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動神色地跟着南榮鋒走到王帳外,在別人的監視下,將身上翻了一遍,甚至她頭上的簪子也被人當做兵器收走,那侍衛又要翻動沈嬋兒的腰帶,南榮鋒立時瞪了過去,侍衛訕訕地拿劍柄敲了敲沈嬋兒的腰部,確定沒有藏什麼東西,才放他們兩人進去。
沈嬋兒心中打鼓,虎落平陽被犬欺,南榮鋒在京城耀武揚威,什麼時候被這般對待過,看來事態很嚴重。
進了王帳,一股熱氣迎面撲來,沈嬋兒只覺得呼吸困難,心中更添煩躁,眼前幾個身影刺痛眼睛,她不得不半眯起眼睛,將頭低下。
“參見皇上,九親王,還有尊貴的托克王。”
南榮鋒進門先是例行公事一般唸了一遍,沈嬋兒也跟着行禮,然後才擡起頭看向對面的三個人。
最中間的燦黃色身影不再是南榮鋒,而是那個總是一臉笑意的皇帝,雖然這些天被押在地牢,臉色有些不健康的發青,但那股子君臨天下的從容還是讓沈嬋兒嘆息,這種氣度是從小培養起來的,就算是南榮鋒,也唯獨少了這份吐納天下的自信。
九親王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們兩人,就像是昨天的事情根本沒發生一般。而另一邊的托克王只是看着南榮鋒不懷好意的笑,像是早就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一般。
皇帝先開口道:“這纔是我大周真正的南榮七少爺,跟朕是不是很像?”
托克王飽含深意地大笑幾聲道:“若不是一樣擁有帝王之氣,本王還真不會被這假冒的大周陛下矇蔽,認不出正主兒來。”
皇帝笑眯眯地轉動手邊的酒杯,像是玩耍一樣,用手指沾了酒漿,在桌子上畫畫,似漫不經心的道。
“朕在托克有些時日,托克王不還是一樣沒有認出朕來?朕可是受到了托克國的盛情款待啊。”
托克王知道大周皇帝說的是被鎖在地牢的事情,若是往日,他一定會嚇的全身篩糠,自問小小的托克無法抵抗兵強馬壯的大周,但是現在,他像是有了底氣,哈哈一笑道。
“試問天下,誰能猜到是大周陛下本人私闖了我國境內?若不是本王手下的將軍一時射偏了箭,可真要釀成人間慘劇了啊。”
看皇帝不說話,九親王道:“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現在我大周鐵騎已經將托克國重重包圍,只要托克王的一句話。”
托克王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回去,最後露出兇容,這纔是這位大王的真正面孔吧。
“什麼話?大周的軍隊已經是傾巢而出,如果本王料的不錯,現在本王的信兵已經到了其他三國,只要這邊一動,那邊三國就會打開大周國門,燒殺搶掠。”
九親王目光狠狠迸出火光,惡狠狠的盯着托克王,真想一掌劈死這個老怪物,但是現在兩軍交戰,打死一個半個人着實沒什麼意思。
皇帝倒是很淡然,就像即將面臨滅頂之災的黎民蒼生不是他的子民一般。
皇帝將目光落在南榮鋒和沈嬋兒身上,忽然笑道。
“七少爺,您手上那件東西,何不現在亮出來給托克王看看?”
沈嬋兒聽着他們三人剛纔的對話,似乎他們夫妻的出現根本毫無意義,聽到皇帝說出這句話,才明白將他們兩人叫來是何用意。
南榮鋒仍是淡然道:“並不在我手上,你們怎麼不信呢?”
南榮鋒說完話,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站着很累的樣子,沈嬋兒並不想坐下,但也跟着坐了下來。
托克王似乎已經穩操勝券,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能威脅到他的勝利,只是出於好奇,開口問了問。
“哦?什麼東西?”
九親王端起酒杯悠閒地倒了杯酒,開口的話卻將托克王驚在原地。
“一份四國聯合的軍事部署機密文件。”
托克王愣了又愣,看了看皇帝,愣,又看了看南榮鋒,還是愣,到最後,看着沈嬋兒的眼神都陷入一片愣然之中。
“怎麼?托克王不信?”
皇帝好心情地看着表情精彩的托克王,似有關心之意。托克王儘量收回臉上的表情,訕訕笑道。
“從來沒有這樣一份文件,七少爺從哪裡得到?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七少爺手中有這份文件,此時您在西北,遠水怎麼能解近渴?”
皇帝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額頭,嚇托克王一跳,就在托克王以爲自己的話極對之時,皇帝又哈哈笑起來,意思嚇你一跳,瞅着沈嬋兒笑道。
“誰說我大周無人可用?這個問題沈府六小姐倒是有些話該說。”
眼瞅着托克王的眼睛瞅着自己,沈嬋兒平靜的道:“沈家軍十萬,加上留守在大周的王氏,徐氏,宋氏軍隊,加起來也有五十萬大軍,兵分四路,各路人馬十幾萬。”
托克王聽後眼皮有些跳,平時一直注意着大周的中流砥柱南榮軍,忽略了各路小軍隊的成長,雖然這些軍隊單獨拎出來不成氣候,但一旦抱團,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他冷笑一聲道:“可惜羣龍無首,一盤散沙。”
九親王接着冷然道:“只可惜,本王出京之前已經提升沈將軍爲總帥,統帥餘下兵馬,此刻……只要拿到那份文件,大周鐵騎會欣然迎接你們的到來。”
托克王拍案道:“可惜你們無法將文件送出去!”
