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在官道上飛速行駛,驚起滾滾塵沙。車內,唐寧僵直着身體而坐,一雙玉手絞弄着衣服下襬,驚惶不安。
身邊的白衣男子見狀,眉頭不由緊緊蹙起,忍不住出聲安慰她道:“寧兒,你別急,朱權的情況或許沒有那麼糟糕。”說完之後,吳亦辰不由在心內一陣嘆息,自己都不相信剛纔所言,更何況是對於關心則亂的寧兒呢?
望着吳亦辰爲難的樣子,唐寧強勾起嘴角,“亦辰,我沒事。”只不過是有些擔心朱權罷了。不過那種不知情形幾何,一顆心懸在半空飄忽不下的擔憂已經超出她的理智所能控制的範圍了。
太原,步入朱權在此的暫居之地時,唐寧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人的氣息。清幽的院宇中層層疊疊的翠竹宛若那人的勾脣一笑,風華萬千。一顆失落、茫然、徘徊的心突然找到了方向,但是卻更加沉重了。
蕭寂臉上的神色令唐寧感覺心裡被千斤大石壓着,呼吸之間尤爲滯澀。“他在哪兒?”不知何時唐寧找回自己的聲音,帶有幾絲冷顫,幾絲強行壓制後的鎮定。
“寧側妃請隨我來。”蕭寂鄭重的爲唐寧引路。穿過那片竹林,是一片緋紅的桃花林。微風乍起,漫天粉紅蝶仙飄然而落,在這天地間舞出泫然奪目之姿,華美異常。但是此時的唐寧顧不得欣賞如斯美景,隨着蕭寂在桃花林間穿梭。
雲附於地,始則無形,變爲翔鳥,其狀乃成,鳥能突出,雲能晦異,千變萬化,金革之聲。
唐寧心中赫然一驚,這是……八陣中的雲垂陣。朱權究竟遇到什麼樣的敵手,竟要在院中擺出這等陣法?桃花林的盡頭,是一間清幽房舍。檐下搖擺的銅鈴發出生生脆響,傳入唐寧耳際。“寧側妃,王爺就在房內。在下就不打擾了。”
唐寧頷首,輕移蓮步緩緩而行,唯恐眼前的一切皆成夢幻。推開房門,“吱呀”作響的聲音令牀榻上緊閉雙眸的男子不由蹙緊眉頭。原本如上好凝脂美玉的俊顏此時異常蒼白,宛若一張沒有鋪染開來的宣紙般心驚魂動。
踩踏着一室的清輝藥香,唐寧步至榻前,伸出三指秀美纖細的玉指搭在朱權脈搏之上。細微孱弱,是爲生命垂危之兆。若不是那一股純陽的內力護住心脈,此時恐怕就是有大羅仙家在此亦是搖首捶嘆,空自扼腕。 步出房間,一白髮鶴顏老者與蕭寂站在門前恭候,二人臉上皆是說不出來的肅穆沉重。
“是‘五毒神砂’。”唐寧話語甫落,那老者眼中是閃現出讚賞的光芒,急急問道:“不知可有何法醫治?”既然能識出“五毒神砂”,眼前這位女子想必在毒術上的造詣應是極爲深厚了。
唐寧哀嘆一口氣,只得說道:“我必將會盡我所能。”
五毒神砂,顧名思義乃是用五種劇毒之物——蠍、蛇、蜂、蜮、蜈蚣,在丹砂中翻炒三天三夜,取其濃縮而成的毒汁在用唐門所配三種劇毒——追命散、奪魂香、絕塵丸以一定順序所配而成。添加毒物的先後順序不同,解藥不同。毒性霸道,摧人生念。是以是唐門所製毒藥之首,江湖人聞之色變。、
正是由於這種毒藥的狠辣,父親纔將其束之高閣,不許唐門中人私下配置。是以,“五毒神砂”不僅在江湖中,亦在唐門中保持自己的神秘感,輕易不得現出江湖。
從未料到,“五毒神砂”會有爲禍人間的一天,更何況那深受傷害的人乃是自己心上之人,唐寧的內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他是怎麼中毒的?”輕啓檀口,唐寧眼中有着一絲的堅定。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誰人在背後發難,能夠得到唐門之物的,除了洪武二十五年覆滅唐門的那些人外,不做他想。
“三日前,王爺出行正逢鬧市中一對夫妻打鬧,無意之間,那女人手中的孩子直飛出去。王爺於心不忍,搶救下孩子。誰知那襁褓之中竟然暗藏銀針。那劇毒就是順着銀針刺入王爺小臂的。”蕭寂語中帶有絲絲沉痛。明知道那對夫妻有問題,但是王爺卻不忍襁褓中的嬰孩被活活摔死。都說戰場上的寧王狠辣決絕,不留半分人情,宛若是閻羅殿走出的奪命
修羅。但是誰曾想,就是那樣的王爺,不顧自己的性命之危,救下與自己毫無關聯的嬰孩。
唐寧聽到,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暖流。她的朱權竟是如此的熱血心腸,那散發出的灼灼光華侵了她的心,灼了她的情,牽動着生生世世的羈絆。
“寧側妃,王爺他只有七天的時日了。”那老者鄭重的對唐寧說道。七天,那些人算計的好準,原本中了“五毒神砂”人必要受三天三夜的煎熬,纔會帶着一種解脫離開人世。但是,依朱權的純陽功力,再加上他曾經服過的抑制毒性的藥物,硬生生的將朱權的生命拖延了七日。七日之後,太原的事就會了解,而朱權一行人就會離開太原。荒郊野外,發生什麼不測,再追究什麼責任那可就是難了。
唐寧細細打量眼前的這位老者,蒼白的頭髮用一隻梅花玉簪束住,寬大的玄色儒袍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顯示出一種不羈、逍遙。“想必眼前這位便是江湖上盛傳的‘怪醫’吧。”唐寧開口,那老者的反應證實自己的猜測不錯。若不是怪醫,誰能將“五毒神砂”的毒性暫時壓制住呢?否則此時的朱權定是在承受剔骨剖心般的痛苦。
江湖上雖然充滿着腥風血雨打打殺殺,但是作爲江湖人,有兩類人他們一般是不會輕易得罪的。一類是擅醫之人,另一類就是用毒之人。前一類呢,是因爲他們沒有辦法保證自己沒有受傷之時。後一類,則是源於他們對於毒藥的懼怕。那可是能在無形處便能奪人性命。這種暗處出招的人更是防不勝防,保不準哪一天會陰溝裡翻船。
怪醫早年成名於江湖,但是爲人極爲怪異。爲人醫病不在乎錢財多少,只看那人是否對了自己的眼。什麼醫者懸壺濟世救濟蒼生的宏言在他眼中不過是浮雲而已。如今,竟然能爲朱權使盡自己畢生所學,唐寧心裡對於朱權的愛慕不由更上一層樓。
怪醫見唐寧認出自己身份,目中激賞更盛,“不愧是唐雲天的女兒啊!丫頭,待得朱權好了之後,我便收你爲徒吧。好讓老頭子這畢生所學有個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