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覺得有何不妥?”夜瑾瑜問。
“這……”師爺微微皺眉,故作疑慮:“吳先生雖曾是太醫院院使,可畢竟年事已高,這……”
“不勞師爺費心。”吳先生淡淡開口:“老朽確實年事已高,卻還並未老眼昏花,仵作的活兒還是能輕易上手的。”
“額,這……”師爺想要反駁,可卻已經沒有反駁的餘地了。
薛仁也不反對:“那就有勞吳先生了。”言罷,轉眸看向沈洛棲:“小女娃,你可給老夫瞧仔細了,倘若真如你所說,南宮公子的死因另有蹊蹺,老夫就重查此案,倘若沒有,你可有想好如何謝罪?”
沈洛棲也不着急,既然是夜瑾瑜叫的人,那就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她微微頷首,鎮定自若的道:“若真是沒有,那我隨您處置。”
"好!"薛仁拍案道:“有膽識!”
沈洛棲笑而不語,不一會兒,在丘壑的陪同下,吳先生驗屍完畢,正如沈洛棲說的那樣,死因另有蹊蹺。
“啓稟大人,”吳先生道:“死者心口確實有一處刀傷,僅差一寸傷到心臟,但是,有二次重傷的痕跡,當時,傷口的出血量應該極少,可見,此傷並非致命傷,而是有人將傷口刻意僞造成致命傷的。”
這簡直和沈洛棲當初的說法如出一轍。
“還有,”吳先生接着道:“老朽在死者鼻腔中發現了許多粉末狀的東西,初步鑑定是一種能致人昏迷的藥物。”
致人昏迷!
此言一出,除了當時去義莊重新驗過屍的三人外,皆是譁然一片。
薛仁也是若有所思的看向沈洛棲,這小女娃到底是何來歷,竟然一言道破南宮敬的死因另有蹊蹺,到底是巧合還是蓄意而爲?
“吳先生,”薛仁道:“可能驗出南宮公子的真正死因?”
“這……”吳先生若有所思:“啓稟大人,死者的真正死因,老朽愚昧,還需接着驗。”
薛仁點了點頭,吳先生便折返回屍體旁邊接着驗屍。
天氣不算炎熱,可這人死了少說也七八天了,時間久了,這屍臭味兒簡直讓人難以忍受,哪個不躲得遠遠地,到處都是想看熱鬧卻又怕惹了晦氣的人。可這時候,偏偏就有人想往上湊,這人自然是沈洛棲。
只見她步伐從容,圍着棺材轉了一圈,仔仔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死人。面色蒼白,嘴脣發紫,這應該是正常死人該有的樣子嗎?
想着,沈洛棲的目光落在吳先生手上毫無異常的銀針上。
明明是中毒,可是銀針卻沒有任何反應?這是爲什麼?
看着南宮敬發紫的嘴脣,沈洛棲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來不及解釋,她踮起腳,趴在棺材邊,將手伸到南宮敬的後腦勺的位置,在衆人詫異的目光和討論聲中,沈洛棲摸到一個不像是人體構造的東西。可是,憑她一個,是搬不動這麼重的屍體的。
她瞥了一眼站在人羣中的青桐,道:“過來幫忙。”
青桐左右看看,瑟瑟發抖的搖頭:“小……小姐,我不敢……”
不敢!沈洛棲白眼,低聲道:“廢物。”果然還是自己的人好用。話音剛落,就見棺材的對面伸來一隻大手,將南宮敬的屍體擡了起來。
沈洛棲一擡頭,對上夜瑾瑜玩笑的眸子,他低聲道:“想好怎麼報答我吧。”
沈洛棲白眼,不予理會,將手伸到屍體的後腦勺,摸索着,找什麼東西。見狀,正在驗屍的吳先生也停住了手,片刻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只見沈洛棲緩緩地從他的後腦拔出一根發黑的帶着白漿的針。
這下,屍臭味更甚,有的甚至當場嘔吐起來,圍觀的人也散去了一大半。
扶着屍體的兩人相視一眼,沈洛棲微微皺眉,頓時感覺到胃裡翻江倒海。她趕忙將手裡的針放到一旁,轉身淨手。
吳先生檢查了一番,命人將針呈給薛仁看,並道:“大人,應該就是此物導致南宮公子喪命的。”
看樣子還真被那小女娃說對了,薛仁看着託板上的針,又擡眸看了看沈洛棲。
“啓稟大人,”沈洛棲自覺地上前,道:“此針少說也有五六寸之長,而人的頭骨是很堅硬的地方,沒有聚魂以上的修爲,是無法做到的。秦若敏雖有些修爲,但遠遠不及聚魂。以此足以證明,她不是兇手。”
薛仁冷笑,眸中染上一絲殺氣,他道:“以你之見,倒是老夫錯判了?”
“此言差矣,”沈洛棲回答:“此案非比尋常,薛大人和師爺並非修行之人,時間倉促,自然就來不及細細研究,大人再驗屍首,足以證明大人也對案子有所懷疑。”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可薛仁卻心情大好。在一片鴉雀無聲中,薛仁突然笑道:“好!好一個蘇明月。”言罷,他一拍手中的驚堂木,道:“此案疑點重重,秦家之女並非元兇,本官宣判:秦若敏無罪釋放。此案重審。”
“大人英明!”
秦家人眼含熱淚,跪謝薛仁。
……
南宮家送喪的隊伍也繼續前行了,要說最感動的也就莫屬於秦家了,秦若敏能脫罪,也實數是萬幸。
幾人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天空卻莫名的下起了雨。
沈洛棲和青桐站在屋檐下,青桐有些犯愁:“怎麼突然下起雨來了?這可怎麼好?”
正愁着,這時兩個宮女打扮的姑娘上前,遞來兩把傘,沈洛棲猶豫着,並沒有接。見沈洛棲不打算要,一個宮女便笑道:“蘇姑娘,這是薛大人命奴婢送來的。大人說,得空了記得還回來。”
沈洛棲一愣,隨即釋然的一笑,接過宮女手裡的傘,道:“替我謝謝薛大人。”言罷,轉眸看向蘇陌止,秀美微挑,好似再說:蘇陌止,你又欠我一個人情哦。
這要是真的追究起來,如果薛仁因爲沈洛棲而對蘇家格外高看,那還真是她蘇陌止相欠與她的。
沈洛棲轉身,撐開傘,邁步走下臺階,對跟在身後的青桐道:“你先回去,我想自己走走。”
青桐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沈洛棲,不敢多說,只得乖乖的點頭。
沈洛棲撐着傘,一個人走在巷子裡,雨勢漸小,廢棄的破牆頭,幾隻黑貓蜷縮着,互相舔着,突然,一隻白貓猛地跳上牆頭,嚇得幾隻黑貓驚叫着,四處逃竄。
沈洛棲停下腳步,擡眼看向白貓,入耳的是雨落在傘上噼裡啪啦的聲音。
“還不過來。”她輕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