人說話間,李靜波拎着斬骨刀,也已經走到了桑塔納車邊,隔着車窗看清楊東的面貌之後,伸手扯掉了頭盔,目眥欲裂的看着車內的楊東:“艹你媽!你還認識我嗎?!”
“呼!”
楊東隔着車窗,看見李靜波那雙充滿絕望和憤怒的眼神後,輕輕吐了口氣,隨即身體後仰,面無表情的靠在了座椅上。
“我他媽要你命!”李靜波看見楊東這幅從容的模樣,怒火中燒的掄起手裡兩斤多沉的斬骨刀,對着玻璃一刀掄了上去。
“嘭!”
一刀過後,普桑的後窗玻璃巍然不動,只出現了一個白點。
“嗖!”
李靜波一愣過後,手裡的斬骨刀再次翻飛,加重力量砍了下去。
“當!”
第二刀過後,斬骨刀一聲錚鳴,直接崩飛了一個角,而車內的楊東對車玻璃上被砸出的兩塊斑白視而不見,依舊雙目微垂。
“操!”
李靜波看着玻璃上的兩道白印,還有楊東漠然的表情,頓時心中一凜,感覺事情不太對勁,猶豫了不到一秒鐘後,轉身就要跑。
“嗡嗡!”
與此同時,山路的兩端開始不斷響起車輛的轟鳴,之前跟在桑塔納後方,看似隨意行駛的車輛,全都猛轟油門跟了上來,頃刻將山路兩端堵了個水泄不通。
“咣噹!”
“咣噹!”
“……!”
隨着車門不斷開合,十數個手持刀棍的精壯青年,紛紛推門下車。
“小兔崽子,就憑你這兩B下子,還想把我們三合滅門,是嗎!”人羣最前方,張傲和黃豆豆人手一把闊背長刀,指着李靜波大聲喝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