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和房玄齡迅速對望一眼,房玄齡不慌不忙笑道:“突厥軍孤軍南下,補給不足,只要我們奪取婁煩關,切斷他們的退路,另外屯重兵於鼠雀谷,使得突厥大軍無法南下幷州南部,等他們耗盡了軍糧,又得不到供給,必將不戰自亂,那時就是我們全殲突厥軍的時候了,如果不將突厥軍徹底打殘,他們下次還會再來,我們豈不是永無安寧了。”
魏徵默默點頭,半晌道:“殿下說得有道理,這是我們最好的一次機會,我會回去把殿下的想法轉告我家主公。”
張鉉又道:“接下來就是一些細節方面的磋商,將由房軍師具體和先生商談,我就不參與了,有什麼疑問先生儘管直言,事關兩國的共同利益,相信我們雙方都有誠意。”
魏徵連忙起身感謝,張鉉又說了兩句,這才轉身離去了。
房玄齡又請魏徵坐下,笑道:“我們就從雙方的兵力部署說起吧!”
張鉉回到中軍大帳,依然站在沙盤前沉思,他雖然對魏徵的表態很明確,但他心裡也明白,如果他們不採取切實有效的措施,他們很可能會失去全殲突厥軍隊的機會,處羅可汗之所以現在還沒有撤退,是因爲他還沒有得到紫河駐軍全軍覆滅的消息,自己是得到飛鷹傳信,而突厥靠戰馬奔馳,消息不會有這麼快。
張鉉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在突厥主力沒有得到消息之前,主動出擊,再讓唐軍配合作戰,付出代價剿滅十萬突厥大軍,但張鉉又擔心李建成的心機,李建成很有可能等隋軍和突厥軍打得兩敗俱傷,他再出來撿漁翁之利,利用突厥來削弱北隋軍,再利用北隋軍來重創突厥,兩全其美之事,李建成會放過嗎?
張鉉一時沉吟不語,這時,一名親兵低聲道:“殿下,魏將軍求見,他說有重要之事。”
張鉉點點頭,“讓他進來!”
不多時,魏文通匆匆走進大帳,躬身行禮道:“卑職有一策要獻給大帥。”
“什麼策略?”
“關於奪取婁煩關!”
張鉉精神一振,這正是他最爲苦惱之處,難道魏文通真有辦法?
“繼續說下去!”張鉉連忙道。
魏文通走到沙盤前,拾起木杆一指婁煩關兩側,“大帥,婁煩關其實是長城的支線,兩邊山脈都是巍巍羣山和連綿不斷的長城,卑職完全可以率一支三千人的斥軍隊上山,就像突厥軍隊攻破紫河關一樣,沿着長城殺入婁煩關。”
張鉉沉吟一下道:“這個辦法其實我也考慮過,但婁煩關和紫河關不一樣,婁煩關兩側都是懸崖,刀削一樣的峭壁高達十幾丈,你怎麼下得去?”
“卑職可以藉助軟梯,速度也一樣快,卑職做過試驗,用三條軟梯,三千士兵只需一炷香時間便可以全部攀下去,在夜間行動,完全可以做到雷霆出擊。”
“可是下面有巡哨,你怎麼解決?突厥軍反擊可要比一炷香快得多。”
“這就是關鍵了,卑職在撤離婁煩關時已做了手腳,我會事先派一支斥候隊潛入婁煩關,幹掉城西的哨兵和巡哨,同時控制住南北城門的開關。”
張鉉負手在大營內來回踱步,他還是覺得這其中風險太大,突厥軍隊出兵五萬管控婁煩關,哪裡是那麼容易得手,就算僥倖得手,又怎麼守住它?
魏文通見主帥沉吟不語,便知道主帥不太相信自己的方案,他有點急了。
“啓稟大帥,卑職非常清楚突厥軍在婁煩關的防禦,關城南面駐兵一萬人,關城北面駐軍三萬人,但這兩支軍隊都不是駐紮在關城下,而是距離婁煩關十幾裡,只要卑職及時破壞報警烽燧,他們甚至不會知道婁煩關已經被攻佔。”
說到這,魏文通從懷中取出一卷厚厚的作戰計劃,呈給張鉉道:“卑職已經策劃了很久,各個細節都考慮到了,懇請殿下同意!”
