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牢裡識卿

一百一十八 牢裡識卿

“王八蛋,你們聽着,爺我是貴妃娘娘的表弟,你們敢這樣對待爺,沒你們好果子吃。千載中文網超速更新”

一陣訕笑傳過來:“的啦,別拿着雞毛當令箭,表弟?我還是皇后的嫡親正牌弟弟吶。一表三千里,誰認得你是老幾?消停會兒吧。不然,大鞭子侍候,打得你找不着北。”

“我冤枉啊,我冤枉啊。”

“閉嘴,哪個廟裡沒有屈死鬼?忍了吧,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再倒蹬你那棺材鋪子去。少鬧騰,惹急了爺爺,這會子就打你投生去。”

頭上亂蓬蓬的沒個好模樣,臉上還掛着一道鞭痕印記,渾身哆嗦着望着門口,心裡虔誠着禱告,何時救星臨世,把自己拯救出去。

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牢獄之災,何不早去天橋找把式們好好的侃上一侃的,許是就能拔了這股子黴運,直到進了大牢,掐着手指頭算起來,才知道後悔藥不好吃。臨來時,家裡帶給自己的大毛衣裳,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個王八羔子,就得着這麼一件薄薄的油脂麻花小破襖褂。按說家裡定不會誤了自己每rì的飯菜嚼果,可除了頭一rì得着些,這兩rì就牢飯填腹。薛蟠懶洋洋的靠在稻草堆上,一邊把爬上衣領子的跳蚤、蝨子、蟣子狠狠地掐死,一邊默唸着家裡的人何時才能給自己送些東西進來,吃的、用的,最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銀子,沒銀子的運道,實在是難熬。就連獄卒也不給好臉風的時辰少不說,就是喝的水,也不管飽。更別提什麼牢飯的,沙子咯牙,清湯寡水的菜,沒點兒油水。長嘆一聲,嬌豔的夏金桂會來看自己?想都別想。那個什麼寶檐。有門兒,那小女人一臉的刁樣兒,看着就是讓人心裡癢癢。來了,也好藉着她胡侃一陣,解解幹饞。千萬別是夥計送了來,銀子咪下不少不說。一臉的晦氣,也沒幾句好話。

對面牢房,一個渾身帶着黴味兒地漢子兩眼狠狠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刻在心裡,那不友善的芒光讓薛蟠暗暗毛,這又是哪路的冤家對頭?忍不住也看過去。

“你是薛家的人?”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爺我乃是薛家的大爺薛蟠是也。對面的,你是何人?報上名來。”薛蟠心說,原來是慕着咱薛家地名聲來的。說起話來倒也豪爽得體,錚錚有致。

“原來是你?果然老天有眼,你也有今天啊?你個殺人害命的東西。納命來。”

薛蟠笑了:“我說。今兒這齣戲,你就別充大頭蒜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都這模樣了,還不一邊兒涼快去?咱們認識?”

“叫你死到臨頭作個明白鬼。我祖父地沒出五服兄弟侄女地兒子。我地嫡親表弟就是金陵地面上地馮淵。”這話聽着耳熟。莫非是?看他眼下容貌既不俊雅。更說不上什麼氣質清華。衣衫襤褸地模樣。鬍子拉碴地。彷彿丐幫人士。

薛蟠冷冷一笑:“久仰。久仰啊。那小子活着地時候。沒見過你們這樣護着他。死了多年啦。呼呼地冒出來。不覺着喪氣?拿着個死鬼當矇事兒牌位。也不怕你們當家子先人們。招你索命?你個不孝之人。爺我不惜地理你。”

一個呆霸王。竟然死到臨頭還冒大氣兒。我冷灃韜豈能與你善罷甘休?”那人還真地站起來。怒視着薛蟠。

就見他身邊躺着地一個人。拽了拽他地衣襟:“灃韜兄弟。算了。都是朝着黃泉路上走地人。打個招呼。撂了前塵往事。”

那冷灃韜斜視着薛蟠。冷冷道:“未必。人家是清狗。不似咱們。頭頂藍天。腳踏大地。”

薛蟠也急了。心說我可沒招你。你一個勁兒地拱爺地火兒。爺也不是軟柿子。喝道:“也沒什麼大作爲。就知道孝敬老孃。友愛弟妹們。周全妻小。頂起咱家地一片天。不似你們爺們兒。鼓弄了這些年。不就鼓弄到大牢裡。薛某佩服。”猛然想起。那年香粉鋪子出事兒。好像就是這個什麼冷灃韜挑地頭。眼裡冒着火。待要再說什麼。

“哎呀,哎呀,疼死我啦,來個出氣兒的過來。”

“喊什麼喊?就這樣死了不比拉到菜市口強?”

