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嗎?瑜兒,你不爲自己,也該爲肚子中的孩子想想,你希望他生下來就見到一個醜陋的母親,你希望他生下來也長得一臉的劍痕?”
“師傅,”青瑜蹙眉,打斷涼羽的話:“如果是陌離希望的,我就做,你說吧,需要我做些什麼?”
涼羽這才放下心來,將手中茶水一口飲盡,牽着青瑜的手走出茶坊,邊走邊道:“去城外,我爲你將臉治好,三日後你再回來,到時候你想做什麼爲師一定助你。”
青瑜心中一喜,急忙問道:“師傅說話算話?”
涼羽大義凌然,拍拍胸腹道:“當然,劍宗涼羽,說話算話,決不食言。”
青瑜在城外的竹林小屋住了三日,她不知道師傅在她臉上塗了什麼,據師傅說,藥膏之中含有百年難得一見的天山雪蓮、東海珍珠研磨出來的粉末、白芷、白芨……那東西一塗抹在臉上之上,冰沁涼爽,非常舒適。整整三日,她被紗布裹住了臉龐。三日後,白紗拆下來時,她的臉已經完好無損,只是師傅囑咐不能經常亂摸,半年內少沾染上水。
她感覺到被劃過的地方在慢慢地癒合,臉上潔白無瑕,如雪一般的白皙,如玉一般的光澤。出水芙蓉,傾國傾城,她又恢復了原來的容貌。
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她回到了海城,而師傅在昨夜已經逃之夭夭。涼羽說話不算話的本事當屬世界第一,還好青瑜壓根就沒信她的話。
青瑜早早地等候在了海城的東門,月柒迴歸海城一定是從這扇門進入的。此刻她沒戴面紗,靜靜地等待着月柒回來。半柱香後,人頭攢動,終於有車輪轉動的滾滾聲音,有人議論高讚的喝聲。月柒如此受人尊敬,看來是爲百海做了不少好事。
四周百姓羣擁而上,將那輛馬車給護在中間。兩邊的百姓臉上帶笑,很想目睹一下那位傳說中國師的風采。
忽然間,車馬停了下來。一身潔白長袍的女子攔在馬車之前,她的姿容清麗脫俗,一頭青絲整齊地披在身前,齊肩而斷。月白色的長袍將她的身軀裹住,但隱約可見她姣好的身軀曲線美麗,身姿綽約好看。她的膚色白得如玉,雙瞳剪水,澄澈明亮。這樣美麗的一個女子攔在了國師的車駕之前,難免讓人懷疑她的用意。
世人都知,這位國師的年紀已過半甲,雖然看起來還很年輕,但很少有姑娘會喜歡上這樣的一位男子。路人都在猜測,莫不是這位姑娘看上國師了?
就在此刻,車門忽然被一雙蒼老如骨的手給推開,國師月柒緩緩地走出。他的嘴角始終帶笑,雲淡風輕,似乎即使天塌下來他也有着臨危不亂的氣魄。所以人看着那黑衣青絲,瞬間呆立在了原地。
原來國師,這麼年輕!
此刻,街上忽然響起了一陣悅耳的音樂,那聲音彷彿來自天際,仿若行雲流水,又如同天籟之音。看向月柒的眼同時轉向了那個月白長袍的女子,之間她兩指之間捏着一片小小的綠葉,聲音便是從那綠葉之中發出來的。音樂之聲輕微玩轉,一會如小舟碧波,青衣倩影,一會勢如鬥轉,千軍萬馬……
月柒的目光落到了那個女子的身上,眸光之深,如同萬年不動的古井深泉。
這音樂,如此熟悉!
這一眉一眼,彷彿在哪裡見過一般!
那幽深的瞳孔忽然放大,一點漣漪自碧波中間開始泛起,往日之境慢慢地在腦海中迴盪:霏河,白蓮小船,白衣,琴絃……這首曲子正是那日霏河之戰青瑜公主彈奏的一曲,難怪如此熟悉。
月柒邁開了步伐,朝着那白衣的女子緩步走去。曾經青瑜公主不穿白衣是因爲臉上的劍痕,劍痕一眼看出,觸目驚心,而黑衣有着壓制這傷痕的作用,而且她經常黑紗蒙面,不讓別人看見。可這位姑娘膚色白皙,容顏美麗,與青瑜公主完全相反,可她爲何又與青瑜公主長得這般的相像?
音樂在月柒走近白衣女子的時候驟然停止,也不知那白衣女子說了些什麼,月柒竟然讓她上了馬車,一同回去國師府邸。
這樣一齣劇就在衆人擦亮了眼睛等待結局的過程中閉幕了。
月柒坐在馬車一角,細細想着女子那句話:國師可知道,陌離已經不存在於世了。
陌離這個名字極少有人知道,絕曜的真實名字或許就是陌離,只是他從不提起。而在清澗山谷時,他隱藏自己的身份就提的“陌離”二字。如此少的人知曉,爲何眼前的這位姑娘卻知道。
青瑜知道月柒爲何帶自己上了馬車,“陌離”二字對她意義非凡,對於月柒來說只怕也是很重要的兩字。
馬車緩緩地駛入了國師府邸,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月柒將青瑜請入府中並安排侍女上茶,一切囑咐之後才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青瑜雙手負立,怔怔地看着月柒,心中雖然早已有了定論,但到了這一刻仍不免有些猶豫。她深深嘆了口氣,緩步走向了月柒,輕聲問道:“素聞國師擅長演算卜卦之術,不知國師是否能爲小女子占卜一卦。”
月柒放下茶杯,擡起頭來,望了青瑜一眼之後再也挪不開眼,她那雙清澈善良的眸子中彷彿隱藏了什麼,總教他無法看透。他不答反問:“姑娘說的話可是真的?”
