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霸武林雙梟聯手

那強猛的掌力,疾快的擴大成一片卷石飛沙的狂風。

那一行疾衝而來的巨蜂,淹沒於強凌的掌風之中。

方兆南輕輕的嘆息一聲,暗暗付道,“完了,看來這五隻巨蜂勢非要死傷在她的掌力之下不可。”

那知事實大出了方兆南意料之外,唐文娟強猛的掌力過去。那五隻巨蜂只不過被震的偏斜去七八尺,竟然完好無恙。

唐文娟臉色大變,凝聚功力,第二掌緊隨劈出。

方兆南右手疾揮,也拍出一記強猛的掌力,兩股潛力一撞之下,捲起了一陣狂風。

他這一段時日之中,勤修習佛門上乘心法,內力大增,雙掌一接之下,唐文娟立時被震的向後退了三步,臉色蒼白,氣血浮動。

方兆南一掌震退了唐文娟,自己也爲之一怔,然而淡然一笑道:“我這巨峰,乃極爲合羣之物,你連發劈空掌力,只怕要激怒於它,那時,羣蜂一齊施襲,只怕要傷了姑娘。”

唐文娟驚愕的臉上,綻開了一片笑意,說道:“咱們在嵩山少林寺動手之時,還是半斤八兩之局,短短半年歲月,你竟然武功精進如此之多……”

她說此聲音突然轉變的十分低微,接道:“你如當真肯傳我羅玄遺留下的武功真訣,我自當有以相報。”

方兆南道:“在下既然答應了傳授姑娘武功,決然不會推脫。但姑娘必得先帶我見過我兩位師妹。”

唐文娟沉吟一陣,正容說道:“我帶你來此,原存有相害之心,誘你入伏……”

方兆南微微一笑,接道:“敢情你此刻已改變心意了麼?”

唐文娟點點頭,道:“因此我勸你還是先回去的好,眼下相距大會之期,只不過還有三日時光,三日時間,彈指即過,屆時你那兩位師妹,都將親身臨敵,你何苦此刻要孤身涉險,深入埋伏……”

方兆南茫然說道:“什麼大會?”

唐文娟奇道:“你是當真不知道呢,還是明知故問?”

方兆南道:“在下自然當真不知,那有故問之理。”

唐文娟道:“那你趕來此地做什麼?”

方兆南道:“我要找鬼仙萬天成和令師冥嶽嶽主。”

唐文娟道:“你我的地方不錯,他們兩個人,都將於三天後大會之上現身。”

方兆南微一沉吟,道:“是啦!想是那冥嶽嶽主,又出了什麼花樣,函邀天下英雄在此聚會。”

唐文娟對方兆南的神態,忽然變的異常溫柔起來,盈盈一笑道:“鬼仙萬天成和我師父攜手合作,促成了這次鵲橋大會,天下各大門派中人,全都趕來參與……”

方兆南道:“令師一向喜歡施用那些恐怖之名,例如那絕命谷中招魂宴,怎的忽然用出這樣一個香豔文雅的名字來了?”

唐文娟道:“自然是有原因了……”微微一頓,接道:“我只知在這場大會之中,除了各以武功相搏外,還有着甚多奇奧變化,我師父爲此費了甚多心血。”

話到此處,倏然住口不言。

方兆南道:“姑娘既無泄密之膽,那就不用說了……”

唐文娟道:“自從血池一戰之後,我師父對我已生出極深的相疑之心,一則因我尚有可用之處,二則她爲鵲橋大會預備忙碌,無暇兼顧到我,其實這鵲橋大會過後,她還不是一樣的不放過我?”

方兆南道:“你們師徒之間,姐妹之間,似是都毫無一點情義。”

唐文娟道:“我師父疑心最重,常常擔心我們害了她,是以想出了很多殘酷之法,來挾制我們,又故意造成我們同門姐妹之間的相互猜忌,自然是沒有情義了。”

突然間吹過來了一陣山風,飄飛起方兆南的衣袂,擡頭看天色,已然不早,心中霍然驚覺,暗自責道:“方兆南啊!方兆南!你是相救兩位師妹而來,怎的只管和她談起不相干的事情了呢。”

心念一轉,當下一整臉色,說道:“姑娘答應帶在下見我兩位師妹之事,不知還算是不算?”

唐文娟道:“她們停身之處,險惡異常,聽我良言相勸,還是不去的好。”

方兆南道:“不論刀山油鍋,我也得趕去瞧瞧!”

