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與他們一同吃飯,露出真實的容顏,他看得出她的試探,也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一刻,他的心開始不自然的跳動。有時候他總覺得她不復存在,那般的安靜,走路聽不到她的聲音,她說話也是淡淡然的,這樣的女子真的存在嗎?
雪夕是青瑜公主,堂堂一國公主能在萬重敵軍之下活下來,如果不是她的堅強和隱忍遠遠做不到。
那日早晨,莫言的話讓他從山峰墜入了谷底,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因爲太過關注這個女子或許忽略了什麼。百海的公主,絕曜怎麼可能會放過了她?而在不久前,她還與絕曜一同抗敵,這讓他不解甚至產生了懷疑。她太過聰明,很快地離開了丞相府,潛入了皇宮。他的試探讓她憤怒,他自責的發誓日後定要好好地保護她。
瓊羽臺上,她驚鴻一舞,不僅讓絕曜心動,更是讓他心動不已。她要遵從皇上的命令,他不能讓他冒險,然而最終還是看着她被絕曜帶走。城外,他發現她全身冷汗,嘴角被咬破而鮮血流出,她說:我中了九蠱噬心丸。他心如刀絞,恨自己不能爲她承受這份痛苦。
一路上,幽軒拼命地想着那些回憶,深入骨髓,不能自拔。他明白,他真的陷入進去了。
他將雪夕擁在懷中,雙手小心翼翼地從她身前穿過握住了繮繩,繮繩打在馬背之上,迅速地朝最近的小鎮趕去。
雪夕嘴脣乾涸,臉色蒼白,她冷汗佈滿了額頭,感覺到身後人的緊張,慢慢地勸道:“傷勢並無大礙,是我太過大意。”這點小傷,比之在折翼山上所受的傷,真的是太輕了。
幽軒眉頭微微一動,淡得如同青山之上松柏被風一吹,止住雪夕道:“前方還有一里路便可以入鎮找到大夫。”
雪夕搖搖頭,剛纔她是因爲疼痛劇烈而沒來得及囑咐,此刻藥丸入腹,力氣漸漸地恢復,才問出:“厲霖皚不能放過,否則後患無窮。”
幽軒知道她語氣凝重,是特意囑咐,便道:“我已經命人下山搜查,厲霖皚重傷,絕不可能逃掉的,你放心。”
雪夕點點頭,氣息慢慢地恢復,她睜開了雙眼望向前方,果然看到了一座小鎮。
幽軒先行下馬,雪夕愣了愣,艱難地翻身,結果被幽軒一把抱住,她其實還沒被傷到不能走路的地步,即刻道:“放開我吧,我可以走的。”
幽軒不理,仍然抱着雪夕趕往鎮上尋找醫館。
雪夕柳眉微微一蹙,強硬跳下不好,可不跳下也甚爲不好,只好順其自然讓幽軒抱着。只是這樣一來,路人都將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斗篷遮面,外人更加好奇。雪夕不得已,將頭埋入了幽軒的懷中。
懷中一暖,幽軒嘴角裂開一抹欣喜之笑。
雪夕卻很不自然這般的親近,她明白幽軒的心意,但她除了陌離對別人再無其他心思。三年之約,不管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都要等
着那個約定。想了想,她低着聲音對幽軒說道:“人太多了,你扶着我走便可以。”
懷中一輕,幽軒改抱爲扶,扶着雪夕穿過一層一層地人羣,尋找醫館。
“幽大哥,你對厲霖皚說的話都是真的?”爲掩飾自己的心慌,雪夕找着話說。
幽軒微微皺眉,點頭:“是,你不必擔心,冰晟和雲闋會安排好月城中的事情,而三皇子不日也將回到月城。”
“他不在月城?”雪夕蹙眉,眼中驚疑之色一閃而過。
幽軒明白雪夕言下之意,解釋道:“三皇子追尋絕曜,並不是沒有半分消息。”
雪夕恍然明瞭,這個絕曜在與自己比試時一定是被厲霖皚和幽軒的人馬圍攻,大傷不成,但小傷或許還是可以的。此後,幽軒便一直派人跟蹤着此人,而厲雪曄又掩人耳目的外出追捕絕曜,定然是有線索可尋的。
“現在令我擔心的是朝廷中殘留的二皇子餘黨,這股勢力盤根錯節,要拔掉十分不易。”
“要動小的只需動大的便可,殺了尚書和皇后,他人貶職,無人敢議。新皇登基,勢力根本不穩,更何況玄月還面臨着大敵東勝,所以丞相不可手軟。”
“嗯,你的傷需要儘快處理好,看來今晚我們要連夜啓程趕回月城了。”
雪夕點點頭,目光忽然瞟到人羣中的一角紫衣,柳眉微微一蹙,腦海中閃過什麼,即可又消失不見了。
兩人在小鎮西南方向找到一間醫館,雪夕的傷口包紮後出來夕陽已經西下。月城之中尚有許多的事情沒有處理,幽軒只能帶着受傷的雪夕再度上路。小鎮之西,出去之後北行再穿上官道,大概兩個時辰就可以到達月城。然而,令兩人沒有想到的是,路中又遇到了變故。
暮色隱隱綽綽之中,樹影斑駁,官道兩旁的樹被風吹得嘩嘩聲響,雪夕和幽軒一人一馬立在官道之中,坐騎兩隻前蹄滕向虛空,也感覺到忽然而至的殺氣。等馬被主子安撫下來之時,身後又出現了十幾個人攔住了道路。
雪夕看向前方之人,領頭之人是個女子,紫衣飄飄,眉目清秀,小巧的臉上露着明媚的笑容,她見過此女,她不久前在小鎮上看到了她的衣袂,在更久前也與她打過交道,鳳羽使者紫凝。這麼久不見,偏偏這個時候又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紫凝想要殺她?