咣噹一聲,獄卒進了門,揉了揉鼻子,大喝一聲:“薛蟠,你們家來人看你來了。快着點兒,大爺沒工夫總侍候你們。你那媳婦兒夠俊地。”

薛蟠心裡一驚,夏金桂來了?這也太讓人心動了,一個當家的然進到這個地方來,這得多大的勇氣?就憑這點,我薛蟠就娶對了人。整了整衣冠,也沒什麼洗漱的面盆水,就那麼理了理亂糟糟的頭,支起身子,站到前面等着那讓人激動人心的一刻。

就見一個頭戴粉紅sè紗絹帷帽、身着繡着菱花的豆綠sè披風,纖纖窈窕身姿的人兒,扶着一個老邁、臃腫服飾的女人跚蟎走過來,後面還跟着一個夥計,手裡拿着不少地東西。漸漸的進了,那熟悉的身影像是有把榔頭,把薛蟠鑿在當地,呆若木雞。

他猛地衝過去,靠在牢門柵欄前,嗚咽着:你們怎的來了?”嚎啕大哭起來。

薛姨媽也是老淚縱橫,顧不上牢裡的腥臭黴腐氣味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數落着:“你說說你啊,倒黴孩子,瞎了眼了你,娶個什麼媳婦?該休了她纔是。那個陪嫁丫環,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狼狽爲好的家,完了,完了。”

一聽說薛蟠進了大牢,夏金桂先是大哭大鬧了一陣,又大罵薛蟠對不起自己,又罵薛姨媽老太太把着當家的權限,擠兌自己,不給自己好rì子過。那寶檐也是嚎哭大罵不停,本來薛姨媽就夠心煩的啦,再加上她們這麼一鬧,差點兒沒倒下,心裡想着兒子。咬牙硬挺着。與寶釵商議一番,找人送禮疏通關係,爲地是儘早把薛蟠放出來。

王夫人打宮裡回來也沒個準話,逼急了,就只是抹眼淚。倒是讓她們趕着去牢裡見一見薛蟠,這讓這母女二人大惑不解?莫非犯了死罪不成?臨行前見上一面?痛哭之後。才覺着不對勁兒。打聽一下,得知京城裡有不少地香粉鋪子被封了,人也是進了大牢。就琢磨探監的事兒。誰去?薛姨媽當仁不讓,可夏金桂就不幹了,言道,自己一個當家地兒能去那醃地界?還不辱沒了咱皇商的名頭?再問寶檐,就更是躲了個遠去。自己哪能越過說着話,乾脆,跟着夏金桂大包小包的帶着。回了夏家。噎的薛姨媽差點兒背過氣去,還是寶釵,安慰着自己母親,表示定要陪着她進牢裡去探望自己地親哥哥。薛姨媽總算是有了點兒安慰。

這時候,周瑞家的奉王夫人之命,前來探視,得知忙攔着,這寶姑娘是咱們賈府的未來媳婦,豈能拋頭露面的去那種地方?薛姨媽一想也是。不能爲着兒子,再誤了自己姑娘。

還得說人家寶釵,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就是下堂婦香菱。親自過去陪話,果然管用,那香菱滿口答應着,隨着薛姨媽前來探監。

“大爺,家裡的事兒,就那樣兒吧。只要你好好的。咱們就有盼頭兒。”香菱雖說對薛蟠虐待拋棄自己不滿,可看到他如此模樣,也是心酸。說着話,遞過去一個食盒,打開一看,一股子飯香味兒瀰漫整個兒牢房,遠地、進的,傳來陣陣的咂嘴兒聲。火腿燉肘子、栗子香酥雞、炒三絲、冬瓜盅、粳米飯、羊肉餑餑、新炸的各sè小面果、燕窩粥,屠蘇酒、花雕。還有一匣子京城的八大件。一匣子各式蜜餞。還有一包銀子,幾張銀票塞進薛蟠的腰裡。

這會子那個跟來的夥計。在獄卒的陪同下,端着一個炭火盆走過來,放在薛蟠面前。

薛蟠一見忙伸手取暖,臉上也有了些笑模樣。又讓夥計拿些銀兩再取些木炭過來。支開伙計,看着母親與香菱,低下頭。

薛姨媽低聲把香粉鋪子的事兒,告給了他。又說,派人去找理親王府地永琛世子,卻被那府里人告之,人家去了外省,一時之間聯絡不上。香菱告訴他,寶釵這幾rì常去家裡的鋪子坐鎮,倒也沒人過去嗦。

