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
江湖,就像一個大染缸。
不管多麼乾淨的人進去,終究會被下各種污點,最終被腐蝕的傷痕累累。
也有人說,江湖,是一個複雜的地方。
無數人一頭扎進去,但是最終能得到善終的卻寥寥無幾。
有白就有黑,這是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所以這個社會上,永遠不缺惡人,也不缺勇於放棄一切,想要在江湖路上一條道走到黑的人。
尤啓林的哥們丁三子就在此列。
丁三子的本名叫丁發財,是尤啓林的初中同學,通過他起的這個名字,也能看出來父母曾對於他有着很深切的希望和美好的寄託。
但事與願違,丁三子並沒有發財,而且過得並不如意。
在丁三子老家的縣城裡,他是個大熟臉,基本上到哪都能遇見點熟人,給面子的叫一句“三哥”,瞧不起他的則會叫一句“老三”或者“三子”。
丁三子自從初中畢業之後,就開始在縣裡瞎混,到如今已經四十來歲了,依舊是個底層混子,平時來錢的活啥都幹,倒騰牛羊、去早市賣菜、賣水果,遇見誰有仇家,半夜砸個車,打打悶棍,甚至沒錢花的時候,還會去網吧蹲活,跟一羣十七八歲的小青年出去充數,賺點人頭費,丁三子雖然賺錢很難,但是花錢卻挺猛,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兜裡沒錢的時候,就自己在出租屋裡煮點方便麪,但只要有錢了,哪怕只有五百塊錢,也必須叫着朋友出來喝頓酒,然後自己嫖個娘們。
丁三子的這種情況,不管放在哪個行業,都會被人笑話,但是在江湖這個包羅了衆生萬象的病態圈子裡,並沒人在乎,因爲以這種生活方式過日子的,遠不止他丁發財一人,對於這種生活,丁三子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因爲他從十七八歲就是這麼過來的,到了現在,依舊如此。
按理說,在江湖這個吃青春飯的行業裡,到了丁三子這個年紀,混的好的開始洗白,混得不好的,也開始急流勇退,做一些邊緣產業,如果沒混出頭,成爲一個大哥的話,基本上就算是被淘汰了,但丁三子卻如此倔強的依舊混跡在這個圈子裡,而且做得是最底層那些根本不足以養家餬口,也沒有什麼固定收入的活,卻始終沒有餓死,說明他還是有些過人之處的。
實事求是的說,丁三子此人的確是一塊混社會的好材料,這麼多年來,他的戰績樁樁件件不勝枚舉,類似於在歌廳跟一夥酒蒙子打架,雙手掐着兩個半截酒瓶子打跑對方十來個,還有在市場上賣菜的時候,因爲搶攤位,拎着一條扁擔跟十五六個菜販子幹仗,幹翻七八個後奪路而逃,甚至於曾經還拎着菜刀砍當年最狠的江湖一哥。
由此可見,對於這種刀光劍影的生活,丁三子一點不虛,而混社會這東西,說起來容易,真要到了頂着坐牢和殘疾的風險去跟人拼命的時候,就足以刷掉一大批人,而丁三子這種虎逼,即便自己出不了頭,但至少也能在某個團伙裡混成個核心啥的。
丁三子之所以在天賦異稟的同時,卻淪落到這種地步,跟他的性格有着極大的關係,這麼多年來,有很多人看中了他在社會上的名氣,跟他合作過各種生意,正規的不正規的都有,但最後卻全都跟他不歡而散,這些人跟丁三子決裂的原因各有不同,但幾乎所有人都對他有過兩個評價:“貪小便宜”、“不會做人”。
尤啓林跟丁三子並不熟悉,自從初中畢業後就少有聯繫,但也知道丁三子在縣城裡挺有名氣,而且對方困難的時候,還跟他借過幾次錢,總共加起來不到兩千塊,丁三子始終沒還,尤啓林也沒主動要過,由此便覺得對方欠了自己的人情,選擇了這個在老家聲名狼藉的老混子給自己幫忙。
當天晚上,丁三子在接到尤啓林的電話之後,琢磨了半天,最後躺在出租屋裡的木板牀上撥通了自己一個朋友的電話。
“三哥,咋了?”丁三子的朋友接通電話後,張嘴問了一句,此人是當地派出所戶籍室的一個輔警,跟丁三子已經認識好多年了。
“沒事,麻煩你幫個忙,給我調個戶籍唄?”丁三子舔着嘴脣開口。
“咋的,又要賬啊?”朋友一笑。
“啊,有個人欠我點錢,我找到他們家裡,他家人說他出事跑了,現在掛着網逃呢,我想看看有沒有這個事!”
“給你查可以,但是萬一出了啥事,你別亂說啊!”
“你放心吧,我是那人嘛!”
“你如果不是,我就不囑咐你了!叫啥名啊?”
“尤啓林,家就是咱們本縣的!跟我同齡!”丁三子眨巴着眼睛說出了尤啓林的名字,而他之所以這麼做,也是怕自己這份錢賺的會有什麼風險。
“你稍等!”朋友語罷,那邊就沉默了下去,大約三分鐘後,聲音再度響起:“你說的這個尤啓林,啥問題沒有!”
