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內。
楊東看着打到自己手機上的陌生號碼,並沒太當回事的接通了電話:“喂,你好!”
“呵呵,今天晚上,可能讓你失望了,因爲我的確很好。”電話對面,於志廣舔着嘴脣迴應了一句,隨後繼續道:“姓楊的,你好歹也是在社會上混的,但辦事的手段怎麼這麼髒呢?知道自己沒有跟我跑一下的馬力,所以就整了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跟我玩刺殺,是不?”
楊東聽見這話,頓時皺眉。
“人我扔在X崗中心醫院門口了,這次算是給你個教訓,如果再有下次,我直接讓你給他燒紙。”
“嘟…嘟……”
於志廣扔下一句話後,直接掛斷電話,並且將手機關機。
“咯吱!”
楊東聽着手機裡傳出的忙音,鋼牙緊咬。
“東哥,你怎麼了?”張傲見楊東接電話的時候,什麼都沒說,卻生了這麼大的氣,略帶費解的問道。
“沒事,你和豆豆在這照顧天馳,羅漢,你跟我出去一趟!”話音落,楊東邁步就向病房外走去。
“東子,怎麼了?”羅漢跟在楊東身後出了病房,看着楊東陰沉的臉色:“誰給你打的電話,怎麼給你氣成這樣呢?”
“漢子,小悅可能出事了。”楊東停下腳步,皺着鼻子迴應。
羅漢聞言呆愣。
……
於志廣是個混子,而且還是一個在市區內有一定名氣的混子,可是在他身上,卻很難見到江湖中人身上那種暴躁和衝動,他似乎是一個從骨子裡就很陰損的人,除了手段比較下三濫之外,性格也極其謹慎,他之前的那次入獄,是因爲聚衆鬥毆,其實那場鬥毆,並沒有造成什麼嚴重後果,當天參與鬥毆的五十多人,大部分只是受到了行政處罰,幾個主犯也全是緩刑,只有於志廣一人被判了實刑,而且他被判實刑的原因,其實跟斗毆的關係也不太大,原因只是他在鬥毆的過程中,打了一個圍觀的學生的嘴巴子,而那個學生,偏偏是市裡某領導家的遠房親戚。
於志廣因爲打了圍觀羣衆一個嘴巴子,被判了三年半,這次入獄到底冤不冤,咱們暫且不提,但是他在監獄裡面蹲着的這幾年,除了學會了在車間裡踩縫紉機之外,也在那種壓抑和無趣的環境下,學會了很多折磨人的法子。
而這天晚上,於志廣將劉悅帶到自己朋友的賭局裡以後,幾乎將自己在這段時間裡,所經歷和聽聞的各種“絕學”,全部在劉悅身上施展了一遍。
……
等楊東和羅漢趕到X崗中心醫院的時候,劉悅已經被處置完傷口,躺在病牀上陷入了昏迷,他整個人被剝的一絲不掛,周身上下卻纏滿了繃帶,只剩兩隻眼睛露在外面,並且身上的各處的繃帶,都有着滲血的痕跡,跟各色藥水混合在一起,看起來無比詭異。
醫生辦公室內。
“大夫,我弟弟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楊東在病房內看見劉悅的慘狀之後,面色冷峻的向醫生詢問道。
“你弟弟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醫生看着楊東,反問了一句。
“啥意思啊?”羅漢也跟着問了一句。
“他被送到急診的時候,雖然滿身是傷,可是又沒有一處值得手術的重傷,不過根據我從醫這麼多年以來的經歷來看,除了從車禍現場拉過來的傷者,真的就沒見過這麼慘的病患。”醫生擡頭看着二人:“他身上各種類型的創傷加在一起,有十幾處之多,以左臂爲例,他的整條手臂,被人用牙籤扎滿了密集的小孔,還有雙手的十個指甲,也都被人掀了下去,嘴裡的牙也被硬生生拔掉了一顆,還有腿部的刀傷,傷口明顯被撒過鹽,以及他的兩個腳心,都有燒傷的痕跡……”
“我艹你媽!”羅漢聽完醫生的話,雙拳不斷泛起噼啪的響聲,身體因爲憤怒,開始劇烈的抖動。
“病人身上除了上述的系列傷痕之外,最讓我感覺匪夷所思的,是我在他的尿道口裡面,拽出了一根鋼釘,還有他的背後,也被人用墨汁和手工針,歪歪扭扭的刺上了一個裸.女的圖案。”醫生說到這裡,情緒也有些慍怒:“我感覺,這已經不是打擊報復了,而是赤.裸裸的凌.辱和踐踏人格,所以我建議你們,報警處理,讓法律制裁這些傷害你弟弟的人渣!”
“呼呼!”
