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聞子君到了軍醫處,仔細詢問了申屠熾的狀況,老軍醫的口中,申屠熾的傷情,並不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客觀,鬍子花白的老者,臉上很是鄭重的道:“還望夫人多勸勸將軍,讓他千萬多多休息,傷口徹底痊癒之前,切莫再提刀上馬了。將軍身上的幾處傷都是極重的,若不好好養着,傷口反覆開裂的話,只怕會留下後患。”
竟然這般嚴重,還有留下後患的可能,聞子君聽的心驚,想起昨夜他那輕描淡寫滿不在乎的口氣,聞子君氣的不行卻也無可奈何。和家人朋友相處時,其它的都還好說,只是報喜不報憂這一點,最讓她討厭。
聞子君有些忐忑的問道:“大夫,那個,昨日他……騎馬出城去跑了兩趟,傷口裂開了,您看現在該怎麼做,纔不會留下遺症?”
老軍醫嘆了口氣道:“若是能臥牀靜養,按時喝藥,傷口痊癒前不要再做劇烈運動纔好。”
“大夫放心,這回一定讓他臥牀靜養,藥也會按時喝。”
從老軍醫處出來,聞子君回去就給申屠熾端了兩碗藥,一碗治傷的,另一碗安眠。
站在牀前,她居高臨下的看着申屠熾,面色不善的質問道:“老先生說你這些日子都沒有喝藥?”
申屠熾身上披着件棉衣半靠在牀頭,垂着視線看着眼前被面上的紋理……心想:這李軍醫的嘴,可是真碎。
他不說話,聞子君也不說話,只是盯着他看。
申屠熾抗不住只好說道:“大夫的話,只能信三分,他們最喜歡誇大,我這點傷幾日便好,也無需臥牀,這藥最是沒用。”
聞子君氣的瞪眼,她將托盤重重的放到桌子說:“沒用也得喝。”
申屠熾轉頭默默地朝桌子上看了一眼,問她:“今日怎麼兩碗?”
“你說呢?”
申屠熾識趣的沒有再問,老老實實的喝光了兩碗藥汁……喝完了藥汁沒多久申屠熾就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困……心裡很快反應過來另一碗藥必然是安神的,可反應過來也晚了,沒掙扎一會兒就倒下睡着了。
這一睡就睡了一整個上午,午飯時候被下面士兵叫醒,士兵端着飯菜道:“將軍,夫人吩咐給您送的飯。”
申屠熾:……
他竟然被一碗藥給撂倒了,生平頭一次遇上這種事情,申屠熾有些惱火,雖說這一碗藥是爲了讓他養傷,可他這人性格強勢,最不可容忍的就是受人矇騙擺佈,但偏偏今兒個擺佈他的那個是他媳婦兒,這讓他再惱火也不能怎麼樣。
士兵將飯菜擺到桌上:“將軍,夫人交代的讓您趁熱吃。”
申屠熾瞅一眼,見桌上只有一大碗糯糯的白粥,他心想現在軍中的糧食還是有的,怎麼又吃回稀飯了,正要問時,就聽那士兵先開了口道:“將軍,夫人交代說您有傷在身,不能吃肉,只讓給您端碗素粥過來,還不能端多了。”
申屠熾:……
申屠熾沉着臉問:“夫人呢?”
“夫人在用飯……”那士兵遲疑了一下,而後飛快的擡眼看了申屠熾一眼,又道,“夫人說,若您問起,就說她今日不和您一道吃了,火頭軍給夫人開的小竈,夫人說……怕您饞。”
那士兵說完還擔心素來威嚴的將軍發脾氣,可擡眼卻看到將軍的臉上,彷彿漾起了那麼一點,不甚明顯的笑意。他心裡暗暗讚了一句:將軍真是大氣。
申屠熾下牀坐到桌前,端起粥碗吃了起來,吃了幾口後,問跟前的士兵道:“夫人上午都去了哪兒,做了什麼?”
提到這個士兵來了精神,他道:“一整個上午,夫人都在教兄弟們做棉衣呢。”
申屠熾一頓,擡頭問道:“什麼?”
“夫人說因爲沒有時間準備,所以沒有來得及將大家的棉衣都做好,直接帶了棉花和棉布過來。而現在合城周圍也沒有其他百姓,但是天氣卻一天冷過一天,將士們不能不穿棉衣,而且也要過年了,就當是添件新衣服穿……所以,夫人說,只能是大家自己動手。可是兄弟們都是大老粗,根本不會做衣服,夫人便將人分撥的集合到一起,然後示範給他們看,手把手的教他們做。”
小兵有些興奮的道:“將軍您不知道,兄弟們的熱情有多高,這一上午可熱鬧了。”
“嗯,”申屠熾點點頭,“下去吧。”
“是,將軍。”
士兵下去以後,申屠熾幾口吃完了稀飯,飯後找衣服時,發現自己那身棉衣不見了,牀頭放了一件新疊着的嶄新素色棉衣,搭眼一看還以爲是聞子君的,拎起來卻發現是自己的尺寸。心想定然是聞子君剛給他帶過來的,便直接傳到了身上。
穿戴好後便往外走,剛一出了帳子,就見門口多了一個站崗的,申屠熾看她一眼道:“站這幹嘛?”
那士兵行了個禮道:“將軍,軍師讓屬下在這守着您,若見您出門,就勸着一些。”
申屠熾斥道:“該幹嘛幹嘛去!”
那士兵又行了禮,大聲應道:“是,將軍。”
“等等。”那士兵沒走幾步,申屠熾又將他叫了回來問道,“他們是在哪兒做棉衣的?”
“回將軍,就在倉庫旁邊的空地上。”
申屠熾點點頭:“去吧。”
申屠熾便往倉庫的方向走,走了不到一刻鐘後,便看了遠處的空地上,頓了幾百個人。又走進了一些纔看清了,那一整塊空地上都鋪滿了乾草,乾草上面每個人的身前又鋪着棉布,而這些士兵正手裡拿着碳條在布匹上面比劃着。
就在這些人的最前面,申屠熾看到有兩個士兵舉着一塊布,而聞子君一邊在布上比劃,一邊和他們講解着……
沒有上前打擾,他默默的站了一會兒便轉身走了。走到一半時,正遇到烏文青迎面過來,手裡拿了大大小小的幾把剪刀。
“將軍。”到了跟前,烏文青打招呼。
申屠熾點點頭。
“將軍,您看到了?夫人竟然想到了這一招,她要教這四萬將士縫自己的棉袍!”烏文青感嘆道,“將軍,夫人真不是尋常女子。”
申屠熾卻並沒有露出自豪的神情,反而是道:“弟兄們委屈了。”
若說委屈,他們真是有資格委屈,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給朝廷打仗,結果打來打去打到這個地步……
烏文青卻道:“將軍多慮了,夫人手把手的教,您不知道大家多高興,我聽他們唸叨着說這夫人一來啊,這塞北都有幾分家的感覺了。”
申屠熾點點頭道:“把剪刀送去,你到議事廳來,再叫上黃岩、宋雷一道。”
“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