幽軒看了看紫衣女子,又望向雪夕,只見她清澈的眸光微微波動,似乎認得此人。
紫凝站在人前,雙手垂立負在衣旁,她的一身紫衣隨風而動,目光先是看向了雪夕,一番狠刺之後又落到了與她並肩騎馬的幽軒身上,此次任務是他,不是那個女人,但她心底卻是無比地痛恨那個女人,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好久不見,鳳羽使者?”雪夕率先開口,神色平靜之下心底已經泛起了激憤和疑惑之情。她看着紫凝,只覺得數日未見,這個使
者對她的恨意又多了不少。
紫凝淡淡地道:“是啊,雪夕姑娘,原來姑娘還記得我。你真是命大,掉下懸崖不死,被主人追殺不死,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倒讓紫凝佩服得五體投地。”
此話一出,幽軒松柏般挺拔的眉目一動,豁然明朗。掉下懸崖?那是被恨天追殺雪夕和絕曜一同墜下深淵,而眼前的這個紫衣女子一定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雪夕,可她此來到底是衝着誰而來的?他沒有忽視紫凝眼中對雪夕的恨意,可是見紫凝屢屢壓下眼底的怒氣,反而不像是衝她而來,那她便是衝着他而來的。
雪夕反脣相譏:“紫凝姑娘也活得太好,陌離那一劍的仇雪夕至今沒忘。”
“哦,是嗎?”紫凝忽然大笑,笑聲在寂寥的風中異常尖銳刺耳,昔日之境從她口中一字一句吐出,狠毒又狠:“我還記得,他不顧被刺殺的危險,爲你引開追兵。可你呢?你就是貪生怕死之徒,毫不顧忌他的安危。雪夕,不過是同一類人罷了,你何必提爲他報仇的話?”
雪夕猛地一震,口中倒吸一口涼氣,寒氣侵入肺腑牽扯着她心無底的疼痛,臉色煞白,左肩上的傷口也裂了開去。
——陌離!
幽軒默默地念着這個名字,將他與銀色面具的主子系之,目光忽然變得雪亮。絕曜化名陌離與雪夕相識相知,甚至爲她引開追兵。
紫凝見雪夕面色痛苦,繼續惡狠狠地刺痛她:“他現在應該死了,你的卻應該爲他報仇,不過不是我殺的。他被主子一劍刺穿掉入了河中,你可以去爲他收屍。”她要激發雪夕對主人的恨意,讓主子對她再無非分之想。
雪夕自然沒明白紫凝的這份心思,她只覺得渾身好像被埋入了冰涼刺骨的寒水之中,儘管陌離沒死,可是紫凝的話句句屬實,讓她無法呼吸。她翻身下馬,飲血從手腕中翻轉,在月光之下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劍指向紫凝一字一句地道:“他的仇我會報,可是今夜你休想離開這裡。”
“飲血?”讓紫凝大驚的不是雪夕的話,而是她手中的劍。
傳說,飲血劍身呈現青色,劍長四尺、寬約一指,劍身柄處刻着“第一”二字,緣起鑄成此劍的鑄劍師高傲狂妄,所以特意刻成二字在上面。紫凝望着雪夕手中的劍,震驚地瞪大了眼:她的手中怎麼會有天下第一劍,天下傳言那把劍明明是在殺手恨天的手中。
幽軒顧及雪夕肩上的傷,也翻身下馬,站到了雪夕身邊,對她囑咐:“這些人還不值得飲血出鞘,我來會會他們。”
雪夕心中一股怒火,有淡淡的自責、深深的悔恨,所以搖了搖頭。
幽軒知道她心中所想,眉宇間閃過一絲傷痛的神色,她爲了陌離真的可以做到如此?她可知道,陌離愛她亦是傷她,她愛陌離更是無從原諒。
紫凝身形退後幾步,聲音如冰雪劃開:“動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