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啊,”青瑜低頭喃喃。
“能夠利用絕曜對你的愛,讓他從中秋夜宴上消失闖入地宮救你,我才能躲開他的追捕將幽清芸給帶出皇宮。絕曜,是愛着你的。至於宗主,我無法得知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我知道你絕比不過他的江山。你與絕曜有不共戴天之仇,但若說還清,他已經爲你死過那麼多次了,你這一生,遇他,是你之幸。”
——“你從來不知道他是多麼的喜歡你……他願意拿自己的命換你的命,而我願意拿自己命換你的命。只是希望從此以後你可以放下心結,不要再恨着他。他……真的……”
思傾與練玥沁的話來回地在她腦中徘徊,這一夜,青瑜都未曾睡着。她想着和陌離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才發現僅僅幾年的時光,自己已經將對他的恨化作了對他的愛。她愛他,比之他,不少!他們之間正因爲愛恨糾纏,所以才走向了彼此。她早已想得明白,父皇之死,不怪絕曜,只是心底始終有個不甘的聲音在迴盪着,讓她無法奔向於他,不敢將這股情意說出。如今體中已經孕育着他的生命,她將終生愛他疼他,絕不會讓他沒有父親。
青瑜將心中所想藏了起來,直到天明才漸漸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便進入了東勝東都。
東都的繁華一如往昔,只是大半年之後再回到這裡,已經是另外一番感概。
思傾遵照吩咐沒給青瑜下藥,青瑜的力量已經恢復三成,可以自行下車走路。她跟隨在高澗峴身後,目光一直零散地飄在東都的大街小巷。有捏人的小攤,有賣吃的麪店,還有高貴的錦衣鋪……人羣來來往往,路人東走細看,小孩街上隨意晃盪,好不熱鬧。三國之中,大概也只有東都可以這樣無憂無慮的歡快着。
高澗峴走得極慢,似乎正是爲着青瑜地左顧右盼。他沒有回頭,已經知道身後的女子在欣喜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人如螞蟻,不過是蒼穹之中最小的一粒,人去人散,歷史輪迴,終有一日人也會隨着塵土散去。
思傾跟隨着高澗峴和青瑜之後,路過昔日千芸樓地段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千芸樓是鳳羽爲她而建,爲了幫助她抵抗皇帝思燁而設立的一座青樓,花費萬金。只是沒有想到,絕曜的一把大火,就將她花費了好幾年精力而打理的一切化爲灰燼。絕曜因爲青瑜而對她發怒,其中還包括着他不能查到千芸樓最終主人吧!既然無法將幕後主使找出,那便付之一火!
她的餘光微微掃過前方青瑜的側臉,只見她的神情平淡,已經沒了昨日的慌亂和擔憂。僅僅一日,她應該想明白了不少吧!
東都,是個安寧平靜的城池!但過度的寧,或許正是殺戮與血腥前的徵兆。無人知道,從這一夜開始,東都,也將陷入無盡的恐慌之中。
青瑜被帶入了皇宮之中,入住鸞鳴宮。她不知道高澗峴何來的權利,竟然可以讓東勝的皇帝親自迎接他們入宮。老皇帝帶着高澗峴到了鸞鳴宮之後進來小坐。這一路的過程中,思傾一直沒有出面。
思燁雖然坐在高位之上,但顯然的是,他對高澗峴畢恭畢敬,異常虔誠。
高澗峴把這一切
視爲理所當然,也就毫不在意青瑜的驚訝。他微微拱手:“皇上,百海已經復國,勢力開始強大起來。如今我們的對象不該指向百海,而是玄月。百海玄月聯盟,百海剛剛復國自顧不暇,若此刻攻打玄月即是最好的時機。”
青瑜沒有見過思燁,她是以高澗峴夫人的身份入宮的,仔細觀察思燁之後才發現這個中年皇帝尤爲年輕,俊挺的容貌,黑亮的青絲還有那件明黃的帝袍,顯示着他高貴的身份和難得的美顏。這樣的一個皇帝,將東勝治理得井井有條,應該不至於受着高澗峴的牽制啊!聽到高澗峴的話,她不知道高澗峴又在打着什麼主意,但明顯的,他不安好心。
思燁聽了高澗峴的話倒是頗爲贊同,點了點頭,起身下榻,道:“宗主說得對,朕馬上就召絕曜將軍入宮,讓他離開派兵攻打玄月。”
“慢!”高澗峴忽然起身,揮手阻止思燁,緩緩道:“皇上不必着急,本宗主與絕曜相識,想與他敘敘舊,還請皇上將這封信交給絕曜將軍如何?”
高澗峴說話之時餘光微微看了青瑜一眼,青瑜猛感不對,心中彷彿有千萬近重石壓着,一時間瞪大了眼,擔憂不已。
眼前思燁將信接過,微微頷首離開了大殿。
青瑜扶着榻上微微喘息,問道:“你要對他做什麼?殺了他?”
高澗峴對於青瑜的反應明顯不悅,大步上前將她的拉向自己貼緊了他的身體,怒問:“他是你的殺父仇人,我爲你報仇,你難道不應該感到高興嗎?”
