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正月十五,皇帝一時興起,領着兩個小皇孫出宮觀燈,身邊幾個親近的重臣隨行,申屠熾在其列。
侯府裡聞子君領着三個孩子吃過了晚飯後,幾個小傢伙鬧着要出門去看燈,聞子君本不想讓他們出去,正月十五人太多,孩子又小,擔心他們跑丟了走散了。可是幾個小傢伙鬧騰的不得了,特別是即將的小兒子和小女兒,就只差滿地打滾兒了。被鬧得沒辦法,只好讓孔羅多帶着幾個人跟着。
侍衛們抱着興奮不已的小主子們出門去看燈了,侯府便頓時安靜了下來。
大門口聞子君扶着額頭和身邊的如瓊道:“這幾個小魔頭真是越大越鬧騰了,特別是晟兒,自己頑皮不說,還把妍兒給拐帶的頑劣了。每天都鬧得我一個頭兩個大。”
如瓊笑道:“咱們小公子不知多討人喜歡呢,夫人這會兒嫌他煩,等再過個一兩年,小公子到了讀書的年紀,不能時時在您跟前待着時,您又不知該怎樣想了。”
聞子君想起小兒子平日裡纏人討巧時的小賴皮模樣,一時還真是有點捨不得他長大了。
回到房間在桌前坐下,聞子君覺得口乾,便想倒口涼茶喝,可是端起茶壺卻覺得感覺有點不對,覺得裡面逛逛蕩蕩的,有什麼東西在撞着茶壺一般。揭開蓋子看了眼,就見裡面泡了只寸長的小木船。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聞子君把茶壺放下,黑着臉道:“這個小混蛋,看他一會兒回來我怎麼收拾他。”
如瑤接過茶壺,讓小丫鬟端了下去,回過頭來和和聞子君笑着道:“待咱們小公子回來,定然抱着您又親又蹭,小嘴巴里叫着‘娘娘,想想……’到時候啊您定是喜歡他都來不及呢,哪還捨得訓他。”
……
一個多時辰後,孩子們回府就又是一陣鬧騰,等孩子們都回去睡了後,聞子君坐在房間裡又等了近一個一個時辰,才聽到丫鬟來報說侯爺回來了。
聞子君出了屋子,明晃晃的月光下,卻沒見到院子裡有人。
“侯爺呢?”聞子君問小丫鬟。
“回夫人,侯爺在前院兒書房呢,剛剛二門處的婆子來說,侯爺先到了前院兒書房,洗個澡便回。”
聞子君詫異,心想書房裡也沒有生炭火,冰冰涼的,在那裡洗什麼澡?
想着她便擡腿往前院兒去了,身邊的小丫鬟挑着燈籠跟着,聞子君道:“今兒個月亮大,不用挑燈了,你也別跟着我了,去廚房讓他們煮一碗湯圓一會兒端上來。”
“是,夫人。”
月光下聞子君裹了裹斗篷,朝前院兒去了,待到了書房門口也沒見到有人守門,她便推了門直接走了進去。聞子君反身關上了門,而後便進了裡間,隔着屏風看到後面有一個人影,便走了過去。
聽到腳步聲正在脫衣服的申屠熾轉頭看了過來,手裡拎着的腰帶溼噠噠的滴着水,聞子君仔細一看,見他身上的衣服竟然都是溼的。
“你這是怎麼了?”聞子君踮起腳去摸他的臉,果然一片冰涼。
申屠熾將身上溼噠噠的衣服脫下,搭在浴桶邊沿,口中道:“觀燈時在固元橋上,小太子落水了。”
“救上來了?”
“救上來了。”申屠熾進了浴桶。
“太子呢?沒事吧?”
“或許會着點涼,大事沒有。”
“那就好!”
聞子君上前試了試水溫,和他道:“你多泡一會兒去去寒,我去廚房看看,讓他們給你煮完薑湯。”
申屠熾卻拉了她的手不讓她走,他自己身體向前趴在了浴桶邊沿上,聞子君便留了下來,她拿起搭在浴桶上的布巾扔到熱水裡弄溼了,幫他擦背……
結果當晚,兩人睡在了書房,第二天一早,申屠熾生龍活虎的起牀去帶着曦兒練拳了,聞子君卻頭昏腦脹的發現自己受了風寒。
穿好衣服回到後院兒,聞子君讓下人去請大夫,另一邊又讓人去吧申屠熾找了回來。
申屠熾回到臥房見聞子君裹着被子躺在牀上,臉色微變,他走到牀邊問她:“不舒服嗎?”
聞子君拉了搖搖頭道:“沒什麼,就是有點着涼了,已經讓人去叫大夫了。”
聞子君掩着嘴咳了兩聲又和他道:“我想着,雖不是什麼大病,可是孩子們還小,別給他們纔好,一會兒吃過早飯,你去把他們幾個都送到我娘那裡去,等過兩天我病好了,再把他們接回來。”
申屠熾皺眉,臉上有些自責,俯下身子給她掖了掖被子,便出去了。
幾個孩子被送到了聞家,申屠熾則留在家裡,端茶倒水的侍候了聞子君幾天。
聞子君病的並沒有多重,喝了幾天的藥便好的差不多了,這日晚間,申屠熾端了藥從外面進來,聞子君見到他肩上落了幾片雪花。
聞子君伸手將雪花摘了下來,看着它化在指尖,擡頭問他:“下雪了嗎?”
