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聞子君待在自己的小書房裡,覈對賬冊。窗子開着,外面的暖風吹了進來,裹着淡淡的花香,薰得人有點昏昏欲睡,打了個哈氣,她放下手中的毛筆,到了旁邊的軟榻處躺了下來,準備眯上一會兒。
“娘,娘……”
聞子君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時候,五歲多的申屠曦大叫着就跑了進來。她睜眼,撐起身子,正要坐起來時卻被小傢伙一撲,一下就又倒了下去。
聞子君見他一額頭的汗,拿起帕子給他擦了擦道:“又怎麼了,是不是又闖禍了?”
申屠曦抱着她的腰,仰起小腦袋搖了搖。
聞子君說着便順着被曦兒撞開的房門朝外看,確實沒有見到板着臉跟過來的申屠熾。
“那做什麼?急匆匆的,跑了一腦袋的汗。”
申屠曦那張酷似他爹的小臉兒十分的嚴肅,小眉毛皺着,小大人般的和他娘道:“娘你快去看看,我爹他太不像話啦!”
聞子君笑了:“你爹又打你了?”
“纔不是,我又沒有惹事。”申屠曦小手拽着他孃的胳膊,一邊扯一邊道,“娘你快隨我去看看,你看他是怎麼對弟弟的!”
申屠曦四歲的時候,聞子君又生了一對龍鳳胎,今年小姐弟個一歲三個月了,剛剛學會走路沒有多久。今日申屠熾休沐,午睡過後便帶着兩個孩子在海棠樹底下練習走路。
“爹爹怎麼對你弟弟了?”聞子君心想走路能走出什麼事出來?
申屠曦急着要拉她去看,聞子君便只好穿上鞋跟着兒子出了屋子。
一邊急匆匆的走着,申屠曦一邊憤憤不平的和他娘道:“剛纔我見到爹在看着弟弟妹妹們學走路,可是弟弟妹妹還小,沒走上幾步就摔倒了。兩個人明明是一塊兒摔得,可是爹爹卻上前只把妹妹抱了起來,然後板着臉讓弟弟自己站起來,我見弟弟怪可憐的就過去想把他抱起來,可是我爹卻拿腿擋着我讓我一邊兒玩兒去。”
申屠曦說着仰起小臉兒和聞子君道:“娘,您看他可多不像話?平日裡欺負我就算了,可是弟弟還那麼小,怎麼他也欺負呢?一會兒您可要說說他呀?”
聞子君心裡好笑,前幾日他爹和幾個朋友出去狩獵,被他知道了卻不肯待他,小傢伙可是記上仇了,這幾天可是沒少說他爹的壞話。總算是這會兒逮着他爹的短處了,迫不及待的就來告狀了。不過小傢伙倒是學聰明瞭,沒把自己扯進來,知道拿他弟弟說事兒了。
申屠曦拉着孃親直奔海棠樹過去,還沒到跟前時,聞子君就見到了兒子描述的場景。
申屠熾懷裡抱着小女兒,側對着聞子君他們母子,小兒子穿着一身小紅衫,倒騰着小胖腿,晃晃悠悠的在毯子上邁着小步子,沒走幾步啪嘰一個屁墩兒坐了地上。他摔了也不哭,轉過小腦袋去看他爹。聞子君聽到申屠熾和兒子說了句“站起來繼續走。”小傢伙便又吭吭哧哧的要爬起來,許是累了,他這回沒爬起來,半路摔了個四仰八叉。小傢伙也不喊疼,自己骨碌了半圈兒,正要再爬起來時,小眼睛卻看見了他娘。
這一瞬間畫風突變,馬上要爬起來了的小不點兒,忽然胳膊一軟小肉身子又骨碌了回去,四腳朝天的躺在那兒,“哇”的就哭了起來。哭還不說,他還使勁兒蹬着小短腿,揮着肉肉的胳膊,往自己的小胸脯上拍……
申屠熾看了眼小兒子這賴皮模樣,便知道是他娘來了,果然回頭,見到大兒子拉着她娘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
聞子君走了過去,她越是走進,小兒子哭的就越是厲害,雖說心裡知道他是在耍賴皮,但也確實是捨不得他這般哭。
聞子君跪在毯子上,俯下身去把肉呼呼的小兒子抱了起來。
她掏出帕子,想着給兒子擦擦眼淚,可是舉着帕子卻發現小不點兒正一臉委屈的看着她,臉上卻一滴淚都沒有。
聞子君伸出一根指頭,點了他的小額頭一下,嗔道:“你這個小混蛋。”
小混蛋委委屈屈,奶聲奶氣的道:“痛痛。”
“哪裡痛啊?”
“屁屁。”小傢伙扁着嘴兒,指着他爹道,“壞壞。”
聞子君便轉頭去看了眼申屠熾,而後又轉過頭來和小傢伙道:“那是誰呀?”
“壞爹爹!”
聞子君板起臉:“怎麼可以說爹爹壞話?”