唐文娟道:“我如不肯帶路呢?”

方兆南道:“姑娘別忘了我手中提着一籠舉世毒性最大的巨蜂。”

唐文娟嘆息一聲,道:“你可是當真的想找死麼?”

方兆南道:“在下身歷無數險劫,現在不是仍然好好的活着?”

唐文娟一揚眉兒,道:“你一定要去,遇上了什麼兇險,可是不能怪我!”

方兆南道,“死而無侮!”

唐文娟道:“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來吧!”

唐文娟說完轉過身子,舉步向前行去。

方兆南看亂墳壘壘而起,古柏參天,那墳頭之上,長滿及膝青草,擔心唐文娟隱逸而去,立時放步而行,緊追在唐文娟的身後。

只見唐文娟在突起青家之中,繞來轉去,曲曲彎彎似有意的擾人耳目,引起了好奇之心,暗中留神看去,忽然發覺她折轉繞行,都似是有着預定的距離,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難道這一片亂墳之中,還有什麼奇怪的佈設不成?”

忖思之間,忽見唐文娟停了下來。

方兆南擡頭看去,只見八個高大的青家,環布成一週,中間空出了三丈見方的一片空地。

空地上青草如毯,還雜開着幾株野花。

唐文娟臉色忽變的一片嚴肅,冷冷說道:“就在這裡了。”

方兆南目光環掃,打量了一陣,除了那八座大墳之外別無他物,心中大感不解的問道:“在那裡?”

唐文娟指着兩丈外一座高大的古柏,道:“你躲在那株高大的柏樹上,就可以見到她們了……”

說着仰起臉來,望了望天色,接道:“她們快要來了。”

方兆南看她說話的神情,嚴肅虔誠,不似謊言,但聽來確又似不大可能,不禁一皺眉頭,道:“此話當真麼?”

唐文娟道:“自然是當真了。”

方兆南道:“她們到這荒涼的墓地作甚?”

唐文娟道:“比武鬥劍……”忽然臉色一變,低聲接道:“我要走了,你快些躲到樹上去吧!”

她不待方兆南答話,急急飛奔而去。

方兆南環顧了一下四周的形勢,迅快的奔到那棵巨柏之下,仰首略加打量,突然一提真氣,身形平拔而起,飛起了兩丈多高,左手抓着了一節柏枝,一個大翻身,急衝而上,隱入枝葉茂密之處。

他人剛剛藏好身子,兩條人影,已疾奔而至。

方兆南仔細看去,不禁心頭一震,來人竟然是震動江湖的蕭遙子,和袖手樵隱史謀遁。

兩人風采依舊,袖手樵隱仍是那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蕭遙子卻用一片黑紗,包着獨目。

只見兩人分頭而行,仔細的在那數丈方圓的盆地中查看一陣,又聯袂而去。

方兆南雖然聰明絕頂,但一時之間,也無法測透兩人的用意何在。

但是,隱隱間他卻泛起一個意念,冥嶽嶽主,可能已在這片青泵壘起,陰沉的亂墓之中,預布了什麼陰謀。

正付思間,又有兩條人影,先後奔到。

來人都用黑紗包起了頭臉,肩上斜背長劍。

兩人身軀一般的嬌小,長髮高挽,踏入了青家環圍的盆地,立時相對而立,一語不發,同時翻腕,拔出了背上的長劍。

方兆南心頭開始劇烈的跳動,暗暗忖道:“看兩人的身材,頗似周慧瑛和陳玄霜,只不知何以相約而鬥。”

只見靠西一方的黑紗蒙面女子,一抖手中長劍,突然閃起了一朵劍花,疾向對面一女刺了過去。

雙方立時展開了一場激烈絕淪的拼搏,雙劍並舉,寒光飛繞,劍風如輪,各極其毒。

方兆南仔細看兩人劍法,竟然走的同一路數。

突然間,傳過來一聲悶哼,一陣金鐵交鳴,兩條入影霍然分開。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見正東方的黑衣女子,右手按着左臂,一般鮮血,順着那纖纖指縫中流了出來。甚似周惠瑛,心中又是一陣跳動。

那背西面東的黑衣少女,一劍傷了強敵,收住劍勢也不再搶攻,口中卻冷冷說道:

“怎麼樣?你服是不服?”

方兆南心頭怦然一動,暗道:“這不是陳玄霜的聲音麼……”

只聽那受傷的女子答道:“哼!不服氣又怎麼樣?”

