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西域諸國的國主就前來告辭了,經歷了一場血淋淋的兵變,雖然並沒有牽連到他們,可他們還是覺得朝不保夕,只盼着趕快回到自己的地盤去,曲伯雅也說要回去。
李成璧是知道曲伯雅和小風的關係的,此時一聽說曲伯雅也要回高昌了,頓時覺得挺納悶,但想了想,還是同意了,當然,李成璧不可能讓幾位國主就這麼空着手離開長安,除了一份早就簽訂好的和平相處的友好盟約外,李成璧還格外封賞了許多財物,讓幾位國主滿載而歸。
曲伯雅雖說和小風真正相處的日子並不多,但也算了解她了,見她不告而別,便知道是不想見自己,那麼不管怎麼想辦法,也是見不到她的,遂也死了心,等到啓程的日子一到,便離開了長安。
他知道,經過那一夜,他和小風的關係就到此爲止了,以後,他的生命中,再不會有小風,他木然的坐在馬車裡,只覺得心已經死去了。
小風站在城樓上看着曲伯雅的馬車漸行漸遠,最後成爲一個黑點,消失在天邊,暗暗嘆了口氣,竇良箴安慰的拍了拍小風的肩膀:“既然做了決定,就別再傷心難過了,澹臺氏還沒有平反,你的路還要繼續往下走呢。”
小風點點頭,道:“表姐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責任,曲伯雅,我會把他給忘了的。”說完轉身下了城樓。
竇良箴看着她落寞的身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小風進宮去見李成璧,問封地的事情,李成璧卻試探道:“你和曲伯雅吵架了?”
小風淡淡道:“這事跟你有什麼關係?”李成璧抿嘴一笑:“沒什麼,不過說實話,我倒是很高興。”
小風不理他,徑自拿了放在長案上的摺子看。一連看了好幾本才道:“他們無非是因爲我是女子,又身份不明纔會如此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
李成璧驚訝道:“你不會要把說這些話的人都殺了吧?”
小風白了他一眼,道:“首先。你不能只公佈我的身份,而要把我師兄的身份也一起公佈,就說他是澹臺慶的義子,他立下的戰功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如今他不要任何封賞,只是請求給澹臺氏平反,就說得過去了,到時候再把我的身份公之於衆,把封地給我便是了。”
李成璧思忖片刻,道:“你說的爲澹臺家平反的事情倒是容易。可封地的事情就難了,只要一說是把封地給你,就會有異議,畢竟你是女子。”
小風猶豫了一會,道:“如果是男子。就沒有問題了麼?”
李成璧肯定的點點頭。
小風道:“其實我有一件事隱瞞了你,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九哥澹臺冠玉?他還活着!”
李成璧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
小風道:“你也別驚訝,也別擔心,我九哥他淡泊名利,當初就是爲了不想揹負澹臺家的責任才隱居山林的,他絕對不會跳出來給你搗亂什麼的。”
李成璧沉默片刻。道:“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小風坦然道:“你還記得那次嗎?我和你從安良回來,在路上遇到狼羣,有人救了我,便是我九哥,後來他就一直暗中保護我,陪着我從長安到高昌。又到了涼州,如果不是我發現了他的存在,只怕他永遠也不會出來見我。”
李成璧道:“那他現在在哪兒?”
小風擡頭看了看四周,道:“九哥,你現身吧。”話音剛落。澹臺冠玉便從殿內橫樑上落了下來,站在了小風身邊,面無表情的看着李成璧,李成璧暗暗心驚,這是何等的功力,居然連他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李成璧在打量澹臺冠玉,澹臺冠玉也在打量李成璧,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小風道:“所以說,你要是把安良封給我九哥,不就沒有問題了?”
