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副將進門先看了看沈嬋兒住的環境,方纔嘖嘖道。
“還說七將軍不寵着你?你瞅瞅你這一屋子的金碧輝煌,看的我這個老頭子都羨慕了。”
沈嬋兒靦腆一笑,請劉副將坐下,劉副將卻擺擺手道。
“我來請你去前院,好不容易回來了怎麼能一個人躲起來,那多傷人心,跟伯伯來前院。”
說着,朝沈嬋兒伸出手,沈嬋兒本就不喜歡那種場合,更別提跟一些武將們一起豪氣沖天,她想一想都覺得很累。
搖頭道:“我就不去了,前段時間鬧的厲害,現在忽然出現有些尷尬。”
劉伯伯卻不依不饒,拉着沈嬋兒笑道:“小夫妻吵架,牀頭吵架牀尾和,什麼尷尬不尷尬的,有劉伯伯在,嬋兒不怕。”
沈嬋兒無奈,只能被他拉了出去,跟在劉副將身後款款走到前院去,入場之後覺得有點眼暈,這場面上的軍士像是一眼望不到邊,爲了在別莊宴客,南榮鋒竟然將院牆向外擴了十幾米,原來放在院子裡的熱帶盆景也不知道被搬到了哪裡去,現在這裡只剩下青石臺階與正對面的戲臺子。
“好!唱的好!”
四周軍士好不容易狂歡一把,都肆無忌憚的吆喝,沈嬋兒一陣陣頭疼,想要轉身回去,卻又被劉伯伯給準確的抓個正着,就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了。
他們兩人從衆位士兵身後朝前走去,正前方就看到南榮鋒的背影,他還是那個樣子,歪歪斜斜的仰在椅子上,右腿放在左腿上,正跟着戲臺上的曲子哼唱,而他身邊坐着的身影卻異常的刺眼,大紅色的衣裙裙襬鋪開在身後,金玉滿頭,顯得雍容華貴。
沈嬋兒慢慢朝前走,她路過之處,身後的士兵頓時愣住了,連叫喊聲都戛然而止,紛紛站起身,結果沈嬋兒出現之後,整個場面漸漸變得很安靜,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仰望一下這位鬧的滿城風雨的七少夫人。
坐在正前方的兩個人也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但是隻有周娉婷轉過頭來看,正巧看到沈嬋兒一身清麗的妝扮,嫋嫋婷婷的朝這邊走過來,周娉婷勾了勾嘴角,眼波流轉看向南榮鋒,只見他輕輕皺起眉頭,目光仍是直視前面的戲臺,分明已經知道沈嬋兒正走過來,就是沒有回頭。
高副將起身,很熱情的老遠就打招呼。
“世侄女路上辛苦,可解過乏來?”
沈嬋兒不說話,劉副將邊走邊笑道:“她可累的很,是我這個不討好的,硬是給拽來了。”
說着話就走到了正前方,躬身給南榮鋒行禮,南榮鋒只是擡起放在下巴上的手,點了點,算是叫劉副將免禮。
沈嬋兒淡然走過去,行禮如蜻蜓點水一般,冷淡的叫了一聲。
“將軍。”
南榮鋒轉頭瞟了她一眼,將眼睛又轉回到戲臺子上,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坐吧。”
沈嬋兒向四周看了看,這四周除了幾位極其重要的陪客能坐的位置之外,似乎並沒有能給她坐的地方。
忽然聽到周娉婷清脆的聲音,她擡起頭來。
“姐姐坐這裡吧,我正好累了呢,想去休息一下。”
沈嬋兒的眉頭稍微皺了皺,便揚起笑容來,承接了她的好意。
“謝謝。”
說完便坐了上去,周娉婷在丫頭的陪同下,走出了前院,底下人傳出誇讚周娉婷大方的聲音出來,沈嬋兒低頭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皺,將眼睛落在了戲臺上。
她與南榮鋒一直這樣坐着,誰都沒有看誰,誰也沒有當先說話,四周的侍衛覺得沒有什麼可看的了,又紛紛坐下看戲,爆發出一陣陣掌聲。
左右副將紛紛聊起天來,喝茶吃水果,十分的愜意,似乎只有南榮鋒和沈嬋兒像是兩尊不會動的雕像。
忽然,南榮鋒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沈嬋兒的眼神動了動,卻也沒有轉頭看他。
“你還敢回來?”
