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煙雲 No.24忍
弄清前因後果,青舒怒火中燒之餘,對古葉氏生出強烈不滿,更是心疼小小的青陽這幾年來有娘和沒娘一樣辛苦地活着。她心下酸澀,一臉心疼地摸了摸青陽的頭,“小陽沒錯,姐姐的小陽是好樣的,被欺負了知道還手。”
哇的一聲,被疼痛、恐懼與焦慮折磨的青陽再也忍不住,抱着姐姐大哭起來。
青舒輕輕拍着他瘦小的背,落下淚來。
蘇媽媽站在一邊也跟着抹眼淚,元寶紅着眼眶低着頭站在門口。
這時候古強請了大夫回來,姓周。青舒忙拿帕子擦掉眼淚,顧不上理會合不合規矩的事情,將青陽和元寶送進內室去,請大夫進去查看,自己則坐在外間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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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周大夫出來回話,說主僕兩人外傷不輕,萬幸的是沒有內傷,拿出一個小瓷瓶,說明裡面的藥膏是抹到臉上消腫的。接着便交待了一應注意事項,開了五日的藥方,吩咐取藥回來早晚按時煎服。最後從藥箱裡拿了專治跌打損傷的藥酒給一旁的古強,起身要告辭。
青舒目光一黯,“周大夫,請留步。”說話間,向蘇媽媽使了個眼色。
蘇媽媽怔了一下,似有所悟,轉身出去,將院中伺候的小娟和小魚支出去,自己守在門外,不讓任何人靠近。
周大夫是京城有名的“保和堂”的大夫,三十四五的年紀,中等個子,略瘦,相貌普通卻顯溫和。他意識到了什麼,卻假裝不知,只問:“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青舒繃着臉,“故去的忠武將軍古云虎的愛子,今日在蔚然學堂被京城富商丁澤丁老爺的獨子丁天賜欺辱毒打成重傷。這種話,你敢說出去嗎?”
周大夫一聽,立刻變了臉色,只道:“不敢。”
青舒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過份,他只是普通的大夫,得罪了丁澤和丁澤身後的胡大將軍,他勢必在京城呆不下去。不過,她也試探出一點東西來。若是換作其他大夫,聽聞這種要求,早甩袖子走了,但他沒有調頭就走,而是留在原地。難道,他和古府之間有什麼牽絆不成?
此刻卻不是尋根究底的時候,她想,那就提一個不過分的請求吧,“故去的忠武將軍古云虎的愛子,不知得罪了何人,今日居然被人毒打成重傷。這話,你敢說出去嗎?”
這次,周大夫只是抱了抱拳,什麼也沒說,揹着藥箱走了。
青舒嘆了口氣,將準備好的二十兩銀子推給古強,“付了診金,再抓五日的藥,夠不夠?”
古強收好銀兩,壓低聲音道:“小姐放心,他會辦好的。”說罷,帶了銀兩去追先行一步的周大夫。
青舒怔了怔,等她反應過來,立刻後悔自己拿出去的銀子少了。
這時候,青陽和元寶穿好衣服,低着頭從內室出來。
青舒招了招手,讓青陽近前來,輕聲問:“疼嗎?”
青陽點了點頭。
青舒再問:“姐姐帶你去討公道,敢嗎?”
青陽一怔,擡頭看姐姐的臉,見姐姐正一臉認真地盯着自己,他想搖頭,但又怕姐姐說自己不夠勇敢,會討厭自己,於是搖頭改點頭。
不多時,古府角門裡走出一行人,走到了左鄰丁府敞開的大門前,古強上前要求丁府門人往裡通報一聲。
青舒一身素衣,一根銀釵固定住髮束,白皙的臉微沉,漂亮的杏眸中有火光在跳躍着。她停下步子,擡頭盯着大大的“丁府”二字,神色莫測地笑了一下。
丁府門人的視線在青舒與站在青舒身側的腫着半邊臉的青陽臉上掃過,其中一個忙往裡送消息。
很快,青舒一行人被迎進丁府,帶到了偏廳。丁府既是京城富商,府中的一應事物自然是奢華得緊,但並不能吸引青舒一行人的目光。從大門到偏廳,從主子到下人,他們直視前方,將丁府的奢華視爲無物。
青舒等了兩盞茶的工夫,纔等來丁夫人身邊的一名婆子。
那婆子是來傳話的,她們夫人說了,小孩子玩鬧打架是常有的事,也是常理,也只有那不懂事的大人才會找上門來無理取鬧。
好一個無理取鬧。青舒怒極反笑,笑過後卻是站了起來,“回府。”
青舒帶着一行人,在丁府下人鄙夷的目光與嘲笑聲中離開丁府,回到自己的府邸。她先是安頓好青陽,吩咐小魚和蘇媽媽照顧好青陽和元寶,然後坐上李大郎套好的馬車,帶上管家古強、丁家寶和小娟,趕到同樣在集賢巷的蔚然書院。
蔚然書院是僅次於皇家書院的學府。
按現代的公家、私家的講法,皇家書院是公家的貴族學校,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顧名思義,能夠在此就讀的,只能是皇親貴戚、高官顯貴們的子弟。
相對的,蔚然書院是京中的私家貴族學校。招收的學子是那些不夠格進入皇家書院的貴族官員們及其親眷的子弟。因開辦蔚然書院的人後臺強硬,財力雄厚,因此書院辦得很大,什麼啓蒙班、少年班、秀才班……將學子們按年齡或底子來安排授課。地方上的官宦富戶也不少人託了關係將子弟送來這裡就讀。
招收的學子多,自然聘請的夫子就多。這些有名的夫子來自天南地北,不是每個夫子都能找到合適的落腳地的。因此,蔚然書院便在學堂的後院建了長長的三排的房屋,將有需要的夫子們安排住進去。
而今日發話將古青陽除名的夫子姓孔,三十左右歲。孔府在京城集財巷有府邸,他娘是原配卻被姨娘們氣死,他爹又娶了繼室,對他不喜。他失望、氣憤之餘,搬出孔府,住在了蔚然書院的後院。
如今學堂早已下學,大門緊閉。李大郎將馬車趕到蔚然書院後門處,古強上前,請守門人向孔夫子傳話,並道明他們是孔夫子學生古青陽府上的。
等了片刻,守門人回來告訴他們,孔夫子不見客,讓他們趕緊走。
古強還要說什麼,守門人卻是不耐煩地趕他們,“去,去,孔夫子是什麼人,那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一聽古青陽三個字,累得小的也被臭罵了一頓。趕緊走,趕緊走,別擋在這裡影響夫子們出入。”
馬車裡,青舒將手攥得死緊。世人就是這樣,喜歡捧高踩低,你弱小無依,便有無數人要欺凌於你。
小娟憤憤不平,卻也無可耐何,“小姐,怎麼辦?”
青舒咬牙道:“忍。”
一行人,面色沉重地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