那背西面東的少女,冷笑一聲,說道:“不服氣的話我就砍掉你一條左臂,劃傷你一張粉臉!”

那受傷女子怒聲喝道:“未必見得!”

說罷突然揮手一劍,刺了出去。

劍勢着點若劈,極盡詭奇能事。

她在受傷之後,突然出手反擊,而且劍勢的詭奇世所罕見,那靠西的少女驟不及防,被她一劍刺中了左臂。

一股鮮血,應劍而涌。

只聽那面東少女怒聲喝道:“好啊!你敢借機施下這等辣手。”不顧傷勢,突然又揮劍攻了過去。

兩人這一交手,都無法再運氣調息傷勢,鮮血泉涌而出,溼去了半邊衣衫。

方兆南已從兩人對答之間,聽出了確實是陳玄霜和周惠瑛的聲音,再也難以忍耐下去,大聲喝道:“住手!”

縱身一躍,直向下面飛去。

二女聽得那大喝之聲,心頭同時一震,霍然分開。

方兆南衣着襤樓,滿臉油污,二女一瞥之間,也未看出是誰,不禁爲之一呆。

就在二女一怔之間,方兆南已落着實地,那背西面東的少女手中長劍一振,厲聲喝道:“什麼人!”

說着揚腕一劍,刺了過去。

那面西的少女突然疾踏上一步,刷的一劍,也向方兆南前胸刺來。

這兩人出手的劍招,比之相互動武拼搏之時,更見毒辣,迫得方兆南不得不用出全身的武功讓避二女的劍勢,中間還得雜以掌拍指點,迫逼兩人的劍勢。

轉眼之間,二女已各攻出了二十餘劍。

兩人的衣衫上都已爲鮮血溼透,但仍是不肯罷手,而且雙劍由各自爲政的單鬥,逐漸的成了聯手之勢,開始相互配合。

他這近年之中,雖然連得蜂王楊孤,和瞎眼老道,以及蓋世奇僧覺夢傳授絕技,修習佛門中上乘內功,但一則因二女劍勢太過詭奇,二則失去先機,手中又無兵刃,又要顧到右手中提的一隻木寵,生恐二女的長劍掃到那木籠之上,挑破黑布,劈開木籠,驚走毒蜂,那時勢將鬧成不可收拾之局。

這一來,更覺勢難兼顧,被逼的險象環生。

忽聽面東一女啊呀一聲驚叫,長劍突變,一式“迎雲捧日”噹的一聲架開另一少女長劍,說道:“不要打啦!”

方兆南借勢退了三步,舉起衣袖拭去臉上塵土,說道:“你們各受劍傷,仍然惡鬥不息,恐已失血過多,還不快些運氣調息,延誤下去,只怕要大傷元氣。”

他連被二女的劍勢所逼迫,急得出了一頭大汗,這舉手一拭,臉上塵土大部拭去,現出本來面目。

二女互相望了一眼,緩緩拉掉蒙面黑紗。

方兆南目光一轉,果然正是他猜想之人。

那面東背西的是陳玄霜,背東面西的是周惠瑛,方兆南一禁長長嘆息一聲,接道:

“唉!你們兩人爲什麼打了起來?”

陳玄霜冷冷答道:“爲你。”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爲我?”

周惠瑛黯然一笑,幽幽說道:“不錯,爲你!”

方兆南心中雖然不解,但見兩人花容慘白,不忍再追問,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快些運氣調息,先讓傷處流血止住,有話等一會再說不遲。”

陳玄霜星目眨動了兩下,道:“唉!你竟然還活在世上……”

方兆南低聲說道:“你失血過多,臉色都變了,快些坐息一陣,我等你們運氣完畢之後,咱們再詳細談吧!”

周慧瑛道:“不行,你不能在這裡停留,快些走吧!”

方兆南奇道:“爲什麼?”

陳玄霜冷冷的瞪了周慧瑛一眼,道:“怕什麼,讓他留在這裡。”

方兆南放下手中木籠,微微一笑,道:“你們先運氣調息,我在這裡等你們,唉!

分別近年,我也有許多話要說。”

二女低頭望了望肩上的傷勢,依言坐了下去,運功止血。

兩人的內功,都已入了爐火純青之境,略一運氣,流血立止。

陳玄霜首先睜開眼來,看了那木籠一眼,問道:“那黑布蒙遮的是什麼東西?”

方兆南道:“一籠巨蜂。”

陳玄霜長嘆一聲,道:“你提一籠毒蜂作甚?”

