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溟赫聞言臉色大變.“寞兒.小心隔牆有耳.”
葉寞不以爲然.嗤笑.“等事情都浮出水面.我若收手就等於自尋死路.一旦我遭了毒手.葉府將永遠不復存在.就連霍府也會走上葉府的老路.滿門被滅是必然的.還有卿兒……所有人的命運早已經綁在了一起.哪怕是爲了你們.我也必須要爲自己留一條退路.”
葉溟赫顫抖的身子幾乎支撐不住.臉色漸漸發白.他經歷過一場政權交替的血雨腥風.當年他失敗了.現在回想起來並不是他們不夠果斷不夠魄力.其實是不如對方毒辣.
自古上位者都是踩着屍體.趟過血河往前走的.成功了還好.失敗了便永世不得超生.比如說當初的太子.皇位唾手可得最後功敗垂成.葉溟赫覺得是自己輔助不夠.可如今葉寞身邊沒有一個德高望重的助力.更是鋌而走險.
“寞兒.祖父當初只想讓你爲死去的人平反.其它的不必多想.”
“祖父.你應該知道.即便我不想.別人也不會不想.要活就要大權在握.曾經我向太傅提親的時候發過誓.不管誰上位.我都力保他們安穩三代.”
葉溟赫顫抖的手指指着葉寞淡然的臉.“你……簡直胡鬧.這種話太傅也信.”
葉寞微笑.“太傅精明.我一個二品副將的話他自然是不信的.可如今他卻在我籌劃的軌道上走着.否則當初宋霍兩府都合了八字了.他又如何會肯改口的呢.”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葉寞站起身.將葉溟赫不穩的身子扶住.“祖父.我不能跟您說太多.知道得越多反而讓您費心.十年前我們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最壞的打算無非就是一條命和一個您所謂的這無法恢復的葉府.所以.不管得失如何.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只不過是我如今有了牽掛.是我自己怕丟了這條命.所以萬事都會思慮周全的.您放心.”
葉溟赫輕拍自己肩膀上的手.低笑.“你說得對.倒是我看不透了.既然你心中有數.我便不再多問了.大膽地去做吧.祖父絕不會是你的負擔.”
王府的東南角經過幾日的修整如今煥然一新.現在的嬀居是個獨立的小院.小院前面是面積近兩畝的空地.空地旁邊有幾間獨立的屋子用來堆放雜物和休息所有.霍卿命人將這些屋子小院.包括大片空地用圍牆圈成了一個自己的天地.
不過幾天功夫.荒廢的土地種滿了藥草種子.杜鵑花爬遍了院子圍牆的各個角落.不到午時.低頭整理花草的霍卿被這已顯毒辣的陽光曬得渾身冒汗.
站起身輕捶有些發酸的腰.轉頭便能看到不遠處一間小屋子正升起裊裊炊煙.那是改造過的一間小廚房.裡面東西還算齊全.想必廚娘正忙得熱火朝天.相隔不遠處是幾個丫鬟正興致勃勃地聊天.顯然都很能適應這個新居的環境.
霍卿隨手擦過臉頰的汗珠.擡手想要遮擋漸盛的陽光.才發現手上沾了沉泥.不禁莞爾.轉身蹲下繼續清理雜草.心想.算了.髒就髒吧.不多久便感覺頭頂有團陰影遮住.稍顯涼快.看着地面的影子笑道:“別念叨啦.做完這一片就回屋梳洗.”
低沉的笑聲響起.霍卿擡頭望進一雙含笑的深眸.下意識轉向旁邊.一個人影都沒有.不由驚訝地看着他.“這大白天的你怎麼就來了.”
葉寞蹲下身子.微笑地看着霍卿.眼神溫柔憐惜.
可能在陽光下呆得有些久.霍卿的臉上被曬得緋紅.長長地睫毛下那雙純淨的眼眸就像璀璨的玻璃珠子.鼻尖的汗水凝成一滴晶瑩的珍珠.臉頰上橫梗着的那道泥土更是讓葉寞的眼神快要滴出水來.難得見她有如此開懷的時候.不由得擡頭用自己的袖口輕輕擦拭她的臉.嘴角勾笑.“瞧你.像只花貓.”
霍卿想起那一手的泥土.下意識擡手去觸碰.卻被葉寞抓住手.“別動.乖乖的.”說着話.仔細給她擦拭乾淨.霍卿索性閉上眼睛任由他.長長地睫毛隨着葉寞的動作輕微顫動.像極了一把扇子.
葉寞最愛她的睫毛.情濃之時總愛用自己的鼻尖蹭着它.輕微的癢意絲絲鑽進他的四肢百骸.滲進他的心裡.
“疼.”霍卿嬌嗔道.動作再輕可是衣袖的用料對她的肌膚來說仍然有刺痛感.
葉寞心一緊.連忙放下手.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眉心微皺.“疼嗎.哪裡疼.”