“確定嗎?”丁三子追問。
“咱們全縣就一個叫這個名的,錯不了!”
“謝了啊,改天請你喝酒!”
“拉倒吧,你這一改天,這事就算黃了!”
“哈哈!真請你,先掛了啊!”
丁三子跟朋友打完電話,確認尤啓林那邊確實沒什麼大事之後,就開始打電話借起了錢,不過十來個電話打出去,最後借來的錢加在一起,還不到三百,而且這三百塊錢,還是他在好幾個十八九的小混混那裡三十、五十的湊出來的。
“他媽的,這羣睜慫!平時哥長哥短的,你們有事我啥時候躲過,現在我用你們辦點事,一個個就他媽知道哭窮!”丁三子拿着手機,看着微信上寥寥無幾的幾筆轉賬,低頭琢磨了一會,直接穿鞋下地,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出門離去。
……
丁三子出門後,開着自己那臺老掉牙的破捷達,很快趕到了縣城裡的一處住宅小區內,上樓敲響了房門,而他來的地方,正是尤啓林的家。
“咣噹!”
十數秒後,尤啓林家的房門被拉開,隨後尤啓林的妻子吳翠紅看着站在門外的丁三子,眼神微微有些意外:“丁哥,你來我家,有事啊?”
“有事,走,咱們進屋說!”丁三子點點頭,邁步就要進屋。
“哎!丁哥,今天老尤沒在家,而且孩子也睡了,有什麼話,你就在這說吧!”吳翠紅知道丁三子不是啥好人,所以有點打怵。
“我知道老尤沒在家,我來這就是爲了跟你說這件事!”丁三子推開吳翠紅的胳膊,連鞋都沒換就走進了客廳裡。
“丁哥,有什麼事,你說吧!”吳翠紅看見丁三子硬闖進了屋裡,轉身打開了客廳所有的燈。
“哎呀,你至於嗎?連門都不關,還怕我把你咋地啊?我都不是埋汰你,就你這麼大歲數的,在客運站那邊的小旅店三十塊錢就能整一下!我至於因爲這點事犯罪嗎?你把門關上,我跟你說點正事!”丁三子看着吳翠紅,言語粗鄙的開口。
“丁哥,你到底要幹啥?”吳翠紅站在門口,準備隨時呼救。
“行了,你愛關不關吧,我問你,老尤出事的消息,你知道了嗎?”丁三子明顯對於吳翠紅的行爲很反感,覺得自己沒有受到尊重。
“老尤出事?他怎麼了?”吳翠紅鎖眉。
“我真懷疑你們倆是不是親兩口子,他沒跟你聯繫?”丁三子聽見這話,隨即眼前一亮,他之前聽說尤啓林出事,而且選擇了他這種不遠不近的關係去接人,就多少猜到了尤啓林應該是不敢跟家裡人聯繫,所以來找吳翠紅,就是爲了多崩點錢。
“我跟老尤每天都打電話,但是今天晚上我打他的電話,確實沒打通,丁哥,他怎麼了?”吳翠紅聽見這話,也追問了一句,她跟尤啓林的感情一直不錯,平時尤啓林在外地工作,每天都會風雨無阻的跟他通個電話,但今天晚上吳翠紅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全都是關機狀態。
“我也不知道,之前老尤給我打電話,說他出事了,讓我去遼N接他,我準備今天晚上就走,可是我沒有路費,這不就來找你了嗎!”丁三子舔着嘴脣開口。
“他出什麼事了?”吳翠紅追問。
“我哪知道啊,整的好像特務接頭似的,就讓我去,讓後等他電話!”丁三子搖頭。
“他連我的電話都不接,爲啥能跟你聯繫呢?”吳翠紅一臉狐疑。
“你這啥眼神啊,整的好像我騙你似的!你看看,這就是他給我打電話的號碼!”丁三子起身,把手機遞到了吳翠紅面前。
“丁哥,老尤都跟你說啥了?”吳翠紅看見那個歸屬地爲遼N朝Y的電話號碼,頓時蹙眉,因爲尤啓林確實在那邊出差。
“他跟我說遇見事了,然後……”丁三子看着吳翠紅,開始原原本本的講起了尤啓林的事,隨後道:“反正話我都跟你說了,我過去接人可以,但是沒有路費,你要是信我呢,就給我拿錢讓我走,如果不信,這事就拉倒,我也不管了!”
“……”
……
與此同時,在吳翠紅家樓下的一臺私家車內,一個青年正在跟薛猛通着電話:“猛哥,今天晚上有個男的來尤啓林家裡了,我剛纔上樓晃了一眼,發現尤啓林家的門沒關,那個男的正跟他媳婦說話呢!”
“說的什麼?”薛猛反問。
“他們聲音不大,我沒聽清!”青年微微搖頭。
“除了這個男的,還有別人去過他們家嗎?”
“沒有,只有這一個!要不,我把他扣下審一審?”
“先別打草驚蛇,你把這個人盯死,看看他是幹啥的!”
“妥了!”青年話音剛落,就看見丁三子從樓道里走出來,一邊數着手裡的現金,一邊向停車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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