方兆南看她憂苦之容,有心討她歡樂,微笑說道:“這籠巨蜂用處可是大了,既可用作克敵,又可傳遞訊息,代人守望。”

周慧瑛道:“你這人鬼鬼祟祟,幾時學會養毒蜂了?”

方兆南笑道:“我這籠巨蜂,不但絕毒無倫,而且體形奇大,飛行之力,亦是大異常蜂,師妹如若不信,我就放出幾隻給你瞧瞧。”

隨手一掀黑布,四五隻巨蜂,突然飛了出來,耳際登時響起了一片嗡嗡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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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玄霜、周慧瑛四隻星目,一齊凝注在那飛出的幾隻巨蜂之上。

方兆南有意在二女面前賣弄,口中低嘯,右手疾快的一揮。

只聽那繞飛的巨蜂,突然一斂雙翼,疾沉而下,同時向一株山花之上撞了過去。

有如蜻蜓點水一般,只見那幾只巨蜂尾部一掃山花,立時飛了起來,圍繞着方兆南頭上轉來轉去。

陳玄霜望着那繞飛的巨蜂,說道:“這巨蜂可是你收養的麼?”

方兆南道:“一位老前輩的遺物,此等巨蜂乃精選天下各種毒蜂,配育而成,豈是一朝一夕所能調養出來。”

說完話,口發低嘯,召回那繞身盤飛的幾隻毒蜂。

周慧瑛突然擡頭望了望天色,道:“你該走啦,等一會他們來了你再想走,那可是千難萬難的事!”

方兆南黯然嘆息一聲,道:“爲了兩位師妹,我連很多絕世的奇奧武功,都沒去學,急急拜別了受業之人,趕來此地,準備先人冥嶽,尋找兩位的下落,想不到竟在此地遇上……”

陳玄霜道:“你怎麼找到了這片所在?”

方兆南道:“說來話長……”當下將遇得唐文娟的經過,以及在城中所見所聞之事,刪繁從簡的對二女說了一遍。

周惠瑛急急說道:“你快些走吧!”

方兆南聽她幾番催促自己,不禁心中動疑,口中卻微笑說道:“難得和兩位師妹相見,正有甚多別後之情,要和兩位暢敘,何以一直催促小兄快走?”

周惠瑛道:“此時此地,不是暢敘別情的時機,唉!你快些走吧!”

但陳玄霜卻是一直不催促方兆南離去,她冷冷的望了周慧瑛一眼,說道:“怎麼?

你害怕麼?”

周惠瑛怒道:“你明知此地留他不得,卻不肯催他離去,是何用心?”

陳玄霜道:“哼!要死,就死在一起,爲什麼要他獨生?”

周惠瑛呆了一呆,道:“你這是愛戀他麼?”

陳玄霜冷冷說道:”反正他已有了妻子,我今生不能委身相待於他,那就不如讓他死了的好!”

方兆南心知陳玄霜對自己愛戀極深,是以雖被她囚禁於石室之中,受盡了痛苦,心中仍是毫無恨她之意。

當下,他微微一笑,目注周惠瑛道:“師妹不用替我擔心。”

周惠瑛天性溫厚,她心中雖早已萬念俱灰,但對從小一起長大的方兆南,仍是有着極深的相護之心。

她眼看陳玄霜的無理纏鬧,心中又急又惱,忽然抓起長劍,肅然說道:“方師兄,你如還認我這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師妹,那就請趕快離開此地,再過一陣工夫,我師父和冥嶽嶽主,都要親自趕來此地,只怕他們已經動身了……”

方兆南插口笑道:“你師父是誰?”

周慧瑛氣的一跺腳,道:“你這人怎麼搞的,陷身於生死存亡之境,仍然是嘻皮笑臉,唉!你當真活的不耐煩了麼?我師父就是鬼仙萬天成,你能夠接他幾招?”

方兆南雖然對周惠瑛所說,細節不明,但大體上心中已甚瞭然,微微一嘆,道:

“師妹也被迫投入萬天成的門下了?”

周慧瑛急急接道:“這片荒墳已爲萬天成和冥嶽嶽主選作了鵲橋大會的場址,早已預加布置,要借這一片荒墳,盡殘天下武林高手……”

陳玄霜插口接道:“我可以投萬天成的門下,她又爲何不可?”

兩人你言我語,吵了起來,各自舉劍,又欲相搏。

方兆南大踏一步,衝入兩人之間,急急說道:“慢來,慢來,有話好說……”目光一轉,投注到陳玄霜的臉上,又道:“陳師妹,請看小兄薄面,暫息胸中怒火………”

陳玄霜突然冷叱一聲,道:“閃開!”