“我不高興,”青瑜奮力抽身,退後幾步站定,冷聲道:“那是你想做的,不是我想要的。恨天,你醒醒吧,我不要活在見不到親人朋友的世界中,我要回到百海去。”
高澗峴微微搖頭,“恨天?你對我從來就只有仇恨,連一絲憐憫也沒有。我爲你做了什麼,你竟然全都置若罔顧,青瑜,難道你就看不到我對你的愛嗎?”
青瑜頹頹好幾步,怔怔坐下,搖頭苦笑:“你不是爲我,你是爲你自己,爲什麼你總是不明白,愛一個人不是要得到什麼,而是能心甘情願爲他做些什麼。絕曜願爲我而死,我也願意爲他而死,我們之間,是任何人都分不開的。”
“你何不對他說,我倒要看看你們是如何爲着對方而死。”高澗峴憤然離開了鸞鳴宮。”
看着那抹遠去的身影,青瑜微微喘息,柳眉緊蹙一起,臉色詫然蒼白。
許久,她轉身剛入鸞鳴宮內殿時,見到早已等候其中的思傾。思傾神色略顯慌張,有比之之前更爲強烈的恨意和殺意。她這纔想起入宮後一直沒有見到思傾。思燁是他的哥哥,亦是操控了她大半生的人,她如何不恨?
青瑜朝着思傾走近,見她神情憤恨,微微問道:“高澗峴如何能夠控制住思燁?”
一國之主,其實那樣容易爲人所控,青瑜非常不解。
思傾回過神來,看着臉色微白、目露憂色的青瑜,答道:“縱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有致命的弱點。而思燁便有兩處,一個便是絕曜,你以爲絕曜爲何至今按捺不動?正是因爲絕曜的親妹妹落在思燁手中。”
“不對,”青瑜細想
其中關鍵,腦中豁然開明,眸光忽然變得雪亮,“他的親妹妹並非在思燁手中,是落在鳳羽手中吧?否則思燁絕不可能怕着鳳羽,還對高澗峴如此畢恭畢敬。”
思傾不可置否,點點頭:“你很聰明,沒錯,他的親妹妹落在高澗峴的手中,連他自己都不知曉。思燁只是拿着他妹妹來要挾他而已,信物是陌雩隨手攜帶的一支紅玉簪子。這支紅玉簪子當年是絕曜親手戴在陌雩頭上的。陌離與陌雩是一對兄妹,當年鬧饑荒時,兩人被迫分開,陌離被劍聖涼羽收爲了土地,而陌雩則被一戶官宦人家收養。陌離十六歲從軍,十八歲功高蓋主,高澗峴開始找陌離的弱點。”
“原來是這樣。”聽到思傾的話,青瑜仍舊不敢相信,陌離曾親口說過他是一個孤兒,可從未提及過自己還有妹妹一事,她心中驚疑,脫口問出:“那他十幾年來從沒見過自己的妹妹?”
思傾頷首:“是,這件事我也只是聽鳳羽的人提起,我回鳳羽不久,對很多事情都還不知曉。”
青瑜驀地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上下顫動,彷彿在想着什麼。
思傾將軟墊鋪好,扶着青瑜坐下,並替她倒好一杯熱水。
青瑜感激地看了思傾一眼,毫不客氣地承受了,她知道思傾在意她肚中的這個孩子,可能比之自己還要在意一些。或許思傾對絕曜的愛根本就不輸於自己。她眼眸一擡,忽然對着思傾跪了下去。
思傾倉皇退後,在上清宮之時青瑜都不對她下跪過,可這次……
青瑜開口:“公主,我知道你很喜歡絕曜,也很在意我的孩子,我可以求你告訴我我母后的下落嗎?我母后沒死,高澗峴曾經親耳對我說過,求你告訴我。”
思傾渾身一涼,如被電擊一般再次彈開了三步,拼命地搖頭:“我不知道,皇戒、鳳羽與昕皇后的事情宗主會一一告訴你的。我不能說,你起身吧,我承受不起。”
青瑜眸光一變,忽然將茶桌上的杯盞摔碎,拿起地面上的一塊碎片擱在自己脖子間,威脅道:“公主,青瑜求你告訴我母后的下落,否則我便自盡,一屍兩命。”
思傾眸光復雜,神情詫然變得蒼白,她緊咬着嘴脣搖着頭,猛然撲向了青瑜。
青瑜閉上眼睛,舉起瓷片朝着脖頸處劃去。
空氣中忽然一片瓷片碎裂的聲音,青瑜只覺得兩指間一疼,血涌而出,而瓷片落在了地面之上摔裂。她的身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制着擡起,穩穩地坐到了軟榻之上。男子的聲音隨之而來,“我從沒見過你朝別人下跪,青瑜,你到底要做什麼?”
是高澗峴,青瑜倒向榻上和衣躺下,她不需要回答他的問題,更不想再看到他!
高澗峴替青瑜捏好被角,看了思傾一眼轉身走出了鸞鳴宮。
思傾隨即跟上,在鸞鳴宮外被高澗峴一掌擊撞到宮牆之上,胸口火辣辣地疼痛,一陣寒風自口中灌入到肺腑之中,她如同置身於冰與火的交界,難忍之痛痛徹心扉。
高澗峴冷冷道:“她永遠都是青瑜公主,你不配。記得你的話,我爲你救出母親,你爲我肝腦塗地,在所不惜。今晚,你就去殺了思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