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落跑
阿梨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可跑完之後卻悔得不行。她逃什麼呀？表現得這樣心虛……沒事兒都要引起懷疑了！
想起先前那愚蠢的一幕，阿梨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不過就是這麼一問，她卻驚慌心虛之下完全失了分寸，連忙用衣袖擋住手不說，還馬上叫來兩個青，隨便找了個藉口匆匆離去，連個眼神都沒敢往他那兒瞥。
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極了好麼！
阿梨一邊啃着香蕉，一邊又羞又惱地想，都怪他昨晚莫名其妙說了那些話，叫她如今面對他的時候，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慌。
慌亂之下，誰又能時刻保持理智呢！
“嘿，你這香蕉怎麼這扒完之後塞自己嘴裡去了？”說好的從現在開始努力投喂小外甥，讓他快些長大出世呢？
“……我、我再給三姐姐扒一根。”阿梨回神，忙兩口毀滅了罪證，又拿了一根香蕉飛快地扒了皮遞過去。
楚清漪接過去，咬了一口，眼神詭異：“方纔來了之後你就一直在發呆，說吧，又幹了什麼壞事了？”
“這話說的，我是那種人麼！” 阿梨抗議，沒法對楚清漪說自己的糟心事兒，便只看一眼趴在牀邊睡着了的雲樞，猶豫道，“我只是在想，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我看三姐夫早上那樣……”
楚清漪一愣，低頭看了看睡着了還緊緊握着她的手不放的雲樞，神色有喜有傷：“……我會想辦法和他解釋，這個孩子不會傷害我的。一天不行，就五天、十天，一個月，十個月……他總會聽進去的。再者，這也是他自己的孩子，與他血脈相連，我相信慢慢的，他會感受到的。”
阿梨沉默了片刻，無聲地嘆了口氣，到底還是開口道：“我不是擔心這個。孩子如今已經在你的肚子裡，只要你不願意，他定不會傷害你的。我指的是……若他哪一日想起了那事……”
楚清漪的臉色驀地一白，有些慌地擡起頭：“不、不會的！國師說過，如果不受刺激，他便會永遠忘記……”
“三姐姐，可如今他已經受到刺激了！只是聽聞你懷孕，他便嚇成了這樣……那以後呢？就算孩子出生那日，你可以叫人攔着他不讓他見到，可孩子生下來以後呢？”阿梨從來都不願主動提起這件事，去揭楚清漪的傷疤，可這一回，她不能再沉默了。
雲樞先前的反應讓她意識到，雖然現在的他忘記了過去，可那個噩夢依然紮在他的內心深處，從不曾徹底消失。只要再受一點刺激，他都有可能會重新想起來。
到時候，他會不會再一次瘋掉？
若是不會，知道真相的他，會不會恨上楚清漪？
如果會，面對他的恨，楚清漪又該怎麼辦？
以楚清漪如今對雲樞的感情來看，她必然無法承受那突如其來的打擊。所以現在，哪怕知道楚清漪根本不願意去想，她也不得不出言提醒。
早做準備，才能將傷害減至最小。
“我……我……”一直逃避的東西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被攤在眼前，楚清漪嘴脣微微發抖，說不出話來。只要一想到眼前這個全心全意只有她的人，某一日又會變成瘋子，再也認不出她，或者是將會憎恨地看着她，將她逐出自己的世界，她就痛苦得無法喘息。
“不……不能讓他想起來！阿梨，不能讓他想起來！”她越想越慌，輕輕眨眼，卻猛地眨下了淚來。
阿梨忙握住她的手，心口微微發疼：“三姐姐！你，你別怕，是我不好，我不該提的！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總在你身邊的，咱不怕，啊？再說，便是姐夫真的想了起來，他也不會怪你的，那事兒，並非你的錯呀。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要叫你傷心害怕，只是想着，若是咱們這會兒先做好一切心理準備，到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便都能沉着應對，不至手忙腳亂了，對不對？別哭……我大外甥還在你肚子裡呢，這個時候可不能哭，嗯？”
楚清漪聞言，渾身一震。半晌才緩緩抽出手，撫上自己的腹部，神色恢復了些清明。
“三姐姐？”阿梨擔憂極了，有些懊悔，卻又有些堅定。
“你說的對，阿梨……你說得對。”楚清漪終於收拾好心情，拍了拍她的手，苦笑了一下，“一直逃避終究不是個事兒，我知道的，先頭……也不過是害怕罷了。可害怕，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嗎？”
“你……”
“放心吧，爲了你大外甥我也會保重的。那件事……既已發生，便會永遠存在。不是他忘記，便可以當做沒有發生的。” 她面色微微恍惚了一下，“若哪日他真的想起……我雖難過，卻也能接受，原本那便是我造的孽……”
