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蘇定方和蘇二孃依約來到了客棧,張鉉已等候多時,三人寒暄幾句便沿着市東街向東南方向而去。
“張將軍,我昨天已派人和孟公子聯繫過了。”
馬車窗前,蘇二孃對張鉉笑道:“那座房宅還在,他今天特地請了半天假在宅子裡等我們。”
“孟公子知道是我想買宅子嗎?”張鉉笑問道。
“他知道,我給他說過了,他既然專門爲此請假,就說明他不反對賣給將軍,房宅各方面都不錯,只是佔地十畝,不知道將軍能否接受?”
張鉉欣然點頭,“五畝是最好,十畝也不妨,如果是二十畝,就有點太招搖了。”
蘇定方頗有點怕蘇二孃,他一直不敢吭聲,這時他終於忍不住嘟囔道:“以大哥現在的職務,住二十畝宅也完全不逾規,哪裡招搖了?”
“小三!”
蘇二孃杏眼一瞪,“將軍是你上司,你怎麼稱呼呢?”
蘇定方嚇得脖子一縮,不敢吭聲了,張鉉笑着拍拍蘇定方肩膀,“只要不在軍營,叫我大哥也沒有關係。”
“這臭小子從小就不講規矩,到處惹是生非,這次他來京城,他娘讓我好好管束他,不能讓他隨心所欲,必須先給他定好規矩才行。”
“二姑,我還好吧!哪裡惹是生非了。”
“你小時候那些臭事我還記得,要我說說嗎?你五歲時在族祠做了什麼?”
蘇定方不敢吭聲了,這個姑姑從小就常常教訓他,着實令他害怕,惹不起他躲得起,蘇定方就恨不得立刻跟隨張鉉離開京城前往江淮作戰。
麥府的別宅位於南市東南的嘉善坊。這座坊由於坊門不對南市,因此受南市的影響比較小,坊內十分安靜。不像別的坊那樣運貨馬車往來不絕,也沒有熙熙攘攘的勞工。看得出坊內居住的人大多家境殷實,街道整齊,綠樹成蔭,房宅錯落有致。
一進坊門,張鉉便喜歡上了這裡的環境,緊靠南市,卻沒有受南市的影響,堪稱鬧中取靜。
“張將軍。這座坊內住了不少高官,看見那座大宅了嗎?”
蘇二孃指着前面一座被高牆包圍的大宅笑道:“那就是大將軍張瑾的宅子,距離麥家別宅不遠。”
原來張瑾的府宅也在這裡,張鉉點點頭,他又看了附近幾家府宅都很不錯,至少都佔地二十畝左右,估計也是朝廷重要大臣的府宅。
這時,他們來到一座佔地中等的府宅前,“到了,就是這家!”蘇二孃叫停了馬車。馬車在大門前緩緩停下。
張鉉打量這座府邸,確實比旁邊幾座府宅都要小一點,因爲是別宅的緣故。正門也不大,一棵高達約五丈的大槐樹矗立在大門背後,彷彿一把巨傘般遮擋住了大門,看得出這座府宅翻新沒有幾年,至少有八成新。
這時,大門開啓,一名年輕男子快步走了出來,只見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說話聲音如洪鐘一般,“夫人來了。孟纔有禮!”
原來他就是麥鐵杖的兒子麥孟才,張鉉知道麥鐵杖是大隋出了名的猛將。可惜戰死在遼東,他兒子雖然武藝上遠遠比不過父親,不過相貌外表上還是能看出他略像父親。
麥孟才繼承了父親宿國公的爵位,又封勳官光祿大夫,但他的實際官職是右屯衛虎賁郎將,也是年輕一代比較有爲的大將,不過他更多是世襲父蔭,並非象張鉉那樣靠自己的本事拼出一條仕途。
“張將軍,久仰了!”
麥孟才又向張鉉拱手行一禮,眼中充滿了欽佩之色,他是張瑾的部將,在英雄會上敗給了魏文通,對於張鉉能殺到第三名,他心中更是十分敬佩,所以他聽說是張鉉想買宅,便立刻欣然答應了。
張鉉見他態度十分誠懇,也連忙回一禮道:“令尊威名張鉉早已如雷貫耳,只恨不能跟隨他左右。”
張鉉這話說得很漂亮,不僅誇讚麥鐵杖威名,同時他也參加了高句麗戰役,對陣亡在遼東的麥鐵杖自然會深有感觸,無形中就拉近了他和麥孟才的關係。
麥孟才心中感動,連忙擺手道:“各位請進吧!”