張鉉接過厚厚一卷計劃書,心中有點驚訝,原來魏文通已經準備了很久,看來婁煩關失守令魏文通憋足了一口氣。
張鉉便笑道:“讓我看看吧!行或不行,中午之前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
“多謝殿下!”
魏文通行一禮便慢慢退下去了,張鉉打開計劃書,細細看了起來
過了半個時辰,張鉉還在沙盤前推敲魏文通計劃的可行性,這時,房玄齡掀開帳簾走了進來,張鉉便暫時放下報告書笑問道:“魏徵走了嗎?”
房玄齡點點頭,“我們詳細交流過了,他要立刻趕回去向李建成彙報。”
“你覺得李建成有配合的誠意嗎?”
房玄齡嘆口氣道:“魏徵也明確告訴我,李建成更傾向於突厥軍不戰自退,但微臣感覺長安那邊沒有誠意。”
“你是說李淵?”
房玄齡點點頭,“魏徵當然不會告訴我,但他無意中說漏了一句話,李建成和長安的意見不統一,那我就在想,李建成傾向於突厥主動撤軍,難道李淵希望李建成和我們積極配合,將突厥大軍全殲在太原郡嗎?絕對不可能,那麼自有一個可能,李建成只想如何保住幷州,但李淵卻在考慮趁我們和突厥軍隊打得兩敗俱傷之時,出動大軍將我們兩支軍隊一起殲滅,這應該就是李建成和李淵的意見不統一。”
“軍師說得對,當初我們遠征高句麗之時,李淵就在考慮從背後捅我們一刀了,我們在攔截宇文化及之時,他也這樣幹,在此人心中,我們對他的威脅要比任何人都大,利用我們和突厥作戰之時從背後給我們一刀,他完全做得出來,大不了他最後向突厥求和。”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張鉉負手走了幾步,與其讓突厥軍隊就這樣北撤回草原,還不如冒險一試,從魏文通的詳細計劃書來看,他至少有三成成功的可能。
想到這,張鉉又令道:“速讓魏將軍來見我!”
婁煩關西面屬於呂梁山脈北線,而東面則屬於太行山餘脈,兩大山系在此交匯,到處是高山峻嶺,懸崖峭壁,地勢十分險要,而婁煩關正好是一處穀道缺口,也是山脈斷層的邊緣,所以從婁煩關向南地勢陡然降低,從南面向北走,婁煩關位於高處,從南面攻打它十分艱難。
而樓煩關兩邊也是大山,而且是懸崖絕壁,長城在此突然斷裂,事實上樓煩關以東就沒有長城了,它其實是西面長城支線的最末端。
魏文通提出的方案是從西面長城垂下關隘,這也是因爲西面的斷崖教矮,只有十一丈高,而東面斷崖卻有三十餘丈高,完全不現實。
當然,突厥軍也防備了隋軍從西面長城殺入關隘的可能,所以在西面山崖下修建了一座哨塔,專門有幾名士兵晝夜盯着西面的懸崖,一旦有異常就立刻敲響警鐘,同時還有十幾名士兵在夜裡專門巡邏這一段,確保萬無一失。
所以沒有內部接應,隋軍基本上不可能從西面斷崖突入關城。
不過突厥軍在婁煩關南北都屯了重兵,將婁煩關打造成一個大關,從北面殺來的軍隊要擊敗三萬人的防守,南面也一樣,南面殺來的軍隊要突破一萬人的防守,所以關隘本身駐軍倒不多,只有兩三千人。
這天晚上,一支百餘人的精銳斥候軍在王玄敬的率領下翻越過了西面大山,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抵達了樓煩關的北面,這就是步兵可以辦到而騎兵辦不到的事情。
王玄敬是尉遲恭的愛將,暫時借調給了魏文通,他和魏文通一樣,因爲失守婁煩關而憋足了一口氣,一心想奪回婁煩關,他便和魏文通默契配合,一個率軍下懸崖,一個潛入關城爲內應。
隋軍士兵在山坡上的樹林中迅速穿行,前面是一塊白色巨石,長約十餘長,頗像一條一半埋在土裡的石魚。
士兵們都認識這塊巨石,紛紛停住了腳步,前面就出樹林了,王玄敬爬上大石向前方查看,前面五十步外便是婁煩關的西北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