“三姐姐！那事不是你的錯，那是意外！” 阿梨心下一跳，連忙打斷她，“若真要追究起來，我纔是根本原因。你是爲了陪我玩耍方纔會去那淑容殿的，你這麼說，豈不是要我愧疚死？”
楚清漪神色一柔，但卻不再說繼續這個話題，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好歹是皇家帝姬，先前沒敢想的時候便罷了，如今既然已經不得不面對了，自然會好好保重自己，積極應對此事的。再者，不是還有你在麼，我不怕。倒是你，陪了我許久，該回去歇着了。今日又是十五月圓，你先回去準備着，晚上阿樞還得過去爲你施針呢。”
乾睿帝一直沒有放棄過阿梨的雙腿，這麼多年來一直在不停地尋找救治她的辦法。可阿梨雙腿受損過度，便是連雲樞，目前也只能半個月爲她施一次針，保住她的雙腿不萎縮、不壞死。
阿梨還是有些擔憂，但見楚清漪面色雖有些倉皇，但眼神到底恢復了明淨，她才稍稍放了心，只在心裡悄悄琢磨着有沒有能讓雲樞永遠無法恢復記憶的法子。
這想法自私，對雲樞不公，可楚清漪在她心底纔是最重要的人。只要能讓她幸福快樂一生，她不介意用些非常手段。
阿梨心中有了主意，便不再多說，只故意道：“好，那你歇着吧，可得好好照顧我大外甥！不然我就和舅舅告狀，說你虐待他孫兒！”
楚清漪心中溫暖，面上卻翻了個白眼：“知道啦！”
阿梨這才笑了：“現在還早，我要去蔬果園子摘點果子給我小外甥吃，你就好好呆着吧，我去玩啦！”
“要付錢。”
“……哎呀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楚清漪到底忍不住失笑：“青瑛青珞，山上風涼，帶你們殿下回屋先換身衣裳再去，再多帶上幾個人，照顧好她。”
“是。”
***
“阿瑛姐姐，阿珞姐姐，你們有辦法聯繫到國師嗎？”出了門，阿梨便問道。
“殿下可是想讓我們把師傅叫回來？”
阿梨點頭，表情淡淡的，笑容不再：“今日三姐夫有些狀態不對，我想請國師幫忙，徹底解決我三姐姐的……煩憂。”
兩個青一直陪在她身邊，自然也知道楚清漪和雲樞之間的舊事。對於阿梨此刻話中的含義，兩人也沒有感到任何意外。
阿梨極護短，凡是她放在心中的人，她都會牢牢護着，不容他們受半點的委屈。
“師傅出發前，曾給我們姐妹留了一隻特別訓練的信鳥。只是他吩咐過，除非生死大事，否則不許打擾，是以我們從來沒用過。此番事關殿下和三公主，想來師傅不會怪罪，我這便前去傳信，請師傅回來一趟。”青瑛道。
青珞也笑道：“師傅最疼殿下了，得到消息之後，定會很快趕回來。”
他不是疼我，是對我這個異界來客感到好奇！
阿梨在心中吐槽了一句，面上卻不顯，只點頭道：“好，阿瑛姐姐去吧。阿珞姐姐送我回屋換衣裳，哦對了，我們從側門……”進屋吧。
最後幾個字還未說完，便見一挺拔如青松般的青年默默地從一旁的樹蔭下走出來，擋住了她前方的路。
“……”阿梨嚇了一跳，心虛之下不由斥道，“你、你怎麼在這！我不是放你一日假，讓你回屋好好養臉上的傷麼！”
沒錯，早上她落荒而逃的時候，便是用這個藉口打發晏琅的。
青珞掩面，雖然不知道殿下和晏將軍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殿下這樣子心虛的……真是誰看誰知道啊。
晏琅眸子微眯，走到阿梨身邊，生硬道：“既已答應殿下，自要盡責。”
阿梨偷偷瞄了他一眼，發現他依然面無表情，眼神動作也沒有什麼異樣，這才爲稍稍放鬆了些。
魂穿這等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即便他如今懷疑了些什麼……應該也想不到她就是長安吧？
這麼一想，阿梨又放心了幾分，只是在心中琢磨着，不管怎麼樣，還是得先做點什麼事兒打消他的疑心才行，不然以他對自己的熟悉，難保什麼時候就露陷了。
還是要一勞永逸才行吶。
想到這，她擡了擡下巴，一臉的盛氣凌人：“聽本宮的話，就是你最大的職責。”
先用囂張跋扈的模樣迷惑他！
晏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看得阿梨又是心下一緊。剛想說什麼，卻見他轉身就走了。
動作乾脆利落得不行。
阿梨：“……”
“回來！”
晏琅停步，轉頭淡淡地看着她，好似在說“不是讓我聽你的話回去歇着麼，又想做什麼”。
“……休息時間結、結束了。現在，我要去後頭山上的蔬果園子裡玩，你陪我去。表現得好，我就爲你解答早上那個問題！”阿梨轉了轉眼珠子，覺得打消他懷疑最好的辦法，就是多和他接觸，用“事實”證明自己的“清白”！
晏琅沒有說話，只是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折了回來。
阿梨被他這一眼看得又是心中一跳，不由嗔道：“看什麼看，還不走！”
晏琅卻幾不可見地勾了勾脣。
越是心虛便代表着知道的越多。
長安，你和這個長安公主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我很快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