唰的一劍,疾向周惠瑛刺了過去。

方兆南一皺眉頭,砰的一掌,斜斜劈出,這一掌乃少林上乘武功,出手一擊,奇奧絕倫,逼開了陳玄霜的劍勢。直叩她握劍的右腕。

陳玄霜身隨劍轉,避開一擊,說道,“好啊!你們兩個人欺侮我一個!”唰唰唰,長劍連揮,疾向方兆南刺了過去。

方兆南左避右閃的讓開了三劍,正待說話,周惠瑛已挺劍而上,接過陳玄霜的劍勢,惡鬥起來,口中卻連連喝道;“你快些走吧!有我擋住她,她已無法攔阻於你。”

走與不走,確實使方兆南傷透了腦筋。

周惠瑛連聲催促,顯然這地方危機四伏,若自己堅持不定,勢必要大傷她心,如若就此而去,不但於心不甘,且亦非大丈夫的行徑。

略一思忖,搖頭說道:“師妹的盛情,小兄心領,但我千里迢迢趕來此地,原爲相尋兩位師妹,幸得見面,連別後之情也未一敘,如何能撤手走開?”

忽聽一陣長嘯傳來,二女同時停下手來,一陣低沉淒涼的哀樂,緊隨着傳了過來,樂聲入耳,立時使人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只覺這茫茫濁世,無一可留戀之處,使人興起了生不如死之感。

周惠瑛長嘆一聲,道:“現在你還有九死一生的機會,再晚片刻,連那一分生機,也將消失了。”

方兆南迴顧了那藏身的巨柏一眼,道:“可是那冥嶽嶽主來了麼?”

周惠瑛道:“除了冥嶽嶽主之外,還有鬼汕萬天成,和三十六情女,七十二使者,全都到了。”

方兆南聽得大感奇怪,道:“何謂三十六情女?何謂七十二使者?”

周惠瑛道:“唉!你當真的不想走了麼……”

她雖然責備方兆南延誤時刻,但口中卻不由自主的答道:“三十六個武功高強,妖豔無比的女人,和七十二個武功高強,各懷絕毒暗器的男人。都穿着奇裝異服,擺成了一個銷魂大陣”

只聽那樂聲由遠而近,漸可聞人聲喝叫。

周惠瑛悽苦一笑道:“好啦!現在你想走也走不了啦!”

陳玄霜突然一反常態,低聲對周慧瑛道:“妹妹,他們就要到了,還是讓他躲在那株大柏樹上吧!”

周慧瑛冷笑一聲道:“哼!現在你又急了,剛纔爲什麼不讓他走呢?”

陳玄霜流下了兩行清淚,接道:“有時我恨他入骨,恨不得生食他肉,有時候、我又覺得該好好的待他,甘心情願爲他忍受一切的苦難……”

人聲漸近,清晰可聞。

陳玄霜顧不得再接下去,舉手一揮,道:“你快些躲入那株巨柏上吧!別讓毒蜂飛了出來……”

她說着突然劈向周惠瑛,接道:“咱們用兵刃相搏之聲,掩護他躍上巨柏。”

周惠瑛翻腕一架,擋開長劍,雙劍交擊響起一聲金鐵交鳴之聲。

陳玄霜低聲喝道:“快躲上去。”

方兆南心知此時此情,不是爭辯的時機,立時縱身一躍,飛上古柏。

這時,二女敵意已消,手中兵刃連連相擊,以混淆來人耳目,四道眼神卻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

此時方兆南的輕功,已經大非昔比、輕功精進,一躍之間,飛起了兩丈多高,身懸半空,左掌向下拍出,借勢換氣,一個雲裡翻身,抓住了巨柏的枝葉,隱入了濃密的枝葉之中。

陳玄霜忽然破顏一笑,道:“萬天成對我說,他早已經脈硬化而死,至少也將成爲一個殘廢之人,但看來他的武功,卻較過去,更爲高強了。”

周惠瑛劍勢一舉,答非所問的接道:“咱們這等打法,勢將被看出破綻,倒不如真的打一場吧!”