沈嬋兒輕輕勾了勾嘴角,笑的如此雲淡風輕,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南榮鋒覺得颳起了一陣冷風。
她道:“我既然回來了,就沒打算任人宰割。”
南榮鋒瞟了她一眼,看到她消瘦的側臉上,爆發出明豔照人的光彩,但這種光彩卻讓他覺得十分的扎眼。
南榮鋒忽然冷哼一聲,起身拎起馬鞭子,快步走過士兵們讓出來的小路,從後門走了出去,場上又一次靜的出奇,所有人都前後的看,看看沈嬋兒,又看看南榮鋒消失的方向,竊竊私語起來。
一個侍衛起身問沈嬋兒:“夫人,這戲……”
沈嬋兒笑道:“接着看,讓兄弟們玩的開心些。”
沈嬋兒的話遠遠的傳了出去,軍士們紛紛爆發出激動的掌聲,興致勃勃的接着看戲,沈嬋兒漸漸收回臉上的笑容,看着戲臺,不知所云的又聽了一會兒,也站起身,吩咐了阿滿關照好兄弟們,也出門去了。
爲了避免跟南榮鋒撞見,她在院子裡繞了一圈,從後門上了二樓去,進了門,兩個丫頭都不在屋裡,她關上門,卻是虛掩着。
漸漸的傳來樓下的聲音。
南榮鋒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雙手撐在負手上,眯着眼睛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身前的高劉兩位副將,笑了笑道。
“兩位可是我岳父大人的老部下,平時都難得一見呢。”
高副將爽朗一笑,走到放在客廳左側的酒架上取下一小瓶上等女兒紅,倒一杯酒,又向南榮鋒搖了搖杯子,南榮鋒擺擺手道。
“高副將自便。”
高副將一邊倒酒一邊道:“將軍可是說到我等的心坎裡去了,我和老劉被曾經的沈將軍派往別處鎮守,怎麼能擅自離崗,這邊關的一兵一卒都有他的崗位,所謂一個蘿蔔一個坑,這個道理七將軍曉得吧。”
在南榮鋒身邊,似乎還無人敢用這樣的口氣跟他說話,這高劉兩位副將仗着自己手中掐着鎮南軍一部分精銳兵力,頗不把這位年紀輕輕的七將軍放在眼裡,在他們眼中,這一片江山是他們浴血奮戰,在疆場上拼殺出來的,突然蹦出來這個毛頭小子算是老幾,就算是他背後有南榮府撐腰,他還是一個心機老成的人,但恐怕也很難撼動他們兩個人的根基。
南榮鋒也明顯能感覺到這兩人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只是輕笑了一聲,雙手手肘支在扶手上,十指相扣頂在嘴脣邊,閒閒的咬了咬下脣,像是請教一般的道。
“現在南島問題很嚴重,不知道兩位老副將有何高見?”
劉副將坐了下來,側對着南榮鋒,正面就是正在品酒的高副將,劉副將擡頭瞅了高副將一眼,仰身靠在椅子上,張開雙手閒散的耷拉在扶手上,貌似想了想道。
“現在和談根本起不到效果,那塊島嶼南方几個小國是勢在必得,現在他們還沒有聯繫周圍的大國,若是他們一旦聯合起來,對我大周更是不利,我和高副將一致覺得應該強攻。”
南榮鋒扁着嘴點點頭,然後饒有興趣的問:“兵力從哪裡出?誰來帶兵?戰略戰術又是什麼?”
高副將放下手裡的酒杯,笑道:“兵力麼,雖然我鎮南軍損失了那五千精銳,但並不影響全局,若是再以我和劉副將的幾萬軍士從旁助陣,應是能強攻下來。”
南榮鋒將眼睛落在劉副將身上,挑了挑眉,劉副將忽然明白過來,趕緊道。
“這是必然,屬下與高副將在這南關帶兵一輩子,對此地的地形和海浪形式頗爲熟悉,估計眼下七將軍也沒有什麼可用的將帥之才,屬下與高副將這次便主動請纓來了。”
南榮鋒恍然大悟一般,點點頭道:“原來是請纓的,本來還以爲若是沒有嬋兒,你們兩位永遠不會露面呢。”
高副將摸着下巴爽朗笑出聲,那笑聲一直傳到二樓去,沈嬋兒渾身冰冷,貼着門邊仔細聽着底下的聲音,身後窗子外窸窸窣窣傳來大部隊穿過草叢的聲音,她趕緊踮着腳尖跑到窗邊,躲在窗簾後面向外看,果然看到一隊人馬已經快速從眼前穿過,指揮的人大手一揮,士兵立刻找了掩體,瞬間便淹沒在沈嬋兒的眼前。
她深吸口氣,明白大戰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