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霏河一直北上趕往茫雪山的途中,我收到來自帝都的信,老皇帝嚴令我必須回到東都整頓軍隊一舉南下將百海徹底毀滅。看到信時我只是冷冷一笑,心想他這一生活得倒真是糊塗,一輩子都在被別人做嫁衣,不知他是什麼柑橘。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將信捏成粉碎繼續北上。很久以前我就想將青瑜的臉給治好了,只是師傅一直不在,這次我快馬加鞭北上希望趕在師傅之前。我帶着左影一路,其中累五匹馬兒終於望到了茫雪山的影子。
茫雪山近在咫尺,回想起與青瑜第一次正式見面的樣子,心中無法抑制悲傷。她一直是個堅強而倔聱的女子,有的時候我甚至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她恨我,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她發覺我衣衫上絕曜之令牌時,我已經知道我與她之間,幾乎再也沒有可能。
我無法再面對她,更不想再出現於她的面前,可是我明白,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百海破滅時,青瑜公主劃傷自己的臉僞裝成侍女雪夕,這一點不僅天下人覺得震驚,連我也覺得震驚。只是那時的我,並沒有太過的好奇。
如今一年過去,我對青瑜已經無法自拔,以我的性子更是不會將她放下。
她的臉成爲我彌補的第一個辦法,我曾經對紫霍說過,無論如何都會治好她的臉。因此在師傅發來信時我毫不遲疑地北上,只是令我沒想到的是,我也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練玥沁死了,我最得力而忠心的屬下爲救青瑜而慘死。得知消息時已經是我下茫雪山時。
我將左影留在了山下,一人上了茫雪山,見到師父時師傅正酣然大睡。聽到我的腳步聲,她謹慎地從榻上跳起,如同一隻暴起的小雪狼一般。
“師傅!”我單腿跪在地面,怔怔地擡起頭,見到師傅揉了揉睡顏,燦然一笑。
師傅見到我似乎很不開心,當即給了我一個耳光,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生生地受了一掌,擡起無辜的雙眼望向師傅。
師傅看着我臉上五個紅紅的爪印,又心疼地蹲下身扶起我,搖搖頭,嘆氣道:“陌兒,爲何你會成爲東勝的大將軍?”
我知道凡事都瞞不過師傅,可她也的確太過聰穎,當即解釋:“徒兒無能,爲救小妹只能任絕曜大將軍一職。”
“小妹?”
“是,在師傅救我以前,我還有一個妹妹。”
“你敢說你當上絕曜將軍沒動一分天下的心思?”
“我……”我將頭低下,知道自己無法辯駁,師傅一雙明眼非常厲害。當年我離師從軍時的確是壞了遠大的志向的,只是在思燁將陌雩的貼身手鍊放到我的眼前時,我便不得不舉兵南下攻佔百海了。
這一生我虧欠陌雩許多,未盡一個兄長的責任,因此我發誓無論如何會將妹妹從思燁手中救回。只是暗中調查許久,終於得知囚禁妹妹的並非思燁,而另有其人。遍兮大陸上的動靜傳回,我知道恨天爲
何消失好多天,他一定是在謀劃着什麼,因此即使青瑜差點被厲霖皚而欺辱他也無暇顧及。
不過,我倒是很感激恨天和厲霖皚成全了我。我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是由青瑜無法自拔而成。如此,青瑜便不會怪罪我了,然而她那句“謝謝你爲我解毒”還真的讓我嚇了一跳。做這種事她就只說這樣一句話嗎,我與她之間的關係就如此的淡漠?當然,我也挺恨恨天和厲霖皚的,如果不是那日,青瑜也不會確認我絕曜的身份而與我成仇。
我原本堅定的信念(統一天下)隨着陌雩的被俘和對青瑜的愛戀而慢慢地消失,我知道我的生命中終於出現了不一樣的東西,那是我至今不曾擁有的,愛情和親情!
當師傅問我的時候,我有過半分的心虛,不過當即答道:“以前是,現在沒有,請師父放心。”
聽了這話,師傅才放心地點點頭,當時我又想起了她曾經的另外一句話:身爲劍宗的土地,手中的劍應爲天下人而謀。
師傅已經是中年的年紀,不過看起來還異常的年輕,她除卻一身高超的劍技以外,還有一身的好醫術,因此她懂得養顏的方法。紫霍推測劍聖可以爲青瑜治好臉傷,不可置否,可是我卻猶豫着該如何開口。
就在我猶豫之時,師傅卻開口了,她問:“可知道你的師妹是誰,師傅爲何給你一耳光。”
我的頭低得更低了,我違背師命還欺負師妹,我想這便是師傅給我一耳光的原因,師傅做事從不按常理出牌,我不敢答話。
“你師妹是百海國的亡國公主,你身爲青瑜的師兄,你竟然滅了師妹的國家,你說如何對得起我?”
