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庶妹
蔬果園子在莊子後頭的矮山坡上，山不高，路也不陡，又因修的精緻，園中蔬果種類也多，常有京中貴人前來遊玩，尋些野趣。楚清漪買下這莊子之後，本想關了這素來對外人開放的蔬果園，只供自家人玩樂。但因這園子顧客頗多，收益又高，到底是沒捨得這麼做。
身邊有個阿梨這樣的守財奴，長寧公主表示還是多攢點錢的好。
這不，阿梨等人剛上了山，便在蔬果園門口遇見了熟人。
“表妹！”圓滾滾的三皇子一見到長安，立馬眼睛一亮滾了過來。
“見過三表哥。”阿梨掃了眼他身後的衆人，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出了宮還能遇見這麼多討厭之人，真真是掃興。
和三皇子一起的，還有四皇子、六公主，以及十來個貴族男女。那些人多是四皇子一派的人，阿梨淡淡掃了一眼，便懶得再看了。連他們上前來行禮，也只是淡淡點了下頭。
“多日未見，長安表妹眼底還是隻看得見三皇弟，可真夠情深意重的。”說話的是六公主。她打小就厭惡這個比自己還受寵的表妹，此刻見阿梨在外人面前竟也如此無視自己和四皇子，頓時怒火中燒，冷笑着說道。
阿梨懶得理她，在她眼裡，六公主只是個智商全都被哥哥分走了的蠢蛋。和她說話，除了拉低自己的智商，沒有任何意義。
“皇妹，三皇弟與表妹自小親如兄妹，感情好些是正常的。咱們羨慕，卻也不能說這樣引人誤會的話。”果然，心機狗四皇子發話了。只是今日這話，卻罕見地沒有挖坑帶刺。反而他說完之後，竟還溫和地衝阿梨一笑，眼底不見半點往日的陰沉厭惡。
阿梨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懶得追究。橫豎他又不敢真的對她怎麼樣，頂多就是暗搓搓地做些壞她名聲之類的事情罷了。
她又不在乎名聲，自然也就懶得費心。
六公主還想說什麼，卻被四皇子拉住了。也不知他說了什麼，六公主終是安靜了下來，強忍着怒意，別過頭去不再看阿梨。
四皇子和六公主皆爲賢妃所出，素來與阿梨不對付。除了性格認知不和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四皇子有奪嫡之心。
阿梨是妥妥的太子/黨，自然不會與野心勃勃的四皇子兄妹交好。更何況，這兩人，一個陰險卑鄙，一個愚蠢無腦，實在叫阿梨厭惡，因此就更是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
想做太子？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甭說乾睿帝最重嫡庶，又素來敬重姜皇后，絕對不會輕易動搖嫡長子的太子地位。就說太子本身，也絕對不是什麼心軟無能之輩——他是乾睿帝手把手教出來的，其心性手段，和乾睿帝至少有八分像。乾睿帝是千古難得一見的明君，深得他真傳的太子又豈是善與之輩？
所以只要太子自己不作死，他這儲君的位置絕對無人動搖得了。
可偏偏有人看不清形勢，仗着老孃孃家實力不錯，便端着一顆不甘的心使勁兒蹦躂。
那賢妃也是個空有野心卻沒腦的，只知一個勁兒和姜皇后較勁，卻不知人家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不像德妃，從不說那些有的沒的，只教兒子怎麼親近太子，怎麼吃喝玩樂，怎麼保持圓潤好身材。
“我只知表妹出宮了，沒想卻是來了這裡，真是太巧了！”三皇子搓着小胖手直笑，今日他原是被四皇子硬拉來的，本有些不願，沒想到卻在這裡遇見了長安，這下他可高興壞了，“父皇難得准許你出宮，不如我帶你玩吧？誒，我記得你喜歡吃水果，這園子裡的枇杷長得可好了，你等着，我給你摘去！”
阿梨本想說不用了，你這體重還是乖乖在樹下等着果子掉落比較安全，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見四皇子身後的人羣裡響起一個喜悅又疑惑的聲音：“大姐姐！你也來了！咦，這位公子是……？”
阿梨猛地眯眼。
方纔沒認真看，沒想到寧如雪竟也在此。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阿梨身後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見他竟還爲阿梨推輪椅，頓時生出些曖昧來。
長安公主素來厭惡生人，什麼時候見過兩個青以外的人爲她推輪椅呢？更別說，這人竟還是個高大挺拔的男子！
“公子？”三皇子一怔，擡頭一看，頓時驚喜道，“晏將軍，竟是你！將軍怎麼也在此！”
說着，包子般白嫩的臉竟微微發紅。
衆人：“……”
不過……晏將軍？那個得罪了長安公主的晏將軍？
晏琅眼神無波地看了這胖子一眼，沒說話，只拱了拱手錶示行禮。他不愛說話，尤其在人多的地方。
三皇子也不介懷，只十分激動地看着他：“我、我知道許多關於你的事情！我……”