“是否爲真國師不如卜上一卦?”青瑜知道他心中存有疑惑,可陌離已經離去的事情絕對不假。
月柒眸光一沉,掐指一算,忽然瞪大了眼。陌離沒死!他心中尚有懷疑,搖頭道:“我看姑娘長得像極了一位故人,姑娘不妨在府中住下。我還有事,姑娘暫時歇息一下。”
青瑜看着月柒說完離開,大鬆了一口氣,她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微微喘息,將那杯茶水一口飲盡。月柒這話明顯是不讓她離開,她知道月柒要去幹什麼,嘴角微微上揚出得意的笑容。儘管潛藏危險,可那假的青瑜公主絕不會面面俱到、和她一模一樣,總有疏漏的地方。只要月柒起了疑心一定會發現的。
當然這也是她自己下的一把賭注,可她不賭,玄月幽軒幽清芸白摯均有危險,而陌離之仇無法報答,她的母親和陌離的妹妹更是無法救出。下定了決心,青瑜緩緩地閉上了眼。再睜開時,已經是決絕的神色。
天下皆知,二
十年前,百海國主青懾曾經強搶過一位民女入宮,那位民女便是昕皇后。昕皇后的來歷沒人清楚,但知道青瑜公主之所以如此的傾國傾城,大多來自於她那位母親 美麗的姿色。而這位皇后一被帶入皇宮就入住了耶琴宮。耶琴宮不是普通的宮殿,歷來只有皇帝最喜歡最寵幸的妃子才能進入這宮殿。青懾一生只娶昕皇后一人,昕皇后誕下一女青瑜。傳說這位公主出生的時候天下大雨,電閃雷鳴,是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東勝司命月柒在這位公主誕生之時曾經誇下預言:這位公主長大後定然不是一味普通之人。
然而幾年過去了,青瑜公主失去了母親,昕皇后逃離不知所蹤。她入住耶琴宮,三歲會吟詩,七歲會彈琴,十五六歲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有人說,青瑜公主的姿容即使是她的母后昕皇后也不一定比得上。爲此剛青懾也非常地疼愛女兒,在耶琴宮外引曲開流,挖掘了一條小溪,溪邊種滿了桃花柳樹。而在院牆之中重上四季的花朵,並搭上了很多的千秋。這位多姿多才的公主便一直生活在這種與世無爭、與世無憂的日子裡。
耶琴宮外,月柒已經站在溪邊很久了。不得不說,青懾爲了青瑜,真的付出了很多。如今百海已然復國,這位逝去的國主應該也瞑目了吧!
月柒望着清涼透徹的溪水,怔怔發神,他在驚疑府中那位女子。他可以占卜未來,卻無力改變任何事實。陌離明明沒死,可那位女子爲何偏偏說陌離死了。而且她又是從何知道絕曜的另一個名字的?更加奇怪的是她吹奏的那一首曲子,和霏河之戰青瑜公主吹奏得如此相似。他看着她,就好像透過了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微風漸起,溪水上有漣漪微微波動,一圈一圈盪漾開了。初春柳樹新發出嫩葉,長長的綠條如同少女長長的青絲,一絲一絲的晃動,掃過水麪。朝陽從頭頂照射下來,膝蓋以上都是溫暖的,膝蓋以下卻都是寒冷的。
月柒深深地吸入一口氣,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矇蔽了眼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壓抑着,無法呼吸。有什麼即將掙脫開雲霧卻又是被飄來的雲霧遮擋。
他轉過身,終於鼓起了勇氣,邁步進入了耶琴宮中。
耶琴宮,已然冷冷清清,不時有侍女走過,不時有侍衛對他頷首。月柒終於吃驚了起來,他忘記了一件事:青瑜公主好像自回宮以來就推行新政的事情交給他去辦,他已經有好久沒有見到青瑜了。這位公主素來不會舍下朋友不顧,但這麼久來她只向天下表明自己會嫁給幽軒的態度,可是沒有給予任何的幫助。那她……她到底在想着什麼。以前青瑜公主有任何事情都會與他商量,可是現在……
站在正殿前好久,侍從稟告多時只答了一句“公主自雲中城回來後便一直養傷,此刻也不方便見下國師,公主請國師回去吧!”這句話說得不痛不癢,月柒腦中忽然飄過那雙清澈若星般的眸,瞬間如被雷電擊中。
他冷笑一聲,看了正殿外的侍從一眼,長身走入了進去。
兩位侍從相視一眼,上前攔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