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考覈(上)

跨過一道院門,藤原家的道場出現在眼前。露天的,平整的青石板鋪就,偌大的道場裡,正對院門是主位,三幅坐墊,面前擺放着一張矮几,藤原家的三位長老跪地而坐,三長老藤原青空腿腳不便,坐在輪椅上。

主位右側是藤原家族的一干核心成員,寥寥十數位,也都跪坐在坐墊上,在他們身後是“神鬼四部衆”的另外三個頭目,“魅部”綾,“魍部”前川望,“魎部”工部龍馬,再加上“魑部”的神宗翔,四部衆頭目已然齊至。

另一側則是客席,客席最上首的是鬼冢神藏,在他身後坐着忠師兄,下首空出兩個位置,看來是藤原麗香和顧小石的。藤原麗香是本次考覈的主角,自然有一席之地,緊挨着自己的老師,顧小石雖然年輕,但他身份特殊,雖矢口否認,但他終歸來自奧古斯都學院,甚至真有可能代表着伊凡校長,坐在鬼冢神藏身側也無可厚非。順着下來,是皇室的兩位代表;然後是笠谷家主笠谷結衣,真吾和竹子在她身後;山嵐家的兩位則坐在客席最末。這些,便是今日受邀前來的見證,加上藤原家的人,總計也只二十出頭。

“請吧,兩位。”藤原雅智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言罷轉身朝着藤原家的坐席走去,神宗翔面對主位鞠躬,則是走出小院,關上院門,今日他的職責是把守道場,不讓任何人前來打擾。

藤原麗香和顧小石來到道場正中,先是對四位長老鞠躬一禮,然後是來賓,最後是家族餘人。顧小石跟着行禮,衆人不敢怠慢,紛紛起身還禮,禮畢,藤原弘一朗聲道:“麗香,你終於來了;同時,歡迎你,來自奧古斯都學院的顧小石先生。”

“多謝大長老。”二人同時致謝道。

“請就坐。”藤原弘一道。

二人就坐,卻見藤原弘一來到道場正中,逐一對三方行禮,朗聲道:“各位貴賓受邀前來,我謹代表藤原家族上下,致以最誠摯的謝意。”言罷,又是一禮。

來賓紛紛還禮,又聽藤原弘一道:“今日大家齊聚,爲的是見證我藤原家繼承人考覈,考覈之後,家族新的繼承人即將誕生,無論是誰成爲繼承人,我藤原家的初衷絕不會改變,同爲獵魔界的一份子,藤原家必將繼續承擔自己的職責,身先士卒,鞠躬盡瘁,絕無半點怨言。”

藤原弘一再次行禮,又道:“今日考覈的雙方,考覈者爲我二弟——藤原蒼汰,被考覈者爲藤原麗香。麗香身爲前任家主孫女,前任繼承人女兒,屬家族直系嫡親,血脈純正,絕無半點虛假,擁有成爲家族正式繼承人,乃至日後出任家主的資格。”

“有請兩位!”藤原弘一道。

藤原麗香和藤原蒼汰同時起身,緩步來到場中,站在藤原弘一兩側。顧小石藉機朝笠谷結衣身後的竹子看去,竹子盯着他,輕輕搖了搖頭,那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舉動的意思。顧小石會意,不過心中也有些納悶,那位暗中潛伏的素盞鳴尊究竟會什麼時候出手?

“既是考覈,又是比試,既是比試,難免動武。”藤原弘一道:“我輩獵魔人,相互切磋印證本爲常事,只是今日的考覈卻有些規矩,須得事先說明。”

“其一,兩位只可點到爲止,絕不可傷人;其二,本次考覈只爲印證被考覈者的實力,實爲切磋,絕非生死相搏,故禁用魔能技;其三,以練習劍道所用的竹劍爲兵器;其四,考覈時間爲一炷香,考覈者在此時間內獲勝,被考覈者宣判失敗,反之,被考覈者若能在此時間內保持不敗,則視作通過考覈;最後,由於雙方年歲和實力存在不容忽視的差距,故要求考覈者在本場考覈內,將自身境界壓制到與被考覈者相同水平,如有違反,則視爲舞弊,被考覈者即通過考覈。”藤原弘一注視着二人,鄭重問道:“你二人可有異議?”

“沒有。”藤原麗香和藤原蒼汰同時點頭,答道。

“你二人可都清楚知曉?”藤原弘一再問。

“是。”二人再答。

“今日考覈,有幸請到鬼冢神藏前輩,與弘一一併作爲監場,將對即將開始的考覈進行評判,在座各位,可有異議?”藤原弘一朗聲問道。

一個是藤原家族的大長老,一個是唯一的劍道宗師,此兩位爲現今島國實力最強者,在座的都是明白人,怎會有任何異議?

