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明月當空,純白皎潔。
月色下,兩道身影並肩而立,齊齊望向遠方。
連承始終着一襲白衣,每到夜晚皓月當空,一襲白衣的連承,在明月的照耀下,顯得越發神聖絕代。
而連承身邊,穿着與他截然不同的燁辰,一身墨袍,負手而立,月色下的燁辰卻絲毫不輸給白衣無雙公子連承。燁辰眉眼如常,氣息平緩,眸目淡然,一身的尊貴與威嚴盡顯,令人止不住的想要俯身叩拜。
然而這其中,自然是不包括連承的。
燁辰雖是孟祁國的君王,但他連承卻絕對不會跪他,他們之間,究竟誰更強,還說不定呢。
“陛下,不知您對於疫病蔓延之事,作何看法?”連承脣角勾起,眸中流光溢彩,卻始終盯着前方。
“他們想要的,無非是兩樣東西。我孟祁的國土,竹易。”燁辰淡淡開口,眸中不含任何情緒,仿若連承方纔所問,根本與他毫無關係般。
對於燁辰的淡然處之,連承並不意外,反倒若是燁辰生了情緒,那纔不正常。
很多年以前,連承便聽說過燁辰這個人了,四國之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論武功論謀略皆爲人上之人。這樣的人,若是不生在帝王家,反倒覺得可惜了,這種人,彷彿天生就是領導者、尊主、帝王。
連承正要開口,耳側卻突然傳來燁辰的聲音,“大漠一族,幾百年來從未出現過。不管他們此番想要的是什麼,我都不會如他所願!”
沉思片刻,連承開了口,語氣中卻帶有一絲歉意,“大漠一族此番突然生事,一定與兩月前的事情脫不了干係。如此說來,我倒成了罪魁禍首……”
燁辰終於有了動作,他的視線不在死死盯着前方,而是微微扭向身側的白衣公子,這個武功高強神秘不已的能夠令竹易歡笑的男子。
“連承公子大可不必如此自責,大漠之中,若不是你前去營救,竹易芊芊還有冷雲,怕是也不能那麼快便逃脫。”燁辰眸子如星光,此番話,皆出自他內心本意。
連承淡笑,輕輕搖頭,“難怪四國之中,你的威望如此之高。不過,既然禍事由我惹出,那麼此番我定然會助你!”
二人相視一笑,卻皆發自內心的笑意。
其實連承也很奇怪,這是他第一次單獨與燁辰談話。本以爲二人之間的氣氛一定會很不和諧,本以爲二人之間的談話會摻雜着濃濃的火藥味,卻沒想,他第一次與燁辰相處,竟會是如此的自在。
這樣的事情,本不該發生在兩個強者身上,何況他們之間還夾雜着一層情敵的關係。
連承擡頭望了望明月,搖頭淡笑,許是今夜月光太美,二人心境平淡如水,纔會如此和諧罷。
突然,連承斂去笑容,“陛下,您對於我的身份,竟一點不懷疑?”
燁辰挑眉,“怎會不懷疑?但我答應過冷雲,絕不會派人調查你的來歷,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對於你的身份,我只能靠猜的。”
連承眉頭高挑,若說燁辰不
懷疑他的身份,那就是有鬼了。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冷雲竟會介入其中,而他更沒想到,燁辰對於冷雲,竟如此在意。
“哦?那麼請問陛下,您可猜到些什麼?”
一陣涼風吹過,飄至二人髮絲,在這靜謐的夜晚,彷彿預示着將會有一波狂風暴雨的來襲。
“公子連承,武功高強,輕功絕頂,能馭百獸,敢闖兇海,四國之中從未聽聞有此人……”
燁辰望着連承,雙眸對上雙眸,此一刻,一股無聲的較量突然自二人之間升起,沒有動手,沒有招式,僅僅只是目光的對峙,卻在這靜謐的空氣中,擦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片刻後,連承笑了。
這一番對峙,他知道他輸了,
但是他不介意,敗在這個強大的帝王身上,他反而覺得很驕傲。
不愧是燁辰,這個做任何事情都謹慎到一絲一毫的人物,這個頭腦睿智邏輯超神的人,難怪,難怪竹易心中,滿是他。
對於連承的身份,燁辰早就不再猜測,心中已有計較,那麼只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夠了。
燁辰仰頭望了望明月的方位,“天色已不早,早些回去歇息吧……”說罷轉身就欲離開,心中卻有些焦灼。
燁辰剛走出兩步,連承突然再次發聲,“燁辰,我很想知道,你對竹易,究竟是什麼心思?”