陳玄霜道:“真打起來,只怕你打我不過。”

周惠瑛道:“我雖無勝你的把握,但也未必會敗。”

說話之間,劍勢已轉凌厲。

陳玄霜道:“不信試試也好。”

劍勢疾轉如輪,反擊過去。

兩人又開始了一場火烈絕倫的惡戰。

方兆南隱在古柏之上,看兩人又當真的打了起來,心中大爲焦急,正待躍下樹去勸解,遙見幾個奇裝綵衣的小婢,護着一個身披白紗麗人,走了過來。

這時,那陣死亡樂聲,已然停下。

方兆南仔細的看那披紗麗人,頗似是冥嶽嶽主。

他雖然見過嶽主數面,但對那神秘女人的印象,一直是模模糊糊,記不清楚,但就印象所及,大致不錯。

這神秘妖媚的女人,又換了一身裝束,除了身上披着一層白紗之外,全身穿着一件綠色的勁裝。

只見她目光環掃兩女一眼,冷冷的叱道:“住手!”喝聲雖然不大,但卻清晰異常的鑽入了入的耳中。

陳玄霜,周慧瑛應聲住手,各自躍了開去,齊齊弓身作禮,同時口中同聲說道:

“見過嶽主。”

兩人因有心泄露來人的身份,使隱藏在古柏上的方兆南,聽知來人是誰,是以說話的聲音甚大。

冥嶽嶽主聶小鳳,緩緩取下了身披薄紗,露出來水綠的緊身勁裝。

算年齡她該是四五十歲之人,但她駐顏有術,看上去不過二十許人,柳眉彎彎,鳳目含媚,其豔麗風華,頓使陳玄霜、周惠瑛爲之減色不少。“聶小鳳目光轉動打量了二女一陣,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們到這裡很久了麼?”

陳玄霜道:“我們相約比劍而來。”

聶小鳳笑道:“嗜!身上還有劍傷,比此地幽密遼闊之處甚多,不知你們何以選擇了這片地方?”

周惠瑛道:“這地方隱密清靜,不致驚動行人。”

聶小鳳目光環掃,四外搜索,口中卻追問道:“難道令師就沒有告訴過你們,這地方不許私來麼?”

陳玄霜正待答覆,瞥見鬼仙萬天成,幽靈一般走了過來,看來緩步而行,走的很慢,其實來勢迅快無比,眨眼之間,已到了幾人的身側。

聶小風回望着萬天成,嫣然一笑,道:“老前輩。”

她的笑容,妖媚無比,萬天成看得呆了一呆,道:“嶽主有何見教?”

聶小鳳道,“南北二怪也到了究州……”

鬼仙萬天成冷然一笑,接道:“這兩個老頭兒.居然還活在世上,當真是命長的很。”

聶小鳳道:“兩人的武功不弱,如若參與了這場鵲橋大會,咱們倒是加了一個大勁敵。”

鬼仙萬天成縱聲一陣大笑,道:“嶽主不用長他人志氣。自減威風,除了令師羅玄之外,當世高手,無一人放在我的心上,可惜令師早已羽化歸真,世間再無老夫的敵手了。”

聶小鳳盈盈一笑,道:“老前輩的武功雖高,但南北二怪亦非平庸之輩,咱們倒是不可大意。”

萬天成一撩長衫,就在草地上坐了下去,笑道:“如以老夫之意,乾脆明火執仗,約請天下自鳴英雄人物,及各大門派的掌門之人,來此受死,他們來一個,咱們殺一個,先把各大門派的首腦,高手,殺去大半,然後再傾出冥嶽之力,有老夫相助,一鼓作氣,蕩平各門各派的殘餘之力,是何等簡單之事,偏是嶽主小心過度,要佈置什麼鵲橋大會,延誤時刻。”

聶小風淡淡一笑,道:“老前輩有所不知,當今武林中老一輩的高手,不是死去,就是被我千方百計生擒了來,爲我所困,但卻未料到小一輩中,竟然出了甚多人才……”

萬天成冷冷一笑,打斷了聶小鳳的話道:“老夫再度出世。初踏江湖,已聽得你的大名,嚴然武林霸主,因此才特地趕來冥嶽一見,卻未料到你竟是這等畏首畏尾的膽小之人……”

聶小鳳揚了揚眉兒,似欲發作,但又突然忍了下去,微微一笑,目光一掃陳玄霜和周惠瑛,說道:“老前輩這兩位女弟子,劍術上的造詣如何?”

鬼仙萬天成道:“決不在當世劍術名家之下。”目光轉處,看二女滿身鮮血,不禁一皺眉頭,道:“你們怎麼了?”

