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鳳眸中的期待太深太深,彷彿此行就是今生的目的,誰都無法阻止。/WWW.Sxiaoshuo.com?最快的小說搜索網/即使努力只是毫無意義的執着,結果仍會讓他絕望也絕對不會有一絲後悔。?
“放棄吧,不管你怎麼做,桐都不可能有一個完美的婚禮。”大概瞭解了情況的公輸月,聲音依舊平靜,可手中的白瓷茶杯卻驟得破裂:“任性只會使你自己的境況更糟,何況你的身體根本不允許你像現在這樣站着。”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似乎沒有荒廢武功,可內力的厚實並不能成爲他任意胡來的理由。?
癆病。要治癒不是不可能,但必須要快。一計上心。?
雲淡風輕的一番話,讓皇甫燁蒼白的臉更白了幾分。?
“要不要打個賭?”擦拭着被濺溼的手,公輸月無視衆人的明示暗示徑直走向僵站的皇甫燁。被茶水濺溼的手搭上皇甫燁的右肩。?
“我們就來賭一睹——你能不能走出這扇門。”挪開手,公輸月的嗓音變得極柔,微眯的眼中閃着不明的光芒:“如果你能,那麼你就可以去尚書府。”?
皇甫燁一愣,隨即笑了。?
擡腳邁出一步,想要跨過門檻,卻身子一軟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那充滿希冀的鳳眸,在主人倒下的瞬間忽得失了光,蒙上了一層淡灰色的絕望。?
伸手扶住軟下來的身子,公輸月緊繃的表情稍微放鬆。?
“燁!”洛壯和皇甫訾擔憂地衝上前卻被月攔住。?
“扶他去牀上,我只是和着茶水下了一點輕微的麻藥,他除了不能動彈外,沒有任何問題。”?
瞥了一眼門外:“你們去尚書府,阻止那該死的婚宴。”公輸月轉頭對不知所措的兩人道。並示意翰將隨行攜帶的藥箱拿過來。?
“雪也止了,我和訾一起去。”皇甫翰遞過藥箱,也隨着皇甫訾向尚書府匆匆去。?
拔出鍼灸用的金針,公輸月望向動彈不得的少年:“我會先用針封住你的幾個大穴緩解麻藥的藥性,你別運氣,放鬆。”?
皇甫燁削瘦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任由公輸月在手腕上紮下數根針。?
“會痛麼?”在脈處行鍼會有很大的痛感,可少年並沒有出聲,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www.Sxiaoshuo.com?最快的小說搜索網//“不痛最好,接下來會很痛,難受的話可以喊出來。?
接下來,除了在脫下紅色的外袍時稍微皺眉外,少年再也沒有反應。?
他能夠想象沙漏中的流沙一點點流下來的樣子,那個時辰大概永遠都不會到了。?
“這樣會痛嗎?”輕輕按着胸骨。半晌都沒得到少年的迴應。?
擡頭看向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卻被那種神情…驚得忘了行鍼。?
兩行透明的淚從少年的眼眶中緩緩落下,滑過白皙的頰留下淡淡的水痕。淚珠滴落在錦緞製成的枕上,暈開兩點淡色。?
燁…在哭。?
“喂…”除了這個音公輸月發不出別的,許久才妥協般地側過頭:“想去麼?”?
少年的眼珠滯礙地轉動了一圈。?
“你的身體很糟…不能去。”?
皇甫燁眼裡的光閃爍了兩下。?
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了…?
皇甫翰一行人抵達尚書府時,花轎已經摺回了。?
三人在驚愕中又匆匆返回宮。?
一切都已佈置妥當。?
皇帝皇后並列坐在新人面前。?
新娘被紅色喜帕蒙着臉看不清表情,而皇甫翰,臉上除了僞裝出的快意的笑容什麼都沒有。?
燁最終還是沒有出現,聽說是臥病在牀無力參加。大概是胡亂找了個藉口,只是不願參加而已。燁雖從小身子不好,但武功底子深厚,還不至於一場小病便讓他臥牀不起。?
在暗處緊緊攥住皇甫訾的手,洛壯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燁這會兒應該在公輸月那兒。?
翰已經過去了,一會兒,等一切結束後就會過來告訴他們燁狀況。?
可問題是,若真如燁所言。那麼尚書府的小姐已經與心上人私奔,而原本替代其位的皇甫燁又臥病在牀。那眼下垂首斂姿站在他們面前的。。到底是誰??
“一拜天地。”不知主子們心事的司儀吊起嗓子鼓着氣,高聲喊着。?
身旁人的手很冰,握得很緊,骨頭硌得他生疼。?
“二拜高堂。”?
洛壯不安地望了一眼假笑着的皇甫訾,隨即也坐正了。?
“夫妻對拜。”?
牽起新娘的手,桐覺得有些後悔了。不知怎麼的,腦子裡盡是那張淺笑着的俊臉。?
“你要幸福哦。”?
少年似乎這樣說過…?
那他的回答呢?他的回答是什麼??
努力回想着,卻怎麼都憶不起自己的反應了。只記得當時,少年星目含淚,轉身便走。?
那個答案…不用想,便知傷人甚深。?