薛姨媽又張羅活計給他鋪上厚厚的褥子,把兩個錦被又蓋在兒子身上。低低地告訴他,已經打點了府衙,耐心待一陣,會出去的。

薛蟠又低低的囑咐一番自己母親和香菱,又把個不起眼兒的戒指戴在香菱手上,薛姨媽寬慰的笑了,這是薛蟠自己的憑證,憑着它,可以管着所有的薛家店鋪。“凡事跟姑娘商議着做,小心點兒,別張揚。”而後,又拿出一個奇特的鑰匙給了薛姨媽,他是留了後手的,還有十來個鋪子沒讓永琛染指。

薛姨媽伏在兒子身上哭起來,都說薛蟠沒什麼出息,這樣地兒子,哪兒找去?

離別的時辰到了,薛姨媽與香菱哭着不忍離去,還是薛蟠笑笑,揮揮手,讓夥計把她們帶走,回過頭去,眼淚盈着倔強的淚。

“那是你的媳婦?那個送了我表弟的女人?”冷灃韜探究的看着薛蟠。

“當然啦,這就是我心愛的女人,我薛大爺的嬌妻。”“難怪啊。”冷灃韜不再言語,貓在裡面與那個人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真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會兒薛姨媽與香菱走後,關着薛蟠的牢門竟然沒鎖,薛蟠晃晃悠悠地走出來,站在外面,見獄卒也沒說什麼,就伸伸腰,搓搓手,踱到對面的牢門口看着。那冷灃韜眼裡閃着狡黠的意味,匆忙往裡塞着什麼的看了一眼薛蟠,坐好,沉默不語。眼裡滿是不屑。

薛蟠笑了笑:“冤家對頭,你們犯的是什麼罪過?江洋大盜?山大王?”

冷灃韜別過臉去,沒搭理他。

獄卒吆喝着:“我說薛大爺,看在銀子的份兒上,咱們待你不薄,少搭理他們,他們犯的是死罪,明兒個,菜市場上擎着。咔。”

薛蟠一聽,忙陪着笑臉兒,說着好話,轉回到自己牢裡,坐在炭火盆前烤着火,心裡不由的又往那冷灃韜身邊打量,總覺着要有什麼事兒生,又估不出會是什麼事兒,看看香菱還留下一壺酒,還有半隻栗子香酥雞,就拿到對面牢門口。

“冤家對頭,看在你是馮家那小子什麼表兄份上,這一壺酒、半隻雞送了你。早登地府,早投生。”

冬季,天黑的早,又到了晚飯時辰,這回就見薛家地夥計送來兩個食盒,一個給薛蟠自用,一個給獄卒們享用。問薛蟠沒什麼事兒,也就回去,臨行前又問了薛蟠次rì想吃些什麼,一一答應着,離去。

獄卒們樂呵呵地喝着酒,吃着的菜餚,任薛蟠自行打時間。又一會兒,外面送來了最後晚餐給對面地冷灃韜二人。

夜深人靜的時候,薛蟠被凍醒,見身邊火盆的炭快滅了,忙又往裡加了幾塊炭,這才感到身上暖喝些。不經意間往對面看了看,覺着那冷灃韜好似老了些,也沒在意。這陣子,正是換班時辰,剛來的獄卒過來看了看薛蟠。

薛蟠沖人家點點頭,獄卒也沒搭理他,又過到對面,大喝一聲,急忙進去,翻轉那個要死的人看了看,又趕緊叫過外面幾個人,用一個麻袋把那人裝進去,擡出去。

薛蟠心裡一動,這麼說那人死了?也好的出去挨一刀。心裡一陣犯困,不覺的偎在炭火盆邊睡了過去。

睡夢間,見香菱笑微微的走過來,偎在自己身邊,含情脈脈的注視着自己,心都酥到家了,不由的緊緊抱住她,一陣狂吻。

忽然一個地府的鬼魂猙獰的衝過來,惡狠狠的照着他的頭上就是一頓鞭子。打得他大叫:“收了咱們的銀子,還下這樣的毒手,你們要臉不要臉?”猛的驚醒,就見周圍都是獄卒,還有府衙、衙門大老爺俯看着他。

灃韜怎麼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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