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愁眉不展之時,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他皺着眉頭道了聲進來,侍衛走進門來,稟告了外面發生的情況。
“七將軍的人馬已經開始大肆尋找七少夫人,而且今兒聽街上人說,七少爺現在茶不思飯不想,病的不輕,七將軍府上曾經找過城中的名醫。”
高副將點點頭嗯了一聲,侍衛走出去之後,他咬着牙想了一會,忽然慢慢睜開眼睛來,勾了勾嘴角,朝門外看去,正好看到沈嬋兒靜靜的坐在荷花池邊,呆呆的看着池水裡面的錦鯉。
沈嬋兒正在發呆,今兒街上的消息她也聽到了,但是心裡並沒有什麼感覺,那種病痛的苦她吃的多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有什麼危險的。
身邊忽然走來一個侍衛,請她去高副將的書房。
她納悶的看了侍衛一眼,侍衛並沒有多說什麼,她也就沒有多問,站起身,身後跟着幾個丫頭,一起走到了高副將的書房,進了門,沈嬋兒當先行禮。
“高伯伯。”
高副將正在伏在案邊看着什麼,忽然聽到她的聲音,猛然擡起頭來,聲音有些悵然。
“侄女快進來,跟伯伯還這樣客氣。”
沈嬋兒淡笑一聲走到他身邊去,纔看到高副將正在看一些兵器,有些兵器上面血跡斑斑,看似已經擦不乾淨,有些已經被他擦的很亮,他像是坐在這裡很久了。
高副將細心的打理着這些兵器,像是自己的稀世珍寶,沈嬋兒淡然出聲道。
“這些都是跟隨伯伯南征北戰的兵器吧。”
高副將拿起一柄劍來,一邊用白色的擦布擦着上面的痕跡,一邊靜靜的道。
“這些都是你父親留給我的。”
沈嬋兒渾身一震,眼睛落在那些兵器上,有的已經殘缺,有的甚至被硬生生折斷,在這些兵器上似乎能看到當年血染沙場的慘烈,一聲聲跑馬嘶鳴的聲音震耳欲聾,戰場拼殺,衝鋒陷陣。
看她發呆,高副將拿起一把匕首,指着上面的缺口道:“這一把匕首,當年,你父親用它爲我擋下了致命的一箭。”
沈嬋兒將手伸出去,兵器上冰冰涼,泛着金屬特有的剛硬光芒,她輕輕摸着那把殘缺的匕首,像是感覺到當年的兄弟情義,心中悵然。
接着,高副將一把又一把的給沈嬋兒介紹這些兵器的來歷和紀念意義,沈嬋兒仔細的聽着,這裡面的故事有些她聽過,有些也能對上號,也有些是新鮮的,但是卻很驚心動魄。
高副將說着說着,有些老淚縱橫,擦着一把銅劍,唱起戰場的戰歌來,沈嬋兒靜靜的站在他身邊,深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悲愴。
高副將唱着唱着像是唱不下去了,仰起頭悵然長聲道:“將軍,是屬下對不住你啊……”
沈嬋兒紅了眼圈,走上前一步,對高副將道。
“高伯伯,這或許是我父親的命,不過這樣也挺好,可以安享晚年了。”
高副將搖搖頭,痛心疾首的道:“你不瞭解你父親的雄心壯志,他就是一隻雄鷹,你見過大漠雄鷹被關在籠子裡的嗎?他會死的,最終鬱鬱而終。”
沈嬋兒被嚇住了,緊緊咬着下脣,眼神裡閃動着恐慌的淚光,高副將擡起頭看她,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忽然又是勉強一笑,嘆口氣道。
“不必擔心,或許真像你說的,你父親會度過這一關的。”
沈嬋兒點點頭,咬着牙告了辭,慢慢走向外面的驕陽,高副將眯着眼睛瞅着她的背影,慢慢收起了那些珍貴的兵器。
到了晚上,高副將與沈嬋兒吃飯之時,將南榮鋒發了瘋找她的事情跟她說了一遍,沈嬋兒挑了幾粒米放進嘴裡,頭也沒擡,疲憊的問高副將。
“高伯伯,你今兒告訴了我這麼多,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高副將眉頭一動,夾了一箸炭燒鱸魚放進沈嬋兒的碗裡,然後才放下筷子,瞅着沈嬋兒笑道。
“侄女不愧是我們將軍的女兒,虎父無犬女。”
沈嬋兒笑了一聲,放下筷子,擡起頭直視高副將的眼睛,高副將迎視她的眼睛,很好,看到了鬥志,看到了仇恨。
他像是橫下一條心一般,正視沈嬋兒道:“高伯伯想讓你回去,回到七將軍身邊。”
沈嬋兒緊緊皺着眉頭,清楚的道:“不回。”
高副將抓起她的胳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命令她直視他的眼睛,堅定的道。
“嬋兒,你父親的位置被人搶奪了去,你卻這樣膽小如鼠,真是讓高伯伯失望!”
