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還有何指教?”南宮墨停下步子,卻未轉身,只是淡淡的開口。
“難道,”蒼天擎頓了一下,才接着開口道:“墨王就一點兒也不好奇方纔檸兒懷中的小人兒嗎?”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原本背對着自己的南宮墨突然的轉過身來,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從他的眼神中,蒼天擎可以很清楚的讀出他此刻的心情。
“殿下想說什麼?”聽到蒼天擎提起這事兒,南宮墨這才憶起方纔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這一刻清晰的記憶猛然竄入腦海中,讓他一瞬間有些錯愕。方纔太過於欣喜,以至於自己都沒有怎麼注意到檸兒懷中的那個小人兒。
“墨王難道就不想知道嗎?”蒼天擎挑挑眉,笑着問道,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也就是是這樣的態度,總會讓人無端產生些許的惱意。
“太子殿下,到底想說什麼?”即使已經在心底掠過了多種猜測,但是他的面上卻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如果是不熟知的看到如此的墨王,恐怕會認爲這是墨王生氣的前兆吧!可是,蒼天擎是誰呢?蒼宜國的太子殿下呀!
“呵,”蒼天擎輕笑一聲,隨即淡淡道:“本殿不過想好心告訴墨王,那可是墨王的骨肉,難道墨王也絲毫都不在乎嗎?”蒼天擎說完,揚起脣瓣邪魅一笑,笑容中似乎還夾雜着絲絲的嘲諷。然後,他轉身,離開。
那是,他的孩子!那一刻,南宮墨感覺到胸腔裡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一點的翻滾着。那樣的感覺,於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次日清晨,天空還微微的泛着白,屋外就響起了敲門聲,聲音並不是很響,但是對於一向睡眠極淺的沈輕檸來說,卻是足以將她驚醒了。心底有些訝異,屋外會是誰呢?
“沈姑娘,”屋外的人在看到沈輕檸的身影時,有些歉然的朝着她笑了笑,此刻天還只有微亮。只是,他也是沒辦法呀,主子交代的事情,他們做下屬的也只有服從罷了,“非常抱歉,這麼早就來打擾沈姑娘。”
“沒事,”沈輕檸淡淡的點頭,也只是忠人之事罷了。而且,如果她猜測的沒有錯的話,這人帶來的消息應該能夠解她昨日之困惑吧!
“沈姑娘,這是我家主子交代要親手交到沈姑娘手中的信。”那人說着,就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信封還是整整齊齊的樣子,絲毫不見一絲摺疊,足以可見對這封信的重視度。
沈輕檸伸手接過那人手中的信,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既然今日打算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自己,那麼他又爲何要選擇這種方式呢?不過,既然他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告訴她事情的始末,想必也是有一定的原因的吧!
“勞煩了。”
“沈姑娘客氣了,”雖然他不知道這位姑娘對自家主子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但是從這些年來自家主子對這位姑娘的態度來看,想必這位姑娘在他家主子的心中一定有着不可小覷的地位吧!否則,他家主子又怎麼可能會因爲一個小小的稱呼而大發雷霆呢?
那一日,他是第一次見自家主子身邊還跟隨着一個女子,隱約記得服侍主子的幾個丫鬟提起過這姑娘姓沈,不僅模樣好看,性情更是好得沒話說,看慣了宮中的那些娘娘人前一個模樣,人後一個模樣的,這幾個丫鬟更是對這位沈姑娘讚賞有加了。原以爲她是太子殿下帶回來的女子,肯定會仗着殿下對她的疼愛而擺出高姿態的。
哪怕她在殿下面前她是那般溫婉寧靜的模樣兒,在人後肯定會有另一面的,那個時候的她們還對她如此的“裝模作樣”的態度十分的不喜。卻怎麼也想不到,在人後,這姑娘還是那般的樣子,那般平易近人的樣子,對待她們更是態度好得不得了,很快的就收買了她們這些丫鬟們的心。
因此,這些丫頭們每一次提起這位姑娘的時候,眼裡總是毫不掩飾的有着滿滿的讚賞和喜歡,足以可見她們對她的喜歡了。他還聽說,那位姑娘在被他家主子帶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身孕了,而且,這個孩子還不是他家主子的,對於這一點,他們這些做屬下的雖然驚訝,但是驚訝過後也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對於這件事兒,也只有貼身伺候殿下的幾個人瞭然,其他的人,他們卻是隻字未提。
恰巧,那段日子,他被太子殿下派出去處理一些事情了,所以並沒有親眼見到那位姑娘。要說他第一次見到那位被殿下帶回來的那個女子,還是在他處理完殿下吩咐的事兒回來之後的幾日之後了。而那個時候,那個女子已經在宮中好一段日子了。
雖然從那些丫鬟的口中得知有這樣的一位女子的時候,他也是很好奇的,卻也知道,有些事情,也僅僅只能止於好奇罷了,卻是不能夠逾越一分一毫的。