“來人,贈劍!”藤原弘一道。

綾出列,拿起兩柄早已備好的竹劍來到場中,待藤原弘一逐一檢查之後,又走到鬼冢神藏面前,恭敬一禮。鬼冢神藏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點點頭,綾又回到場中,藤原麗香和藤原蒼汰各挑一柄,握在手中。

“來人,點香。”藤原弘一道,對場中二人一禮,退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那徐徐升起的青煙,朗聲道:“我宣佈,考覈開始!”

場中,藤原蒼汰和藤原麗香對峙,卻聽藤原蒼汰道:“我雖爲長輩,但事關家族命運,不容兒戲,勢必會全力以赴,麗香小心了。”

“麗香瞭解。”藤原麗香躬身一禮,道:“請賜教。”

藤原蒼汰還了半禮,道:“你是晚輩,先出手吧!”

藤原麗香取下背後的“赤魅”,輕輕放在一旁,雙手握住竹劍,劍尖朝上,雙目一閉,片刻之後復又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不再多說什麼,挺劍便刺!

劍尖未及,藤原蒼汰揮劍格開,退避一步,與藤原麗香錯身而過,舉劍朝她後背空門劈去。藤原麗香猛然轉身,竹劍自下而上攻到,雙劍相交,發出一聲清脆的“啪”。

二人各退一步,藤原麗香趁對方還未站穩,竹劍前刺,朝藤原蒼汰胸膛處攻去;藤原蒼汰卻還以相同招式,二人劍尖還未觸碰在一起,卻又各自變招,兩柄竹劍如兩條靈蛇,相互交纏,你爭我奪,拒不退讓。

藤原蒼汰招式沉穩,勁道雄渾,一招一式,如雷霆震怒,有翻江倒海之勢;藤原麗香則身形靈活,動若狡兔,左擋右閃,每每攻向對方的空門之處。她本以速度見長,自問這也是自己能與對手抗衡的優勢。以輩分而論,藤原蒼汰高了藤原麗香兩輩,年長許多;以實力而論,也在藤原麗香之上,至於是否已然晉升爲A級獵魔人,此刻還看不出來,若要硬拼,決計討不到便宜,只得以靈活的身法,再配以迅捷的劍招牽制對手。

藤原蒼汰似乎猜中了藤原麗香的意圖,比步伐,比靈活,的確不如;但論實力,論經驗,縱然將境界壓制到相同水平,自己也佔據優勢。於是乎,以不變應萬變,守住對方的快速進攻,再試圖尋找破綻,一擊破敵,這是他的策略。他不像藤原麗香那般左右騰挪,前後突進,而是佇立原地,重心沉於足底,只是轉動身體,以招破招,化解對方的攻勢。二人你來我往,倒像是藤原麗香主攻,藤原蒼汰主防。

此戰需在規定時間內結束,這一點倒是藤原麗香佔優,她不怕對方一味防守,越是這樣,時間越少,對自己越有利。她似乎也猜中了對方的意圖,當下放慢腳步,環遊在藤原蒼汰四周,時而挺劍進攻,一擊不中,卻又迅速後退,避免對手反擊。

二人交戰,於招式上,於心理上,各有一番較量,場面一度相持不下,那香卻已燒完半截。

藤原蒼汰一直留意着那邊的香,見考覈時間過半,心中明白,這樣纏鬥下去終不是辦法,須得發力了,當下賣了個破綻,引對方來攻。藤原麗香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想法,意欲將計就計,佯攻上去,待對方反擊,再反擊對方的反擊。這一招虛虛實實,速度着實驚人,之前一直找不到藤原蒼汰的破綻,這或許是個機會,值得一搏。

虛招進攻,招式未老,卻已撤回,待對方出招之後,再行變招,這是藤原麗香的打算。

如同對弈一般,之後的步數,誰算得多,誰便佔優。

藤原麗香的這一劍還未刺到,便已撤招,就在這當口,突覺竹劍前半截似乎被一股力量牽引,撤招之間,竟然有了滯帶,卻見藤原蒼汰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早就猜到你用的是虛招,棄劍吧!”

說話間,他一邊牽引着藤原麗香的竹劍,一邊側身挪到一旁,單手握劍,高舉劍身,朝着藤原麗香的手臂劈下。留給藤原麗香的選擇只有兩個,其一,棄劍收回手臂,但手中再無兵刃,如何對敵?其二,她的劍勢已盡,力道消退,而藤原蒼汰的一劈蘊含着一股大力,說不得,只能以手中竹劍格擋,此消彼長,倘若兩柄竹劍互斫,後果不言而喻。

是棄劍?還是硬拼?留給藤原麗香做出選擇的時間只有短短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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