陳玄霜道:“我和師妹比劍,一時間收勢不住,各自中了一劍,幸好傷勢不重,經過一陣調息,已經沒有大礙了。”

萬天成陰森一笑,卻將目光投注在聶小鳳的身上,道:“百年來武林人物,只有令師一人的才智。武功,能勝得過我,但他卻傷在你的手中,婦人之心,當真是歹毒難測……”

聶小鳳淡淡一笑,接道:“如非老前輩送給我絕毒的藥物。我縱有拭師之心,卻也無拭師之能。”

萬天成道:“他是我唯一勁敵,有如眼中之釘,自然要拔去爲快,但你卻受了他數十年培育之恩,也是他唯一的衣鉢傳人,竟然忘恩負義,加害於他。”

方兆南隱身在古柏之上,聽兩人談起武林最大一件隱密之事,不禁心頭怦怦亂跳,趕忙齪神屏息,仔細聽去。

只聽聶小鳳格格一陣嬌笑,說道:“你既知婦人心地,最爲歹毒,不知何以仍收了兩個女弟子?”

鬼仙萬天成回顧了陳玄霜一眼,陰森一笑,說道:“前車之鑑,老夫豈能重步後塵……”

他似是自知失言,陡然住口不說。

聶小鳳面對着武功高絕,陰沉險惡的萬天成,似是已有些失去了鎮靜。

只見她秀眉聳動,雙目中神光閃了一閃,道:“你找到冥嶽,口蜜腹劍,假意要助我完成霸業,要我邀請天下武林高手,各派宗主比武論劍,先造成四面楚歌之勢,你卻在大局緊要關頭,藉機要脅於我……”

鬼仙萬天成哈哈一笑,接道:“不錯,老夫豈是甘爲人下之人,爲你代籌柬邀武林宗主,天下高手,比武論劉,旨在造成你騎虎之勢,武林高手精英,大半已爲你收用,你不過憑仗藥物,控制了他們的神智,慘酷的手段,使他們不敢心生異志,爲你所用,一旦藥物失效,這些人神智恢復,個個都視你爲深仇大敵,必將殺你而後甘心,內憂外患,兩面迫擠,別說你了,縱是羅玄復生,處此情景,又該如何?”

聶小鳳不虧女中梟傑,聽了萬天成一番話後,微現激動之情,反而消失。

只見她舉手一掠長長的秀髮,笑道:“天下各派宗主,大都已集究州,我確然已成了騎慮難下之勢,我不殺人,人必滅我,你的心願得償了!”

萬天成道:“老夫這鬼仙之名,豈是人白叫的麼?”

聶小風笑道:“老前輩如願高登武林霸主之位,我極願拱手相讓。”

萬天成冷冷的說道:“老夫已登古稀之年,豈有偷覷武林盟主之心。”

聶小風略一沉吟,說道:”老前輩既是有爲而來,那就不妨明說!”

萬天成雙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聶小鳳的臉上,說道:“老夫願助你一鼓盡殘天下各大宗派,成你霸業,償你之願……”

聶小鳳道:“老前輩果真如此,我自是感激不盡。”

萬天成笑道:“你先別慌着答應,老夫尚未說出我的條件。”

聶小鳳緩緩說道:“你說吧!”

萬天成森冷一笑,道:“你天姿國色,舉世無雙,羅玄肯傳他衣鉢與你,雖然愛你才智,但也喜你容色,也該是一大原因。”

聶小鳳嫣然一笑舉手在眉字間一抹,說道:“你再仔細看看,這一道疤痕,是否傷害到我的容貌?”

笑容中媚態橫生,動人心魄。

鬼仙萬天成面對着那動人心魄的媚笑,似是亦有些把持不定,也急急垂下眼簾。

他緩緩從懷中摸出了一隻玉盒,打開盒蓋,倒出了一顆紅色的丹丸,託在掌心,說道:“你由羅玄處學來用藥,仗藥物控制了無數的武林高手,今天也該試試老夫這毒丹了。”

聶小鳳緩緩取過那紅色丹丸,臉上那柳媚花嬌的笑意,隨着斂收不見,冷冷問道:

“你這毒丹有何妙用?”

萬天成道:“服我毒丹之後,終生得聽我之命。”

聶小鳳道:“如若不聽呢?”

萬天成道:“如若不聽我命,我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可使毒丹藥性發作。”

聶小鳳道:“可使那受毒人立時死去麼?”