說起他見到她的那一日,她還是被太子殿下硬拉着出來的。原因無他,只因爲她太過於安靜了,每日總是待在屋子裡不出來,殿下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可是對她卻又無計可施,所以,萬般無奈之下,就只得不顧她的意願硬拉着她出來了。說是殿下硬拉着她出來的,可是,他的動作卻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倘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爲這個女子是太子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太子妃吧!只是,事實,卻並非如此。而也正是那一日,他見到了傳說中的那個被自家主子呵護在心頭的女子。
不是不感到驚訝的,也不是不感到疑惑的,只是對於這些,他還是沒有問出口,這些分寸他還是有的。哪怕太子殿下平日裡待他再好,有些問題,終究還是他這個做下屬的該問的。
平日裡,那些個丫鬟們總是一口一個那個姑娘那個姑娘的稱呼她,一時間,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這個自家主子如此細心照顧着的女子。斟酌再三之後,他輕聲略帶恭敬的叫了一聲:沈夫人。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個稱呼,竟然就這樣莫名的惹惱了自家主子。
“什麼沈夫人?改口!”蒼天擎平淡的語氣中卻交雜着些許的怒意,這一點,他是沒有預料到的。他不禁在心底疑惑,這個稱呼,怎麼錯了?但是,自家主子這般強硬的口氣,他還是多少聽出了點兒什麼來的。他猜測,如果當時不是這個女子在場的話,他家主子絕對不會就僅僅這樣一句話的。
思量再三,他再次開口:沈姑娘,這下子,應該不會再出錯了吧!果然,這一次,他終是估摸對了,當他看到蒼天擎原本深深的蹙着的眉頭終於緩緩的鬆開了的時候,更加確定了。如此看來,他家主子還真的是對他剛纔的稱呼不滿意呢?只是,此刻的他,卻是不甚明白的。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看出了蒼天擎對此刻站在他眼前的這個淡然淺笑的女子的心思。那樣旁若無人的呵護,那樣溫柔含笑的眸子,那樣問聲細語的詢問,這些種種,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麼嗎?更何況,那個時候的她還有着身孕,且這個孩子還不是他的,那樣的包容,已經足矣!
那些回憶扯出了自家主子對眼前這個女子的愛,這幾年,他一直是看在眼底的,也打從心底的希望她和自家主子能夠幸福。卻沒有想到,他家主子這麼長久以來的付出,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讓這個女子的心停留。
沈輕檸拆開信封,這樣熟悉的字跡,她還是一眼就能夠分辨出來的。她拿起信,一字一句的看了下來,哪怕心底再怎麼波濤洶涌,面上,她卻還是沒有絲毫的表現。那些之前還令她感到困惑不已的事兒,在看了這封信之後,一切都有了答案。隱隱的,她還能夠感覺到那絲陌生的熟悉感。
一切的謎底都揭開了,只是,那些消失的記憶,卻還是無法如數的回到她的腦海裡。對於她來說,這一切的一切,只是在別人告訴她這些事情之後,她才瞭然,原來那些丟失的記憶竟然是這些,僅此而已!
沈輕檸愣愣的拿着那封信,維持着原先的動作不變,可是思緒卻是飄到了很遠。難怪,她會對那個男子有着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原來,他在她心底竟然佔據着如此重要的地位。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沈輕檸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腦海中驀然的浮現出昨晚那個男子的身影,那個據說在她心底裡佔有無可比擬的位置的男子。
“檸兒,”南宮墨的視線緊緊的盯着屋門,直到眼前出現那個他心心念唸的女子的身影,墨色的眸子緊緊的盯着眼前女子,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個夜,他反反覆覆念着她的名字,纔可以安然入睡。他也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個白天,他會靜靜的站在他們曾經一起待過的地方,睹物思人。而此刻,眼前的一切,多多少少的讓他感覺到了不真切。他真的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人兒這一刻竟然真的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那樣的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他隨着她進入屋內,視線牢牢的鎖住她的身影,彷彿怎麼看也看不夠似的。
“墨王,”興許是察覺到了來自於身後的視線,沈輕檸轉過身,澄澈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企圖能夠找到一丁點兒那種熟悉的感覺。可是,除卻那種莫名的心悸,卻是一點兒也沒有其他的感覺。
“檸兒,你記起我了,對嗎?”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臉龐,他的檸兒,終於記起他了,對嗎?那一剎那,心底有什麼在悄悄的涌動。