霍卿睜開眼.綻放明媚的笑意.葉寞看過去竟覺得這微笑比她身後奼紫嫣紅的花還要燦爛奪目.忍不住傾身吻上那雙眼睛.感受細長睫毛拂過他脣瓣的癢意.“你呀.”
“還沒回答我呢.怎麼大白天就來了.這軒王府的府兵都是酒囊飯袋.”
葉寞微笑.他能感受到霍卿是真的開心.轉頭看向這簡陋的院子.搖頭低笑.
“你笑什麼.”霍卿停下手中的活.問道.
“我高興啊.你這麼好養.不喜山珍海味.不愛位高權重.僅僅這一片荒地就能讓你綻開笑顏.我覺得自己好像賺大了.”說着話講霍卿扶起身.“你休息會兒.我來.”
霍卿掙扎推辭.“不用了.都快弄好了.也不是累活.除除草而已.”
“我知道你喜歡做這些.我不在的時候你量力而行.我在的時候哪裡還有讓你忙的道理.”說着又蹲下身捲起衣袖.露出粗壯有力的胳膊.“你說怎麼做.我來動手.”
霍卿站在他身後望着他寬闊的後背.甜甜笑開.毫不猶豫地指使他做這個做那個.
“葉寞.你不問問我爲什麼搬到這兒來了嗎.”霍卿亦步亦趨地跟着葉寞說道.
埋頭拔草的葉寞嘴角勾笑.擡頭看了霍卿一眼.“爲什麼呢.”
霍卿凝眉.“我也不清楚.王爺突然就讓我搬過來了.或許是想讓我爲側妃讓道.”
“既然搬出來了.只要你高興便好.至於原因並不那麼重要.既然軒王不肯說就算了.”
葉寞的動作很快.不過須臾間.大手所到之處雜草盡除又絲毫沒傷着嬌豔花朵.
霍卿見四下無人.慢慢彎下腰伏在葉寞的背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紅脣探近他的耳邊.“再告訴你一件事情.聽了可別生氣.”看着他完美的側臉.討好地輕觸他的臉頰.
葉寞壓抑着強烈的心跳.微微側首.“做什麼壞事了.”
鼻尖縈繞着她身體的幽香.葉寞還在爲她剛纔不經意的一吻默默回味.心底不禁鄙視起自己的自制力.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幾乎夜夜笙歌.可自己仍然爲她着迷.沒想到自己愛得已如此深.
霍卿趴在葉寞的背上.在他耳邊低低說着撥銀之事的始末以及與上官宗做的交易.說完問葉寞道:“五百萬兩就這麼給了他.你生不生氣.”
“傻瓜.這些東西本就都是你的.你如何花自己的錢是你的權利.我怎麼會生氣.況且你這麼做也是爲了保全自己.銀兩沒了還能再賺回來.光酒坊一年的利潤就不止這麼多.你又是個料理生意的好手.是不是覺得自己過於草率.怕他找人查你.”
霍卿撅嘴.“是.可也沒辦法.事態緊急.關乎數十萬百姓的性命.容不得我想太多.”
“嗯.做得好.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把漕運和山東海鹽牽扯進來.這是朝廷一直想要撬開的鐵板.你現在便是將這條裂縫指給了軒王.他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的.”
“漕運和海鹽已經是一手遮天的壟斷了.不僅讓百姓沒有活路.就連朝廷也多番受限.其實我覺得這是個契機.王爺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想辦法撕開一道口子.懷王也不是省油的燈.眼看着軒王面前擺了這麼大一塊肥肉.他不可能不動心.黨爭可是最需要錢的.若是他們鷸蚌相爭.你說我們能不能漁翁得利.就讓朝廷幫我們打個前鋒.”
葉寞搖頭輕笑.“我記得你說過只要做酒坊就夠了.現在怎麼對這個感興趣了.還要跟朝廷作對.與懷王和軒王搶肉吃.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嗯.光是賺錢的話酒坊確實夠了.可我不得不爲將來多考慮一步.我們光有錢也只是個不能見光的商戶.萬一東窗事發的一天.這些錢全給了朝廷也救不回我們自己.我也不想霍府因爲我們而受擺佈.葉相年紀大了也不能再受驚嚇.我想過了.要保住自己就必須讓自己變成當權者眼裡的那顆釘子.牢牢地釘在那兒.拔不得也取不出來.”
葉寞側頭吻上霍卿.“卿卿.你知道我有多幸運擁有了你.”
“那接下來的這些事就交給你了.”
葉寞微笑.“好.”
霍卿嬌笑出聲.想要站起身卻被一雙大手攔住.“乖.我揹你.”
“會讓人看見的.”霍卿四下張望.
“這院子裡還有誰不知道.”
“你怎麼臉皮這麼厚呢.白長了一張好臉.真是可惜.”
兩人說着話.糾纏的身影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