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村外十里,蟒山腳下。
蔣家兄弟拿着扁擔、草繩和砍柴刀,正在匆匆趕路。
“哥,非得大老遠跑這裡來砍柴嗎?”蔣午晃着腦袋,有點不理解。
蔣寅說:“村裡七七八八隻剩下些果樹,不來這裡去哪裡弄柴。”
“那也不用來這裡吧,蟒山可邪乎着呢!”蔣午輕聲說道。
蔣寅又說:“邪乎什麼,蟒山的喬木林漫山遍野,既高又粗,用來燒火最好了,再說,村裡人多,省得和別人爭。”
蔣午問道:“可是這裡地勢險惡,聽說還有不少人被毒蛇咬傷,我們真的非得上山嗎?”
蔣寅望着漫山遍野的高聳樹林,捏緊了手中的砍柴刀,對蔣午說:“瞎咋呼什麼,天越來越冷了,村外的小林子也被砍得差不多了,趁着今天放晴,我們就在附近多砍點柴火,不進山不就沒事了,唉……”
“嗯,說的也是,我看那片林子地勢平坦,就去那吧。”蔣午指着右前方說道。
蔣寅點點頭,信步走了過去。
“咦,這裡好多的碎石,小心點……”蔣寅提醒着蔣午。
蔣午答應一聲,在一棵青岡樹下狠狠砍起來。二十分鐘的功夫,兩人已經弄了四捆柴,滿滿當當正要架上膀子往回趕。
突然,一個時有時無的聲音從林中傳來:救命……救命……
“小午……”蔣寅停下腳步,向聲音望去。
“哥,怎麼啦?”蔣午疑惑地看着蔣寅臉上露出的奇怪表情。
“你聽,好像有人在喊救命,從那個方向傳來的。”蔣寅伸手一指,一陣風恰巧迎面吹來,吹得枝椏颯颯作響。
蔣午呵呵一笑,說:“哥,是風吧,哪有人喊救命,這地方也只有我們會來。”
蔣寅不以爲然,說:“那可不一定,要是真有人在這裡受傷,我們豈不是耽誤了人家一條命。聽村長說,山上剛發生了泥石流,萬一埋了人怎麼辦?”
“村長知道什麼,就一老糊塗,我倒聽說蟒山上蛇蟲最多,日子久了還成精哩,專門魅惑我們這種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還是快走吧,越說越慎得慌,你看,剛纔還大圓的太陽,現在就陰了。”蔣午信誓旦旦地說道。
“這種婦人的鬼話你也信,我蔣寅行得正坐得端,平生不做虧心事,怕這些鬼魅魍魎做什麼?”蔣寅爲人謹慎,生怕真有人受傷被困,於是不聽蔣午的勸說,慢慢向林子深處走去。
多少年來,幾乎沒有人會靠近這座山,因爲野獸,尤其是蛇多,所以在當地人眼中,這裡相當於是“禁地”,也流傳着聳人聽聞的傳說。
蔣午無奈,只能跟在後頭。就在這節骨眼,一聲槍響,嚇得哥倆停住了前進的腳步。
兩人靠在一起,驚慌地望着周圍,用柴堆擋在身前。
蔣午驚慌失措地問道:“哥,什麼……什麼聲音,是槍聲嗎?”
蔣寅點點頭,說:“對,這聲音我聽過,當初鬼子掃蕩我們村子,幾天幾夜的槍聲沒停過,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那我們快走吧,萬一是鬼子怎麼辦?”蔣午提醒道。
“鬼子不是走了麼,怎麼會……”蔣寅說完,從林子中又傳來一聲呼救。這聲呼救又響又清楚,聽得人神經一緊。蔣寅說:“不是鬼子,是中國人。”隨即放下柴堆,向聲音方向跑去,蔣午也快步跟上。果然,在幾棵大樹後有一個滿臉泥垢的男人,正伸出一隻手緊緊抓着樹幹,手槍掉落在面前,身體的其他部分已經被泥石壓埋。只見那人的兩隻眼睛已成了血窟窿,滿臉都是刮痕,有氣無力地微張着嘴,兩行血淚早已乾透,好像在述說着自己的不幸遭遇。蔣寅一時間也分辨不出是敵是友,只聽說的是中國話,救人心切,一個箭步上前,打開腰間的水壺就給他灌了兩口。“朋友,你是哪個村子的,叫什麼名字,爲什麼會來這裡?”
“我是……我是來本地尋親的,我叫郝川,路過山邊遇到土匪,倉惶逃到山上,沒想到遇到山崩,這才……這才受了傷……”郝川喝了好幾口水,鎮定了許多,繼續說:“恩人,有沒有吃的,我餓了兩天了?”“我們先救你出去,等到了村子,我讓媳婦做給你吃。”蔣寅回頭對蔣午說,“小午,過來幫忙,泥土都凍住了,先用砍柴刀把大塊的石頭撬去,再看看能不能把他拉出來。”蔣午答應一聲,蹲下身子開始撬石塊,蔣寅在另一邊觀察借力的位置。不大一會兒,郝川肩膀以上的泥石已被清去七七八八,等他發紫的脖子一接觸到冷風,呼呼直吐着寒氣。兩人不再耽誤,蔣寅彎身貼地,將郝川露出的那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抱住他的腋下一點一點將他提起來。所幸郝川的身材嬌小,蔣寅一用力,便很順利地露出大半個上身,而蔣午就在旁順勢撥開他身下的土塊。很快,郝川就被救出,靠着樹幹瑟瑟發抖,蔣寅馬上脫下自己的棉衣給他蓋上。蔣午看到後,拉過蔣寅說起悄悄話:“哥,這人來路不明,還有把槍,萬一是個土匪怎麼辦,我們真的要把他接回家?”蔣寅笑着說:“都救到這個份上了,難道讓他在這裡自生自滅,那未免太不厚道了。再說,我們兩個人還怕他個瞎子嗎,你多慮了。”郝川眼瞎心不瞎,知道這兄弟對自己的身份有芥蒂,開始盤算着如何應對。蔣寅想去扶郝川,又被蔣午攔住。蔣午蹲下身子對郝川問道:“你到底來找誰的,姓郝的人不多,我們村只有一人,你莫不是他的親戚?”“哦,是郝老爹,他不是……”蔣寅剛想說話,就被蔣午捂住了嘴。郝川一聽,腦子像開了馬達,飛快急馳,到了這地步,如果對方假意試探,那自己豈不正中圈套,可是又一想蔣寅的話,難道其中還有變數。到底該如何說纔是,見再等下去未免更加引起他們的懷疑,於是乎想賭他一賭,說道:“對,我就是郝老爹的遠房親戚,特地來投奔他的。”“那你知道……”蔣午又想發問,這回卻被蔣寅攔住。
蔣寅說:“行了,有什麼問題回去再問,他不凍死我也快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