沈嬋兒顫抖着雙手,擡起眼睛看着高副將,毫無力氣一般,道:“高伯伯讓我回去,除了利用,就沒有別的目的嗎?”
高副將怒道:“這怎麼能說是利用,只有你回到他的身邊,既可以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當你的七少夫人,多麼風光,還能幫高伯伯和劉伯伯說說話,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嬋兒,我知道你恨他,若不是他把你折騰成那個樣子,我和你劉伯伯可能還不敢告訴你這些。”
沈嬋兒擡起眼睛瞅着他,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們是在試探我們是不是玩真的?怪不得我在牢裡苦了那麼長時間,什麼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你們可有問過我的感受?我在你們心裡還是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高副將嘆口氣道:“那也是不得已而爲止,我們也只是爲了你父親,爲了你們沈府。”
沈嬋兒突然心灰意懶起來,瞅着高副將,冷漠的道:“那我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嗎?”
高副將忽然站起身,心情不錯的樣子,瞅着沈嬋兒高聲笑道。
“嬋兒冰雪聰明,我高某沒看錯你,你們沈府可真是後繼有人!”
沈嬋兒冷笑一聲:“高伯伯過獎了。”
這個世上還有沒有不懂得利用的人?還有沒有不值得利用的人?或許人與人的關係就是這樣的,沒有點利用關係,怎麼維持聯繫?她也沒必要苦悶,她與南榮鋒之間就是從相互利用開始,又是以相互利用結束,這中間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誰都說不清楚,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又是假的,哪個表情是真的,哪個表情又是假的?
這個問題很沒有頭緒,直到沈嬋兒已經下了馬車,站在別莊院子裡,她還沒有弄清楚明白,已經想的頭疼,何必再想。
“夫人,將軍在前院接待客人,夫人可要過去嗎?”
是阿滿出來迎接,沈嬋兒恍恍惚惚的緩過神來,看了眼熱鬧非凡的別莊,淡淡的問。
“今兒是什麼日子?”
阿滿明白她問爲何舉辦這麼隆重的宴會,一句兩句還說不清楚,只能道。
“最近軍營裡不是很順利,幸虧這些功臣良將們堅持,將軍只是款待一下衆位。”
沈嬋兒點點頭,這還真不太像南榮鋒的性格,高副將和劉副將已經去了前院,她嫌那裡太吵,索性就道。
“我回房間吧,想睡一會兒,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阿滿躬身道:“是,夫人。”
沈嬋兒進屋去,立馬迎來兩個丫頭的熱淚盈眶,兩個丫頭震驚之下撲到沈嬋兒身前,拉着她的胳膊連叫夫人回來了夫人回來了。
沈嬋兒本來心裡沒什麼感覺,但是經她們兩人這樣鬧騰,心裡也亮堂了一些,情不自禁笑道。
“你們兩個可有想我?”
兩個丫頭開心的將沈嬋兒拉進屋裡去,將從前準備好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激動的對沈嬋兒道。
“將軍昨天就過來吩咐過,夫人今兒要回來,命令我們準備好接待的東西呢。”
沈嬋兒嗯了一聲,心中冷笑,沒想到高伯伯那麼迫不及待。
正當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敘舊時,劉副將從門外走了進來,沈嬋兒趕緊站起身,斂衽行禮。
“劉伯伯。”
劉副將走進屋去,身後的侍衛直接站在了門外,跟沈嬋兒的侍衛大眼對小眼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