此番連承沒有再稱呼燁辰爲陛下,在他看來,燁辰並不愛慕那樣的尊稱,而他,也不喜歡那種低人一等的感覺。
一聽連承所問之人乃是竹易,燁辰停住了腳步,卻並未轉身去看燁辰,只是在心中思索再三後,回道,“她是我多年來努力的意義,是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連承渾身一震,燁辰的回答令他大駭。
據連承所知,早在五年前,燁辰最愛的女子死去,從那之後他便封情葬愛,而後有了越來越多的作爲,然而這一切,彷彿皆是爲了那死去的愛人。
自從來到四國,燁辰與竹易只見的關係,總是令連承感到奇怪。若說燁辰心中只愛着曾經的一人,但他對竹易,卻也情深。包括竹易,在連承看來,她心中也是有着燁辰的。
可是,爲何燁辰會如此說?
連承還在心中思索這個問題,那邊燁辰再度開口,“她的心不在我身上,我希望以後,你可以陪在她身邊,保護她……那樣,我也就放心了。”
連承皺眉,“爲何如此說?”
“因爲,你能夠讓她露出,我看不見的笑容……”
話音一落,燁辰便離開了,消失在連承視線之中。
可是,連承心中還有疑惑,燁辰這個人,對待感情專一,絕不會將曾經的愛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那麼,他究竟爲何要如此說?
竹易,又怎會是他多年來努力的意義?
突然,連承似是想到了什麼,全身戰慄,眸中是不可置信。
莫非,竹易就是曾經那個,燁辰最愛的女子?
此刻,無論是已經離開的燁辰,還是正震驚在猜測中的連承,都沒有發覺,就在他們所佔之地的不遠處,有一瘦弱身影,立了許久。
竹易見連承與燁辰齊齊消失,於是便也出了門,來尋二人。
然而剛踏出長老屋門,突然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希望以後,你可以陪在她身邊……”這句話,最先傳入竹易耳中,而後他們所說的一切,她皆無心去聽,便也沒有聽進任何。
她的心有些疼痛,忍不住伸手撫上心口。
燁辰能夠說出這樣的話,願意放過她,心甘情願放手,這對她來說,本是件好事。
從此以後,她竹易便可以過着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閒雲野鶴般的生活,這本是她心心念念嚮往已久的生活。
可是,爲何燁辰親口說出此話後,她竟會有些心痛?
這樣,不是最好嗎?無牽無掛,無愛無恨,如此便離開塵世,不是最好嗎?
爲何現在腦中,想的卻是,燁辰他,真的將過去的感情都放下了嗎?真的,不再要我,不再愛我了嗎?
連承思緒萬千,心中滿是疑惑。
竹易百轉千回,心中滿是糾結。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皆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房中,彷彿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忘記了長老之死,忘記了長老遺言,甚至忘記了,他們最初來到平川,究竟所爲何事。
將自己拋在牀上,竹易想要拋去一切雜念,一切心思,一切愛恨,一切慾望。
熟睡之前,竹易一直催眠自己:我的目的僅僅只是替芊兒找到她的父母家人,巫族究竟在哪,我還毫無所知。所以,我絕對不能在這種小事上亂了心神,不能因爲燁辰,再次亂了自己。
連承剛走進房間,卻突然頓住身形,淡淡開口,“出來吧,不用再躲了。”
下一秒,滿臉笑意的紫衣出現在身前,但連承心知,這笑容,一定是不懷好意。
果不其然,紫衣悠悠開口,“我說公子,今夜你與燁辰的談話,似乎太過於和諧……你們之間,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要好了?”
連承勾脣,“什麼時候族裡規矩改了不成?下人也能夠質問主子了?”連承目光陡然一變,殺氣凜然。
紫衣神色微變,卻依舊囂張,“公子,你可千萬別忘了許老交代的任務!這可關係到我族的生死存亡,還望公子做事前三思而後行!四國皇室中人,絕不可能與我們成爲朋友!何況燁……呃……”
紫衣還未說完,突然身子被拋出,撞向牆壁。
連承看也不看被打出內傷的紫衣,自顧自地走至牀邊,褪去長靴,和衣躺下。
“還不滾?”
一道威嚴中帶着怒氣得聲音傳出,紫衣忙捂着心口跳出了窗戶。
走之前,不忘投給連承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燁辰還未走至屋中,突然一道身影出現在面前,微光掃射眼球,是他的手下。
手下遞上一封信,燁辰看後,臉色大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