“剛落了幾篇雪花。”申屠熾端着藥碗在牀邊兒坐下,將藥汁送到脣邊試了試溫度後把碗遞給聞子君。
“我都好了,就不用喝了吧。”
“今天再喝最後一回,明日便不喝了。”
聞子君嘆氣,接過藥碗一口氣把溫熱的藥汁喝了下去。
申屠熾接過空碗,從桌子上拿了顆蜜餞送到了她嘴裡,聞子君連着吃了幾顆蜜餞兒後和他道:“明天你下了朝就去把幾個孩子接回來吧,這幾日他們不在,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申屠熾靠在牀頭把聞子君抱在懷裡,他道:“你若是覺得家裡太安靜了,我明日先把曦兒、妍兒接回來,晟兒太鬧了就讓他在外祖家再待兩天,免得回來吵的你休息不好。”
“那怎麼行?哥哥姐姐都被接回來了,只把晟兒一個留下,他多可憐?”聞子君不贊同的道,“你可不許做這種事情,以後也不能,要顧及到孩子的心情。”
申屠熾隨口道:“男孩子哪有那麼多講究!”
“男孩子怎麼了?他纔不到三歲!”聞子君撐起身子回頭問他,“你就這麼當父親的啊?”
申屠熾道:“好了,都接回來就是了。”
“不只是這一次,”聞子君數落他,“你總是偏心,又那麼明顯,以後得改知道嗎?”
難得申屠熾卻沒有應承她,而是道:“男孩子不能太驕縱了,若是活的太順遂,長大了經不起事。”
“他還小啊!”
申屠熾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也總是偏心。”
“我哪有啊?”聞子君之人可是一碗水端的很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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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卻聽申屠熾說道:“你每日只顧圍着幾個小的轉,吃飯也是,睡覺也是。”
聞子君:……
“以前飯桌上你總是喜歡看着我吃,這幾年卻不曾有過了。”
心中酸痠軟軟的,聞子君抱着申屠熾的腰,靠在他懷裡道:“等以後他們長大了,我就不管他們了,就只管你。”
“嗯!”申屠熾抱着她,下巴在她臉頰蹭了蹭,聲音低低的道,“那我便等你幾年。”
……
第二日一大早雪便停了,但是風颳的很大。申屠熾下朝後直接去了岳父家接孩子,可是到了聞家卻被管家告知:曦兒少爺跟着他小舅舅一早就出門去了,尚沒有回來;妍兒小姐被外婆抱去串門了;只有晟兒小少爺還在府裡。不過小少爺卻在賴牀,怎麼都不肯起來。
申屠熾便讓人把他領到了晟兒的房間,進了屋子申屠熾直接奔大牀走去了,一把將躺在牀上玩兒着腳丫子的笑肉糰子拎了起來。
小胖子一擡眼見到眼前的人頓時來了精神,他抱着父親的胳膊,蹬着小胖腿兒叫道:“要娘,要娘抱。”
申屠熾拿了衣服要給他穿,小傢伙也不配合,就叫着要娘,申屠熾無法,便抱着他哄了哄道:“穿了衣服,就帶你回家找你娘。”
小傢伙立馬乖巧了起來,伸着自己的小胳膊腿兒,由着他爹給他穿衣服,穿完了還抱着他爹的大腦袋不吝嗇的親了親他。
申屠熾抱着兒子,出了屋子大斗篷一裹,小傢伙頓時便消失不見了,和管家打了聲招呼,便離了聞家。
……
騎馬走過向榮街的時候,半路被人攔住了,李家的大公子,先齊王妃的兄長,現戶部侍郎李秉成離老遠的就朝他拱手道:“侯爺留步,侯爺留步。”
申屠熾扯了扯繮繩,馬兒踢踏着步子停了下來。
那邊李秉成驅馬到了近前,他笑着道:“真是巧了侯爺,我剛還讓人去您府上請您呢,回來跟我說您不在府上,沒想到在這街上遇見了您。”
“李大人找我有事兒?”
“前幾日太子殿下落水虧了侯爺相救,雖說太子貴爲皇孫,但到底也是我妹妹留下的一點血脈,我們李家對侯爺感激不盡。今兒個在下在雲桂樓設宴,侯爺一定賞臉。”
申屠熾道:“李大人客氣了,我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分,當不得李大人的謝,至於今天這宴席我便不去了……”
“侯爺,今兒個您一定賞我這個臉,今兒個這個宴,可專門是爲了您準備的,說什麼您得過來坐一坐,這雲桂樓剛請的大廚,一手江南菜做的絕,您來嚐嚐。”
申屠熾這一心要回家呢,也沒有心思吃什麼江南菜,正要拒絕時,忽然懷裡的小胖子奶聲奶氣的叫了聲道:“吃,吃!”
申屠熾心想那便嚐嚐也行,若是手藝真的好,改日帶着媳婦過來吃。
於是申屠熾便點點頭道:“李大人前頭帶路吧。”
李秉成卻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申屠熾的肚子,瞠目結舌:“這,這這……”
這時候晟兒的小腦袋從斗篷裡鑽了出來,仰着小臉兒看着他爹道:“要吃。”
李秉成馬上改了口:“侯爺若是今日不方便,咱們便改……”
申屠熾道:“方便。”
李秉成:“要不,侯爺先將小公子送回府去?”
小晟兒一聽就不幹了,急着和他爹道:“我要去吃!”
“嗯,”申屠熾拍了拍他,又擡起視線和李秉成道,“不必,他也餓了。”
李秉成苦笑,心想,這,這場合帶着孩子可怎麼弄?
“李大人,帶路吧!”
李秉成沒法,只得苦哈哈的前頭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