“墨王,我······,”沈輕檸欲言又止,哪怕是普通人,在看到眼前站着的人那樣一臉期盼的模樣時,也是於心不忍的。更何況,方纔從那封信中,她已然得知眼前的男子就是景兒的爹,那個她深愛着的男子。只是,此刻,她腦海裡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罷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欲言又止的樣子,南宮墨心下已然瞭然,他的檸兒還是沒有憶起他。不過,這些,都沒關係,哪怕此他的檸兒還是無法識得她,只要她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在他是身側,讓他能夠時刻感受她的氣息,那就好了。他相信,終有一日,她會想起所有的事情的,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檸兒,隨我回靈櫻國,好嗎?”現下,南宮墨知曉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夠讓眼前的女子心甘情願的跟隨自己回靈櫻國。如此,他才能繼續下一步,帶着她一起找回他們的曾經,那些她錯失了那麼多年的記憶。
只是,他心底有些犯難,如果檸兒不願意隨他回去,那該怎麼辦呢?對她,他向來都不願意勉強她任何事兒。哪怕是這一次,如果她不願隨他回去,那他也不忍心勉強她的。
南宮墨原本心底還是沒有任何底的,卻沒有想到,眼前的人兒幾乎是沒怎麼思考的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好,”沈輕檸微微的頷首,幾乎是沒有怎麼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她考慮地很簡單,並不似南宮墨那般思慮複雜。既然如今她已然知曉那兒纔是她的家,那麼她的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
南宮墨微愣,但是愣過之後,他的眸子裡霎時溢滿了驚喜,他原本以爲自己還需要費些時日勸說這人兒隨他一同回靈櫻國的,沒想到她給的答案竟然如此的出乎他的意料。
“檸兒,你先休息一下吧,午後便隨我一道回去,如此,可好?”南宮墨低沉的聲音中透着濃濃的憐惜,明亮的眸子就那樣一眼都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兒看,眼底的光彩讓人一目瞭然。
“好,”沈輕檸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哪怕如今的他已然是她所不熟悉的那個他,但是卻依然爲這份體貼而感動,這樣的男子,恐怕很容易讓人喜歡上吧!那當初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被他的這份貼心而感動的呢?
雖然南宮墨已然離開,不過他卻是留下了兩名下屬,好聽候沈輕檸的隨時差遣。沈輕檸起初是拒絕的,她覺得這大可不必的,卻還是拗不過他的執意如此,便也就沒異議了。
她想,她還是需要一些時間來整理一下的,這幾年來,蒼天擎對她的關切她不是沒有感覺到的,只是,哪怕失去了那些過往,她對他,依然也只是感動罷了。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因着他對她的那份感情,她總是假裝不懂,只是,此刻她才清晰的意識到,原來,假裝並不是最好的辦法,那樣逃避,無論是對誰來說,都不是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因着她的逃避,沒有果斷拒絕,所以他的心底難免會存在一些希冀。而希望越大,對於他來說,恐怕失望也就回越大吧!
沈輕檸鋪開一張紙,落筆,將心底的所思所慮盡數寄於這封信中。今日蒼天擎沒有親自前來向她講述她的那些過往,想必是他已然知曉她的決定吧,所以纔會通過這種方式來向她表達他的歉意,那些隱瞞她的過去的歉疚。儘管在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剎那,沈輕檸確實是有些惱他如此的做法的,但是,也只是一剎那的功夫罷了,平靜下來之後,她細細的想了想,其實她還是要感謝他的,如若沒有他的救命之恩,此刻的她又會在哪裡呢?
她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隨後將已經完成的信收好,交給門外的其中一人,稍稍吩咐之後,那人便即刻離開。只要那人看完這封信,瞭然她的想法,她心底的石頭纔算是落了的。
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當蒼天擎接過那人手中的信的時候,他的脣畔甚至還隱隱的帶着一抹笑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爲什麼要笑,手指輕輕的撫上胸口,明明,那裡很疼很疼,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他愛了那麼多年的女子,從今日起,他再也沒有任何理由把她藏在心底了。
那麼多次在心底告訴自己,何必強求永遠也無法得到的呢?可是,每一次,卻還是被她的笑容輕而易舉的給打敗了。那些決心,就如同繚繞的煙霧一般,風兒一起,就隨風飄散,消失不見。
如果那一日,他沒有遇見她······他狠狠地握着拳,指尖在掌心留下一片痕跡,而他卻似乎沒有感受到一般,彷彿只有這樣,纔可以讓心底的疼痛消減一些。可是,那些疼痛,卻不但沒有消減,反而是越來越濃厚。檸兒,究竟,我給如何才能忘了你呢?
如果那一日,他沒有遇見那個有着淺淡笑容的女子,恐怕他會後悔吧!那樣一個女子,哪怕以後只能夠藏於心間,也是他無法忘懷的刻骨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