楊東聽見醫生的話,在椅子上沉默了半天,才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傷者身上的創口雖多,不過這些傷全都不致命,但很容易使患者造成真菌感染,加之他送醫的時候,已經有了失血過多的情況,所以還得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他雖然身上的傷不少,索性臉上只有一些剮蹭傷,所以倒是不至於影響外觀,只是後背那個被人刺上去的圖案,我們恐怕無能爲力。”醫生又低頭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病歷本:“你弟弟是被人丟在我們醫院門口,然後被我們院裡急診部裡的一個實習醫生髮現的,他的醫藥費,也是這名實習醫生給墊上的,你們得抓緊把錢還人家,還得補交一部分藥費和住院費。”
“我明白,謝謝了!”
“應該的!”
話音落,楊東和羅漢一起離開了醫生辦公室。
病房門口。
“這件事,要不要通知劉悅的父親一聲?”楊東駐足詢問道。
“算了吧,我大姑夫有高血壓,而且家裡就這麼一個孩子,如果知道這件事,我怕他受不了。”羅漢咬牙搖了搖頭:“劉悅的事,我能做主。”
“走吧,先進去看看小悅。”楊東拍了拍羅漢的胳膊,一聲嘆息後,走進了病房內。
……
凌晨四點,過了麻藥勁的劉悅,被生生疼醒了,因爲身上裹滿了繃帶,所以劉悅並不能掙扎,雖然咬着牙,但喉嚨中還是發出了輕微的苦痛呻.吟。
“悅兒,沒事,哥在這呢!”羅漢看見劉悅的模樣,雙拳緊握,眼圈泛紅的安慰了一聲。
“哥……我…錯了……”
劉悅微微睜眼,看着牀邊的楊東和羅漢,口齒不清的吐出了一句話,眼角劃過的兩行淚水,頃刻被繃帶吸收。
“沒事,男子漢嘛,經歷點坎坷,做點錯事,都沒什麼。”楊東本想拍拍劉悅的手,但是看見他手上繃帶滲出的血跡以後,將伸出去的胳膊又收了回來:“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昨天……呂建偉……的工地……動工之後……我知道自己惹禍了……後來又聽見你打電話……問起了於志廣的情況……所以晚上就想找他尋仇……替公司解決這個麻煩……”
“你他媽混蛋!公司的麻煩該怎麼解決,是你該操心的事嗎!你他媽吃飽了撐的!過去顯什麼能?!”羅漢聽完劉悅的話,嗷的嚎了一嗓子,情緒間,滿是對劉悅的心疼。
“漢子!”楊東攥住羅漢的胳膊,壓住了他的情緒,隨後繼續看着劉悅:“然後呢?”
“後來我找到了於志廣他們……但是我捅錯了人……還被他們抓了……再後來,他們把我帶到了一個賭局的後院裡……”
“……”
十多分鐘後,聽劉悅講述完了事情經過的楊東和羅漢,站在走廊盡頭,吸着煙相對無言。
“東子,今天劉悅出事,是因爲他偷襲於志廣在先,而且還捅傷了他們那邊的人,細追究起來,咱們也不佔理,如果事情鬧大了,小悅不僅會落一身傷,而且搞不好還得蹲進去,要不然……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羅漢沉默半晌後,率先對楊東開口,這還是兩人認識這麼多年以來,楊東第一次聽見那個暴躁無比的羅俊卿,說出服軟的話。
羅漢說完這句話,繼續低着頭抽菸,他性子雖然直,但畢竟不傻,今天因爲劉悅的疏忽,新帆工地那邊本身就出了一檔子意外,這已經讓楊東足夠焦灼了,如果今天出事的人是張傲和黃豆豆,那麼羅漢肯定第一個翻臉,但現在出事的是劉悅,所以他必須得忍,因爲劉悅不僅是他的家裡人,還是公司的一員,如今的三合公司,已經背上了二十幾萬的負債,作爲三合的股東,羅漢同樣清楚,他們現在的訴求,是爲了讓呂建偉屈服,而不是跟於志廣這種下三濫,去發生無畏的血拼,憑空消耗公司本來就已經成爲了負數的資源。
羅漢是個衝動的人,但也是個仗義的人,他此刻說出的一番話,完全是出於爲了公司其他人着想的角度,縱使心中再憋屈,可他總不能讓全三合的人,都爲自己和劉悅哥倆的任性買單。
“這事就這麼忍了,你能接受嗎?”楊東聽完羅漢的話,面無表情的問了一句。
“小悅不懂事,但我不能不懂事,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如果也跟着衝動,你會更難。”羅漢對楊東的話不置可否,看着窗外迴應了一句。
“這件事,你受委屈了。”
“我知道,你現在的壓力比我大。”
“醫院這邊,你盯着點吧,我先出去把小悅的醫藥費湊出來。”楊東拍了拍羅漢的胳膊,隨即一個人轉身。
……
楊東離開醫院之後,並沒有出去借什麼醫藥費,而是打車去了一個無人的荒涼海灘,在一片沾滿海鷗糞便的礁石中,取出了那把用油紙包裹,觸感冰涼的私改獵.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