澹臺冠玉淡淡道:“我是不會接受的。”
小風瞪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接受,這封地就沒辦法封,你難道還想對不起澹臺家一次麼?”澹臺冠玉道:“我說過,我只負責保護你,其餘的事情都不會做。”
小風一怒,轉念一想,威脅道:“你要是不答應也可以,一年之內給我一個有澹臺氏血脈的男孩,到時候把封地給他,我就不會逼着你了。”
李成璧忍不住笑起來,看澹臺冠玉不善的神色,擺了擺手,走到一旁假裝觀賞牆上掛着的字畫,任由這兄妹倆掰扯。
澹臺冠玉只覺得丟人,看着小風毫不妥協的神情,想起這個妹妹爲家族所做的犧牲,他到底心軟了,嘆了口氣,道:“我答應。”小風面上一喜,看向了李成璧:“如何,這個問題解決了吧?”李成璧看着澹臺冠玉,點了點頭。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李成璧登基後也把那些重要的位置都換上了自己人,大多數還都是那些跟隨他一起在涼州打過仗的,因此破軍的功勞那些人也是有目共睹的,李成璧一說要給破軍一個特別的賞賜,大家幾乎都沒有什麼異議。
接下來就有點按着戲本唱戲的感覺了,破軍提出爲澹臺氏平反,朝中譁然,但因爲有赫連家和趙家的推動,大家都沒有什麼異議。
本來澹臺氏就沒有什麼過錯,忠於大梁蕭氏,爲大梁蕭氏而生,爲大梁蕭氏而死,爲了這個事,整整半個月的早朝大家都在討論該如何給澹臺氏平反。
要說有冤假錯案,把壞人抓出來爲澹臺氏報仇,可當初讓澹臺氏覆滅的楊承嗣早已經死了多年了,而且這其中也沒什麼冤屈,不過是亂世之中的勢力鬥爭,成王敗寇罷了。
因此經過衆人的吵吵鬧鬧,最終決定將整個澹臺氏封爲忠烈之族,澹臺氏的姻親竇氏一族則被封爲貞烈之族,並將安良封給破軍做封地,名義上卻是歸澹臺氏所有的。
這個結果倒是出乎小風的意料,但細細一想就明白了。澹臺冠玉還活着這件事是不能公之於衆的,因爲澹臺氏被封爲了忠烈之族,所以澹臺冠玉的死就會被大家追究。
爲什麼澹臺氏全族覆滅,唯獨澹臺冠玉沒死呢?那麼他就成了衆目睽睽之下的澹臺氏叛徒。那麼那個忠烈之族的封號也就成了諷刺。
破軍成爲封地的主人,小風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可以,畢竟破軍是父親的義子,也算是他的兄弟,澹臺氏的一員了。
但這事對澹臺冠玉的打擊挺大的,他聽小風說了這件事後就足足消失了快一個月,直到小風都要啓程去安良了,他纔出現,穿着一襲普通的青袍,面無表情的對小風道:“我要和你一起回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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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風挺訝異。看着澹臺冠玉一副打算現身於人前的樣子,她真是又驚又喜,倒是破軍十分愧疚,他覺得他把屬於澹臺冠玉的東西奪走了。
可澹臺冠玉卻面無表情道:“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奪回來的。”
破軍笑道:“師兄。你有這樣的想法,小風肯定會很高興。”
赫連卓,趙司決,劉玉娘以及樂雅都前來送行,在這一個個的美男子中,澹臺冠玉愣是有種鶴立雞羣的感覺,他身上冷冽的氣質和出衆的容貌。估計也只有曲伯雅可與他匹敵了。
因此他一出現,劉玉娘和樂雅的目光就都被吸引過去了,劉玉娘立刻就確定,這是那個從樹林中把她救了的男子,而樂雅想的則是,就這個混蛋。害得她從長安到涼州的一路上如此丟人。
兩個人的性格註定是不可能想小風那樣情緒外露的,遂也只是看了澹臺冠玉兩眼就罷了。
譚誠和齊子昂都答應跟着小風到安良去,劉玉娘也答應等到劉瑛順利的辭官了便會到安良去養老。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李成璧站在長安的城樓上。遠眺着一隊車隊緩緩的離開了長安,一面繡有澹臺氏和竇氏族徽的旗幟在這初冬的天空中颯颯作響。
澹臺氏,即將再次散發無與倫比的榮耀!
初冬的天氣已經冷的讓人開始穿棉襖了,竇良箴看着裹着厚厚的棉衣加斗篷的小風趴在馬車的窗戶邊乾嘔,有些擔憂:“你身體一向康健,這是怎麼了?”
小風面如菜色的轉過身來,躺在了馬車裡,虛弱的擺擺手:“沒事沒事,李成璧設宴餞行,喝了幾杯冷酒,後來喝了熱熱的湯,冷熱交加,這幾天胃裡都不舒服。”
竇良箴道:“你這麼着可不行。”遂命青嵐用茶爐子熬了一碗小米粥給小風養胃:“這兩天就別吃其他的東西了,先喝幾天的粥養養胃。”
小風點點頭,說困了想睡一會,竇良箴道:“那你休息,我去找裴先生,讓他開兩副調和胃氣的方子。”
小風點頭,看着竇良箴下了馬車,躺在馬車裡長長地舒了口氣,她盯着馬車頂壁,情不自禁的撫上了自己的腹部,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不過這個驚喜註定要成爲秘密了,小風閉上了眼睛,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
可是沒等小風想法子解決了這個驚喜,秘密就被發現了,竇良箴去和裴敘說小風胃口不好,時常乾嘔。
裴敘倒沒有怎麼樣,澹臺冠玉卻是知道小風和曲伯雅有了關係的,立刻就想到了是不是懷孕了這上頭,他也是懂醫術的,強行給小風把了脈。
直到確定小風的確有孕了,他就一直陰沉着臉,握着小風的手腕不肯鬆開。
裴敘和竇良箴明顯被嚇住,都不會說話了,竇良箴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孩子是曲伯雅的?”
小風默默地點點頭,竇良箴見她直接承認了,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小風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纔不會顧忌什麼男女大防,之前又一直因爲去向的問題和曲伯雅吵架,一時衝動也是有的。
裴敘在驚訝過後就是驚喜了,捋着鬍鬚哈哈大笑道:“這可是添丁之喜,是大喜事啊。”
小風苦笑:“先生,我沒打算要這個孩子。”
裴敘的笑容凝固了,澹臺冠玉暴喝一聲:“你閉嘴!你爲什麼不要這個孩子?你不要他試試?”