他帶着衆人走進了府中,和所有的大宅一樣,正前方是一面影壁,繞過影壁,一片蔥鬱之色迎面撲來,五株杏樹長得格外粗壯茂盛,幾乎變成了一片小樹林,一座座建築便掩映在綠樹叢中。
“這裡是正堂,兩邊是側堂,可以安排貴客堂和普通客堂,院子很大,可以搭棚子舉行宴會。”
麥孟才一邊走一邊給衆人介紹,他指着兩側橫廊道:“從走廊過去各有一扇門,通往東院和西院,目前東院空着,西院是下人房,也基本上空着,請跟我去後宅。”
他帶着三人向後宅走去,蘇二孃笑問道:“孟才,你下面還有兩個兄弟,怎麼想到賣這座宅子,留給兄弟不好嗎?”
麥孟才笑着解釋道:“我們家宅子倒不缺,主宅在正平坊,老家還有一片大宅,另外長安那邊還有一處別宅,賣這處別宅其實是我母親的意思,我母親想在老家買一座莊園,但手中現錢不足,只能變賣一些家產,別的東西都捨不得賣,就這處宅子暫時沒用,所以母親就決定把它賣掉,買莊園的錢就夠了,別的東西也就不用再賣。”
他又一擺手,“我們去內宅看看。”
麥孟才帶着衆人向內宅走去,這時,蘇定方低聲對張鉉道:“我聽說這座宅子其實是麥鐵杖買給一個心愛的小妾居住,麥鐵杖陣亡後,他小妾也不久病故,但不是在這座宅子裡去世,是在孃家病故,而麥夫人憎恨這座宅子,所以纔要賣掉。”
張鉉暗暗恍然,難怪這座宅子的風格十分雅緻,建築的隱蔽性處理得很好,原來是給小妾居住,不過這種風格他倒也喜歡,收斂而低調,房子的質量也不錯,傢俱齊全,只需稍微收拾一下就可入住了。
張鉉已經看中了這座宅子,便笑道:“孟才兄,不用再看了,這座房宅我很喜歡。”
麥孟才呵呵一笑,“既然如此,我們去大堂坐坐。”
幾人回到大堂坐下,一個很削瘦的小丫鬟給他們上了茶。
蘇二孃笑道:“孟才,張將軍是爽快人,我願意居間,既然張將軍願意買這座宅子,你就開個價吧!”
麥孟才沉吟一下道:“這座宅子母親讓我賣五百兩黃金,不過是張將軍要買,又是蘇相國介紹,我就便宜一點,四百五十兩黃金,包括宅中所有物品,還有五名下人。”
京城本身就一宅難求,居然還是十畝宅,尤其這麼好的地段以及房舍,賣五百兩黃金絕對不貴,而且還非常便宜,就算賣千兩黃金也會有人搶着買,張鉉心裡有數,他笑了笑道:“五百兩買下它我已經太賺了,我不能佔這個便宜,我出八百兩黃金買下它。”
麥孟才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不!不!怎麼能多要將軍的錢,這樣吧!就五百兩黃金,這是當初我父親十年前買它的原價加上前年翻新的費用,雙方都不吃虧,將軍覺得怎麼樣?”
張鉉搖搖頭,“話雖這樣說,五百兩黃金能在京城買這樣一座宅子,我覺得還是佔了大便宜,心中有愧啊!”
蘇二孃在一旁笑道:“沒見到你們這種買賣房宅的,賣家拼命降價,買價拼命漲家,和別人反過來了。”
麥孟才輕輕嘆息道:“賣宅子也要看人,這是我母親的囑咐,賣宅子不爲賺錢,但也不能隨便賣,這一個多月,很多人都想來看宅子,都被我婉拒了,我母親聽說是張將軍要買,她便毫不猶豫答應了,一文錢不漲。”
“這是爲何?”旁邊蘇定方不解地問道。
“因爲張將軍在擊潰高句麗大軍中立下首功,替我父親報了大仇,使我父親在九泉下能瞑目,就憑這一點,這座宅子送給張將軍也無妨,可就怕張將軍不肯受。”
張鉉心中感動,緩緩點頭道:“我就接受孟才兄的美意,這座宅子我五百兩黃金買下了。”
麥孟才欣然道:“那我們一言爲定,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