我看到師傅臉色已經變了又變,知道她生氣,可是這事並不能完全地怪我,當即反駁:“誰讓你閒雲野鶴那麼多年,一直不將師妹帶來見我?”
這話剛出,我聽見師傅冷哼一聲,罵我:“你離開茫雪山十年,可有記得師傅,可有想過回來看我?我孤苦伶仃地在山上這麼多年,自然是要離開的。至於收你師妹,那是因爲太悶了,你那小丫頭片子的師妹又太過調皮。”
這是什麼歪理?
我聽不明白,不過師傅向來如此,她的理纔是正理,她的話永遠是對的。爲防她生氣不給青瑜治傷,我當即道歉:“是弟子的錯,懇請師傅指點。”
師傅聽了終於喜笑顏開,我坐到師傅的對面,聽她問:“陌離,你是否真心喜歡你師妹?”
“這……”
“回答我。”
我無奈,重重地點頭:“是,只是青瑜已經不可能理我,我與她之間,隔着一道父仇。”
“這還不簡單?”
“怎麼簡單?”
“你欠她父親一命,還給她便是。”
“那我死了,不就什麼都完了。”
我話剛說完,忽然感覺到肩上一疼,師傅竟然用一把小小的梨木刀拍打在我的肩上,她怒道:“男人一遇到感情的事
就毫無頭腦了,師傅是讓你假死,又不是讓你真的去死。如果瑜兒真的愛你,自然在你死後會後悔的。”
“如果她不愛我呢?”
“那你就只有離她遠遠地,不許再打擾她的生活。”
“如果她要殺我呢?”
“那你就只有讓她殺了。”
“師傅!”
沒想到師傅這麼偏心,這個小師妹的力量真夠強大的,我心裡有點小小的吃醋,可也開心,青瑜有這樣一個疼愛她的師傅,即使我死了,她也不會受到欺負。只是爲何青瑜滅國,師傅沒有伸出援救之手,我驚疑着問道:“青瑜來到茫雪山求過師傅?”
“是,”師傅起身,雙手負在身後望向鵝毛般從天空飄然而下的雪,嘆氣道:“只是我答應過她的母親,絕不會干涉百海與鳳羽組織的事情。”
“原來師傅早就知道?”
“嗯,”師傅點頭,繼續道:“我其實是昕皇后的師姐。”
這一消息太過震撼,我愣在原地許久也沒反應過來,原來青瑜的母后和師傅竟然是師姐妹,但師傅又爲何會答應這個要求。
“昕兒她喜歡高宇,也就是高澗峴的爹爹。她曾以爲我也喜歡高宇,所以對我特爲敵意,我爲了消除她的疑心自動離開了鳳羽組織,並且答應她絕不干涉百海與鳳羽組織的事情。”
聽到師傅的話,我終於明白爲何師傅不願出面拯救百海,可這前一代的恩怨是在太過複雜。我不願去想,猛然跪倒在地,一字一句地請求:“神醫紫霍說只有師傅可以救青瑜的臉,懇請師傅治好她。”
“你這麼做,瑜兒她可知道?”
我搖頭,神情剎那間變得蒼涼,對於青瑜,我只有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她所想,得她所想。
師傅微微點頭,忽然道:“只要你同意我剛纔的建議假死,我便治好瑜兒的臉。”
師傅的性格太過奇怪,我一直把握不住,她會提出這個條件我也不覺得荒唐,當即答應:“好,徒兒都聽師傅的,只要師傅能治好青瑜的臉。”
後來我才知道,師傅是真心想要促成我與青瑜,她這個師傅當得也不容易了,一方面要勸解我,另一方面還要勸解青瑜(治傷時)。
我從茫雪山下山時拿着師傅給予的還魂丹,並囑咐了左影一些事情纔開始趕路回去。
那時,我並不知道我與青瑜掉下的機關是死路,若不是三日後醒來時見到被青瑜打開的機關根本無法出去。我死而復生,見到了青瑜刻下的幾個字:此仇, 必爲君報。我雖然擔心她與孩子的安全,可依然忍耐下去不去找她。但我沒想到,這成爲日後青瑜報復我的藉口。
我與青瑜,同屬一類人,有仇必報,有恩必報!
回去東都的路上,遭到了不少鳳羽死衛的攻擊,爲了將師傅的計謀演得更好一點,我故意在路上受了不少重傷。只有一點,練玥沁的死讓我始終無法忘懷。此仇,必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