小風低下了頭,竇良箴看着這情況。把裴敘拉走了,有些話,還是得他們親兄妹之間自己溝通。
小風此時就猶如一個軟弱的孩子,抖着肩膀輕聲啜泣:“九哥。我不能要他,我怕我照顧不好他,我也怕他長大了會問我他的父親是誰,我和曲伯雅已經成這樣了,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只會是一個累贅罷了。”
澹臺冠玉沉聲道:“他是你的第一個孩子,不管父親是誰,你都要把他生下來,這是家裡的規矩,你難道忘了?”
小風一邊哭一邊搖頭。澹臺冠玉看她這樣子,也訓斥不下去了,輕輕把她抱在懷裡:“妹妹聽話,好好把孩子生下來,你若是怕面對他。就把他交給我來撫養,我是他的舅舅呀,如果你還想和曲伯雅在一起,那我就去高昌把曲伯雅給你帶回來,他一輩子都別想離開你身邊。”
說到最後,他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了,小風哭着搖搖頭:“他放不下高昌。人在心不在,我也不稀罕,就這樣吧。”
澹臺冠玉嘆了口氣,拍了拍小風的肩膀,心裡已經開始想着該怎麼給孕婦進補了。
有竇良箴這麼個溫柔細心的人在,倒也不愁照顧不好小風。本來行程安排的還挺緊密,如今都暫且推後了,一切以小風的身體爲重,齊子昂和譚誠知道小風有孕後,也是先驚訝。繼而高興。
齊子昂喜滋滋的要去摸小風的肚子,被澹臺冠玉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差點沒把他的手給拍斷了,不過饒是這樣,齊子昂還是堅決要求做孩子的義父。
小風不肯,卻主動提出讓譚誠做孩子的義父,譚誠十分驚喜,立刻就答應了,把齊子昂給眼饞的厲害。
等人都走了,澹臺冠玉十分不滿:“你叫我們澹臺家的大郎君去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做義父?”他覺得譚誠太過軟弱,而且不怎麼看得上他的出身。
小風如今可是國寶級待遇,把腳翹在澹臺冠玉的膝頭一搖一晃的表示着不滿:“譚誠是我最好的朋友,還是你外甥的義父,你不能看不起他,他雖然出身不好,但他所做的事情卻是最偉大的,再說了,誰說一定是郎君,也許是一個粉嫩嫩的小娘子呢?”
澹臺冠玉的眼神一下子溫柔下來:“女娃娃也好,咱們家就缺少女娃娃,不過母親是一連生下十四個男孩之後才生的你,估計你這頭一胎也是個小郎君了。”
小風一想還真是,她若是真的遺傳了母親的體質,說不定就真的會生一個小郎君了。
小風他們到達安良後,暫住在趙家在安良的老宅子,趙司決一早吩咐了人打掃好準備着,如今小風諸人到了就能直接住了。
眼見着冬天到了,天寒地凍的,一切重修澹臺家老宅子的想法都要等到年後才能進行了,小風如今被禁止出門,每天由竇良箴寸步不離的跟着,餓了就有精心準備的補品和藥膳端上來補身體。
冬天孕婦的身體總是十分虛弱,這是裴敘的原話,若是悶了就由竇良箴負責彈琴,一來解悶,二來也是陶冶情操,竇良箴覺得小風老是想着陰謀詭計,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多聽聽琴聲,心境好了,對孩子也好。
小風如今醒了就吃,吃了就睡,等到實在煩不勝煩的時候,澹臺冠玉親自陪着她出了一次門,去的地方便是澹臺慶的墳墓所在,兄妹倆跪在墳前向父親說了澹臺家又能正大光明的立足於世的消息,又說了小風有孕的消息。
之後又去了澹臺家的老宅看了看,那裡依舊是一片廢墟,不管是澹臺冠玉還是小風,想起以往繁華興盛的樣子,心裡都很是不好受,小風問澹臺冠玉對於重修老宅有沒有什麼想法。
澹臺冠玉搖頭,小風道:“以前的老宅子佔地可不少,與其按着原來的樣子一模一樣的重建,倒不如重新規劃,我打算把原來的祠堂,父親母親住的地方還有祖母住的地方都按原樣重建,其餘的就按着大小分開,要給譚誠蓋一個書院,讓他繼續他的有教無類,還要再給裴先生修一個頤養天年的花園子,這麼算下來,零零總總的少說也要兩年才能竣工呢。”
澹臺冠玉道:“如今澹臺氏光復,想要多少工匠找不到?現在先把圖紙畫好,到時候只管按着圖紙施工便是了。”小風蹙眉道:“這麼要花不少錢呢。”
澹臺冠玉看了她一眼,道:“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但裴先生是肯定知道的,祖母住的那間院子下面,埋着一座金山。”
小風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這事她可從來不知道,也從來沒聽裴先生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