“咳咳。”三皇子的貼身小廝忙輕咳了幾聲，提醒三皇子注意身份。
我知道殿下您平生最是崇拜晏將軍，可這兒還有外人呢！能端出點皇子的架子不！
三皇子一個激靈，頓時回了神。想起自家母妃那一尺長的戒尺，頓時心虛地笑了笑，忙裝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態，走到晏琅身邊，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將軍英勇，甚好。”
阿梨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德妃倒真是個妙人兒，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生生把兒子養成了個逗兒。
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爲這樣，太子才格外疼愛這個憨厚傻氣的弟弟。就連自己和楚清漪，不也是因此才和他關係交好麼？
在宮中，這樣純真正直卻又不愚蠢的人太少了。
“表妹是在笑話我麼……”看着阿梨的笑容，三皇子耳尖發紅，卻又很是高興。他素來喜歡跟在阿梨後頭玩耍，雖不知其中到底是男女之情多，還是兄妹之情多，但他對阿梨很好，想讓她永遠開心，這想法卻是很堅定的。
而一旁的四皇子此刻也在發愣。
沒想到寧初梨這個死丫頭笑起來還挺好看的。這樣……就更好了。
想到自己的計劃，他冷冷一笑。你不是從來都視我爲無物麼，我偏要你日後一輩子都求着我！
那廂，寧如雪卻十分不甘。她費勁了心機才讓四皇子記住了自己，得到了這次同遊的機會，可打從寧初梨一出現，他就一雙眼睛就再也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不過一個殘廢罷了，她憑什麼！
“大姐姐，”她想了想，弱弱地走上前來，卻在靠近阿梨的時候，又怯生生地站住了，彷彿很想親近卻又有些害怕，“這位便是那日父親壽宴上疑似殺了人的晏將軍麼？你、你怎麼竟和他一起出來玩呢……”
衆人的目光頓時一變。
差點忘了，這晏琅可是當衆殺了人的！而那日長安公主說要罰他，卻也沒見他哪兒不好了，反而兩人此刻看起來形狀還有些親密……難不成，那日之事有內情？而這內情又與長安公主有關？
阿梨眯眼，目光森冷地看着寧如雪。
看似在擔心她，實則卻引人將她和晏琅這個“殺人犯”聯繫在了一起，還暗示他們關係不純潔，甚至殺人事件也和她有關係。
寧如雪，狗改不了吃/屎，你改不了犯賤。
“阿珞姐姐，讓她閉嘴滾出去，我不想聽她說話。”阿梨冷冷道，卻是連一句話都懶得和她說。
既然還沒受夠教訓，她不介意多教她幾遍。
“大姐姐，你……爲什麼？我說錯了什麼嗎？”寧如雪猛地白了臉，驚慌失措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派嬌弱無辜。
青珞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上前一把拎起寧如雪，提着她就丟出了大門。
她的動作太快，以至於四皇子等人想阻攔也沒來得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寧如雪慌張可憐地被扔在了地上。
“這園子的新主人是三公主，三公主素來討厭庶女，寧二小姐還是快快回府吧，也省得屆時殿下惱怒你的冒犯，再罰你一場。”居高臨下地看着狼狽的寧如雪，青珞拍了拍手嗤笑道。
“小姐——”貼身丫鬟慌張地跑過去。
“大姐姐……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是你的親妹妹呀！若是我做錯了什麼，大姐姐管教我，我必不敢反駁，可我、我實在不知做錯了什麼引得大姐姐這樣惱怒，竟這般當衆作踐於我！”寧如雪跌坐在地上嚶嚶哭了出來。她衣裳微亂，小臉煞白，哭得梨花帶雨，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可惜在場的貴女們本就看不上她，若非四皇子要帶上她，她們是絕對不會自降身份和一個庶女往來的。
而其中某些男子雖有心不忍，可到底也沒那個膽子站出來和阿梨對上——長安公主可不是什麼心善手軟之輩，惹急了她，叫乾睿帝記上了怎麼辦？
阿梨沒有再看寧如雪，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她演戲也好，裝可憐也好，誰會理她？她寧初梨既然有了這樣的身份權力，何必還要顧忌這顧忌那，委屈自己對討厭的人虛與委蛇呢。
“連舅舅都沒有給晏將軍定罪，你一個小小庶女，竟當起大理寺卿來了？”阿梨眼角眉梢都是寒意，竟還敢拿晏琅來作伐子，真當他失了聖寵沒人罩着了是吧！
她只顧着生氣，卻沒看見身後的晏琅雙手微微一緊，眼底閃過一抹暗潮。
這種被人護着的感覺……
竟這樣叫人感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