小傢伙小臉兒呆了一呆,見勢不好,立馬撒嬌,他抱着聞子君的脖子,嬌聲嬌氣的道:“娘娘,寶痛痛。”
小不點撒起嬌來全家無敵,比他姐姐都有一手。他抱着孃親的脖子,嫩嫩的小臉兒貼在他孃的臉上,小模樣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小嘴巴里還奶聲奶氣的叫着“娘娘……”
聞子君心都要化了,哪能不寵着,她抱着小兒子,伸手在他屁屁上揉了揉,哄道:“娘揉揉就不痛了。”
小不點還跟着哼哼,哼了兩聲又“吧唧”在聞子君的臉上親了一口。
母子兩個親親熱熱的場面,看呆了另外三個人,原本站在弟弟一邊的申屠曦,都忍不住把腳挪到了他爹那邊兒的陣營,他拽了拽父親的衣襬,小聲和他爹道:“娘最偏心了。”
申屠熾點點頭。
不知道他們父子倆的互動,那邊聞子君準備抱着兒子回屋了,轉頭和他們道:“晟兒出了一身的汗,我抱他進去洗洗。你們也別在外面待太久,別把孩子都曬黑了。”
申屠熾低頭看了看懷裡乖巧、嬌軟的小女兒,擡腿往屋裡走去。
最後院子裡只剩下曦兒一個小人,他跺了跺腳,也跟了進去。
……
晚飯過後聞子君帶着兩個小的在屋裡玩兒,申屠熾則帶着大兒子去了練武場。每日這個時候,他都會在練武場看着兒子臉上一個時辰的拳腳或者刀劍。
這日練完天已是大黑了,兩個小的被哄睡後,由奶孃抱走了。
聞子君伸了個懶腰,正要出門去看看這父子倆時,胡聽到門外“噠噠噠”一陣細碎的小腳步聲。
聽着聲音她便知是曦兒的,果然沒一會兒大兒子小風兒一陣的衝了進來,他一頭扎進了孃親懷裡,抱着孃親的腰,仰着小臉兒可憐兮兮的道:“娘,我摔疼了。”
申屠曦四歲開始跟着他爹習武,三不五時的總會弄些喪在身上,有的青紫甚至十幾天都不消,兒子還小,聞子君每每見了都很是心疼。這會兒聽他說摔疼了,立馬心就揪了起來。
也不嫌棄小曦兒一身的土,把他抱在了懷裡問道:“摔哪裡了,給娘看看。”
申屠曦伸出一根小手指頭指着自己右胳膊道:“這裡。”
聞子君小心的把兒子的衣服脫了下來,並沒有見到特別嚴重的傷痕,略微放了一點心,藉着蠟燭的光亮仔細又找了找,發現了一塊鵪鶉蛋大小的淺淡紅痕。
聞子君便在那處放輕了動作揉了揉,問他:“是不是這裡?”
申屠曦舒服的靠在孃親懷裡,點着小腦袋道:“是。”
聞子君抱着兒子又給他揉了一會兒,沒多久後卻見到兒子迷迷糊糊的要睡過去了。
“曦兒,咱們洗了澡再睡好不好?”
申屠曦撒嬌的哼哼了一聲:“不要。”
“娘給你洗,一下下就好,然後乾乾淨淨的進被窩,舒舒服服的睡一覺,好不好?”
申屠曦抱着他孃的腰,沒有睜眼,卻也沒有反對,聞子君便讓人送了洗澡水進來,給大兒子洗了澡,然後裹着被單,抱着他把他送回了房。
申屠曦躺在牀上滾了一圈倒不困了,見她娘要走,趕緊又捂着胳膊哼哼着疼。
聞子君道:“娘不走,娘去找件衣服過來給你穿。”
聞子君去櫃子裡找出了一套裡衣給兒子換上,而後她也上了牀,哄着兒子睡着了,才起身回房。
回到正房剛一進屋迎面撞見申屠熾,他大着步子黑着臉朝外走,見了聞子君他腳步便頓住了,但臉色卻沒好看一點。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申屠熾沒理她,轉身回了裡間。
忙了一天,聞子君也累了,她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便開始脫衣服準備上牀睡覺了。
申屠熾靠在牀邊看着她,半晌說了一句道:“曦兒這麼大了,日後不許你再哄他睡覺。”
聞子君爬上牀,“他還小呢,才五歲。”
“慈母多敗兒。”
“你太嚴厲了。”聞子君伸手解了申屠熾的腰帶,幫他脫下外衣,“對曦兒也是,對晟兒也是,日後不許這樣了,要對他們好一些。”
申屠熾沒吭聲,他把外衣扔到一邊,在聞子君身側躺下,而後大手抓着聞子君的小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聲音低低的道:“教曦兒練拳時,被他踢了一腳。”
“……”
“他哪有什麼力氣!”聞子君心想這父子三人今兒個這是商量好的嗎?還是女兒單純、乖巧、可愛些啊!
“他力氣不小了,我一時沒防備,疼的有些厲害。”
聞子君纔不信呢,他這一身的銅皮鐵骨,別說曦兒了,連自己都踢不疼他,不過她也沒有說破。
“我給你揉揉好不好?”
“嗯。”
聞子君側了側身子,把手放在他肌肉緊實的腹部,輕輕的給他揉了起來。
聞子君是真的有些累了,揉着揉着就困了,可是申屠熾卻是越來越有精神,忽然他一個翻身把聞子君壓在自己的懷裡,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句什麼,回身便滅了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