萬天成道:“那未免太便宜你了。”

聶小鳳道:“說吧!那會是個怎樣的局面。”

萬天成道:“全身筋脈收縮,武功全失,每日長達三個時辰,而且經年不絕。”

聶小鳳道:“真是殘酷的很。”

她說着舉手便把那粉紅色丹丸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萬天成似是也未料到聶小鳳,竟然會這般快捷的吞下藥丸,但他對聶小鳳的陰險,心中早有了深刻的印象。

略一停頓,忽然冷笑說道:“姑娘請張開口來,給我瞧瞧,我不信你當真的把我那一粒紅色的毒丹吞了下去。”

聶小鳳微微一笑道:“老前輩果然是難纏得很。”

她緩緩張開了櫻口。

萬天成雙目神凝,仔細的看了甚久,果然已不見那紅色的毒丹,卻聞到一陣幽幽的甜香,飄了過來,令人慾醉。

聶小鳳慢慢的吹了一口香氣,閉了櫻脣笑道:“老前輩,你該相信了吧!”

萬天成仰臉望天,肅然說道:“想那羅玄的才智,是何等卓絕,但他卻傷折在此人手中,難道我萬天成的才智,還能強過羅玄不成?”

這幾句話,本是他心中之言,但卻不自禁的說了出來。

聶小鳳揚揚眉兒,笑道:“我已完全的屈服了,吞下毒丸,生死已然落在你的掌握之中……”

她舉手理一理散垂的長髮,接道:“只爲天下高手都已集聚究州,大敵當前,我自知無能一面抗拒各大武林宗派,一面再和你爲敵,兩害相權取其輕,與其傷在各門派宗主手下,倒不如和你聯手拒敵。”

萬天成仰起臉來,大笑三聲,道:“羅玄才智武功,舉世無與匹敵,但他卻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太自信了。”

聶小鳳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他實在待我很好。”

萬天成兩道冷歷的目光,凝注在聶小鳳的臉上,笑道:“羅玄明知你是天生尤物、難以安份,偏要憑仗所能,主張人力勝天,至於我暗中助你,是因你早已生出了叛師之心;我不過投你所好而已。”

聶小鳳突然一整臉色莊嚴說道:“往事已成過去,提起來徒擾人意,不用再提它了,咱們還是談談眼下的事情吧……”

語音微微一頓,又道:“目下各大門派的高手,都已齊聚究州,這一戰如能盡殘這些武林高人,十年內,武林中當再無和咱們抗拒之人。”

隱身在古柏上的方兆南,聽兩人佩侃而談震動江湖的往事。聽得甚是入神,卻不料聶小風話鋒一轉,又談起眼下形勢,心中一動,暗暗忖道:“他們誘使天下各派宗主趕來,參與鵲橋大會這本是一場十分兇險之事,卻取了這樣一個香豔的名字,想來必有原因,如若能夠聽得他們的隱秘,倒是不虛此行……”

忽然間,一陣山風吹來,撩起了那蒙遮木籠的黑布。

只聽一陣嗡嗡之聲,兩隻巨蜂,飛了出來。

聶小風和萬天成,耳目何等靈敏,四道目光,齊齊向那古柏之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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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玄霜、周惠瑛心頭大爲震動,不自禁地向那古柏望去。

聶小鳳冷冷喝道:“什麼人?”挺身而起。

方兆南隱身之處,枝葉極是茂密,聶小鳳雖然出言喝問,但並未看到方兆南的隱身之處,她舉步向那古柏走去。

鬼仙萬天成,卻仍是靜靜的坐着不動,只用兩道森冷的目光,在那古柏之上搜尋。

方兆南不知自己行蹤是否已暴露,是否該但然走去。

正覺猶豫,突然一個柔細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道:“他們暫時還未發覺你的行藏,但如讓她走近古柏,你就無法掩藏行跡了,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設法阻止她走近這古柏,另一條是趕快逃走。”

那聲音柔婉中,含着一種輕淡的冷漠,聽得方兆南心頭怦然大震,幾乎忘去了尚置身於九死一生的險惡環境之中。

只聽那柔細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你這人怎麼了,還不快放手中毒蜂,阻延於她,難道等死不成?”

方兆南趕忙收束了那撩亂的心情,輕啓那木籠黑布一角,巨蜂立時一線飛出,直向聶小鳳衝了過去。

聶小鳳眼看寸許長短的毒蜂,直撲而來,不禁一皺眉頭,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她掌力奇猛,非同小可,當先幾隻巨蜂,紛紛墜地死去。

但這一來,卻使那一線而來的巨蜂,陡然間散佈開去,環布成丈餘大小一片蜂網,分由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向聶小鳳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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