半花半月半人間,玉屏燭扇掩華年。?
醉憶此生一廂夢,但求來世兩邊天。?
少年曾借醉賦詩,朱脣的若其丹,鳳眸流轉間便寫下這深深的怨。?
“我們成婚吧。”?
一切似乎都是從少年任性的請求開始的,也勢必要以他的“喜事”作結。?
“夫妻對拜。”司儀的聲音已帶着微微的顫意,喜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笑着。?
皇甫桐卻面色突變,僵直地站立,遲遲不願彎腰。?
“夫妻對拜。”司儀咳了咳再次提醒道。?
怔怔地望着他的新娘,被那雙纖長而骨感的手一扯才轉過身來,悶悶地低頭。?
擡頭才發現自己竟落下淚來。?
“禮——成。”司儀尖銳的嗓音讓全場靜了一瞬,隨即都鼓起掌來。?
宮娥們簇擁着新人,笑語盈盈地到了房門前。?
按規矩,新娘該進房等待。?
新郎則需向貴客敬酒,宮裡和民間的習俗不同,是不需照牀的。但新郎到了子時才能入房。?
皇甫桐被歡笑着的宮娥簇擁着出房。?
公輸月和皇甫翰都到了,皇甫訾和洛壯看上去很不安地踱來踱去。?
皇甫桐勉強扯起嘴角上前敬酒,卻見皇甫訾對洛壯使了個眼色。?
洛壯深深吸了口氣,笑道:“桐,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還是回房陪妻子,酒你少喝。外面…父皇和爹替你應付。”?
皇甫桐皺了皺眉:“這恐怕不妥吧。”?
“什麼妥不妥的,讓你去你就去。”公輸月擺弄着及腰的發,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卻在暗處攥着拳頭滿手皆是冷汗。?
轉頭看了有些熟悉的男人一眼。皇甫桐不再說話,向皇甫訾和洛壯投去疑問的眼神。?
皇甫訾沒有向他解釋來人的身分,而是催促一般地讓他進房。?
雖然弄不清情況,但大批的來賓也確實讓他窮於應付。?
在洛壯的注視下,皇甫桐匆匆謝了席。回房去了。?
紅燭搖曳,瑞腦消弭。?
他的新娘端坐在牀上,六個喜娘分站兩旁,捧着喜秤、交杯酒、紅棗、花生、桂圓。?
“都下去吧。”拿起喜秤,卻遲遲沒有挑開喜帕。?
少年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牽扯着他的神經,讓他在這種佳人在座的情況下,悶得無法呼吸。?
少年的淺笑像極了罌粟,淡淡地開過,默默地謝,卻在不經意間留下了深深的毒。?
轉頭對一屋子的奴才下了命令。?
奴才們雖有疑卻沒人敢提。?
爲首的喜娘膽子最大,沉吟了半晌,跨一步上前道:“主子,奴婢有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新婚之夜,一切得按規矩辦事,可想要勸阻主子,還是要得到准許纔是。?
皇甫桐目裡含火,連聲音都是壓低的:“你覺得該說就說,不該說就免了。”?
見大皇子面容慍怒,喜娘驚恐地行了禮,按照吩咐出房。?
偌大的房間便只剩下皇甫桐與端坐着的新娘了。?
皇甫桐沒有揭開喜帕,而是徑直走向牀,坐下。?
“你叫笙是麼?”?
新娘不作答。只是羞答答地低下頭。?
皇甫桐全當她默認了,繼續說:“往後的日子你我便要同舟共濟了。”他頓了頓:“有些話,我不得不說,我心裡有人,不是你。”那姑娘身子一僵,像坐不穩似的搖了幾下,才伸出一手撐住牀沿。?
“那人離我很近,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對剛拜了堂的新娘說這個,皇甫桐覺得自己很殘忍,可短暫的痛總比終生的遺憾要好。他在拜堂時已經後悔,那個少年早在不知不覺中佔據了他的心——左右着他的心跳、呼吸甚至思想。?
可就在剛剛——他低頭的瞬間…一切就都晚了。?
不過這樣也好,莫名其妙的感情會毀了燁也,會毀了他自己。?
“我沒辦法和他在一起,更沒辦法忘了他。所以…我選擇了你。”皇甫桐的心痛了,不是如拳擂胸的悶而是若被鍼砭的疼。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選擇眼前女子的原因,不爲別的,只是女子燦若星辰的笑眸與那個清冷少年,撒嬌時的笑眼有着太多的相似。所以在茫茫人羣中,這個姑娘纔會將他深深吸引。?
他不能不承認,新婚禮堂上拜堂的瞬間…他對那個任性的少年是有着期許的。?
狠狠地推開對方,正是因爲堅信他會更狠地抱住自己吧。?
原來,比起少年,他是那麼的…口是心非。?
苦笑着,皇甫桐低下頭:“你不懂也好,不能理解也罷。我與那人一起長大,心裡、腦子裡,滿是他的影子。你——我一直想要用你來做替身…讓我忘了他,可是…我現在才發覺,你不是他。這世上也沒人能替代他。我愛他。”眼眶澀澀的,欲哭無淚。他覺得自己在說胡話,胸中卻頓時開闊,舒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