沈嬋兒瞅了眼托克王身後的男子,笑道:“那位公子可以告訴尊敬的托克大王,西北大營有一人已經跑了出去。”
托克王的眼睛立馬瞪的溜圓,猛然看向後面的男子等待答案,站在他後面的侍衛正好是將沈嬋兒劫來的男子,男子此時也是無奈,拱手道。
“屬下回來之前,西北大營跑出去一女子。”
沈嬋兒傲然一笑:“小秋雁。”
“對,此人名叫小秋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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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托克王一巴掌拍在男子臉上,憤然起身罵道。
“廢物!”
男子一個趔趄,穩穩的站住腳,看得出來,是個功力高強的人。
托克王轉頭看着沈嬋兒冷笑道:“本王不信少夫人會將那麼貴重的東西交給外人,更不信一女子會有如此雄才大略。”
沈嬋兒起身,瞅着那個捱打的男子,憤憤的道:“想要知道我的雄才大略不難,看我推敲一二。”
接着,她將當天踏雪尋梅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省略了該省略的部分,然後看着男子道。
“當日這位公子定是看到了周小姐餵馬,想着將計就計,又在周小姐身上放了東西,導致如影只朝着周小姐飛奔,當日我看如影狀如瘋癲,不可能辨別方向,但它卻準確地找到了周小姐,直衝而來。
應是這位公子要製造事故,在我低身查看周小姐傷勢之時對我放了迷煙,這就是我能來到這裡的原因,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連環計中計。”
男子震驚的瞅了沈嬋兒一眼,並沒有說話,低垂着頭,在托克王惱羞成怒,站起身又要打之時,忽然一個閃身,躍出王帳。
托克王氣的大喝:“抓住他!”
門外的侍衛應聲而動,卻無一人能趕上男子的速度,只能眼巴巴瞅着他消失在大漠朝陽之中。
沈嬋兒被人帶回了帳篷,南榮鋒留在了王帳裡,她知道,她剛纔的展現一定讓托克王記憶深刻,並且對她的話也會印象深刻,雖然不知道那份文件到底在哪裡,但現在托克王應該有七八分相信,那份文件被小秋雁帶走了。
“七少夫人,請吃些東西。”
宮女送來了食物,她卻絲毫沒有胃口,躺在牀上閉目養神,輕輕深吸一口氣,漸漸將最近的思路捋順開來,越想越心驚,越想越覺得渾身冷颼颼。
來到大西北的人,還有誰沒有自己的目的?
小秋雁貌似恨透了南榮鋒,實質目的卻是拼了命也要將他救出去,南榮府表面忠心爲國,卻打着自己的小算盤,想要進一步控制大周政權,鄭白羽帶着一身的神秘氣質,名爲保護南榮鋒,卻暗中觀察了整個局勢,他還是另有圖謀?皇上在整件事情中看上去是最無辜的,卻也在步步爲營,想要爭奪南榮府手中的兵權。
沈嬋兒想着想着忽然笑起來,這樣算下來,皇帝被俘的事情反而顯得是小事了。
恍恍惚惚到了後半夜,沈嬋兒雖然極是睡不着,但也能勉強眯着眼睛沉靜一會兒,門外只是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便清醒。
南榮鋒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帳篷裡靜悄悄的,他抖落身上的積雪,然後慢慢放下自己的外衣,並沒有點燈,剛剛回身,便在月光中看到了靜靜坐在一邊的沈嬋兒。
他輕笑道:“嚇了我一跳,怎麼還沒睡?”
沈嬋兒站起身,將燈點亮,看着南榮鋒道:“結果怎麼樣?”
南榮鋒一邊脫靴子一邊漫不經心的道:“什麼怎麼樣,女人家少管些外面的事情。”
沈嬋兒也沒有多少力氣管那麼多男人之間的勾心鬥角,不欲多說,轉身倒了杯水給他,將他脫下來的衣服掛了起來。
“吃過晚飯了嗎?”
沈嬋兒問他,南榮鋒似乎很累的樣子,直接蹬了靴子,倒在牀上,像是很快就要睡着。
“在王帳吃的,你吃過了?”
沈嬋兒不想多打擾他,只道吃過了。
南榮鋒很快便睡了過去,沈嬋兒躺在牀邊,望着帳篷外的明月,和帳篷裡旺盛的火盆,一直髮呆,她不知道剛剛王帳裡面發生了什麼,南榮鋒回來之後並沒有任何異樣,他一直這樣,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她絕對看不出來。
胃裡餓的燒得慌,很難才睡着,又是一夜渾渾噩噩的亂夢,早上貪睡了一些,又是南榮鋒無奈的叫她起牀。
“怎麼每天都這麼能睡,起來吃飯了,吃的晚了傷胃。”
被他拍醒,沈嬋兒被他拽起來,睡的不好,眼睛有些浮腫,南榮鋒瞅了她一眼,無奈的搖頭道。
“晚上不吃飯,還能睡得好?”
沈嬋兒一激靈,他怎麼知道她昨晚沒吃飯,想到這就徹底醒了,她起身去洗漱,南榮鋒很難得的已經將早飯擺了上來。
沈嬋兒從裡面出來,正好看到一個深沉帥氣的男子忙碌在晨曦中,左邊擺上碗筷,右邊擺好椅子,臉上帶着淡淡的表情,似乎做這一切都很理所當然,她不禁有些看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