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紫禁之邀

八十七 紫禁之邀

林卓然倒是愣住了,沒想到佟府卻是第一個前來相請的,早就聽到不少對於佟家的傳聞,知道眼下那府裡當家主事的是佟維綱、佟維國兄弟,再就是老夫人還在高堂。微一思襯,也好,趁便了解一下察哈爾的情況。就讓這府裡家人給詩影傳了消息,又別過羅拜與阿納。詩影和甜兒打扮了一番纔出來,詩影與甜兒坐上佟府的馱轎,卓然騎馬相隨,來到佟府門前。

隨行的管家佟祿上前跟裡面說了幾句,就見那人迅速走進去報信。

這邊林卓然翻身下馬,有小廝過來牽過馬匹。那佟祿陪着他走進去,而詩影坐的馱轎則順着旁門直接進到二門口。

走到二門前,就見從裡面迎出來兩個男子,一個二十出頭,濃眉劍目,身材適中,舉止文雅大方,身穿一襲月白sè長袍子。一個不到二十,眉眼間露出的芒光,與自己年齡相仿,卻是一副在軍旅中海打海摔慣了的模樣,身穿着紫銅sè袍子。

“林二弟父正在房等候。”

林卓然也忙施禮答道:“叨擾了,二位世兄請!”

兄弟二人讓着他,穿過月門,走過影壁,來到正房前。

這佟府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廳、內三門、內儀門並內垂門,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正堂前,兩株大槐樹相映成趣,兩廂枝葉搭在一起。兩個花壇,正鮮花鬥豔,一個大魚缸遊着幾尾金魚。地面上是鋪着鵝卵石的甬道延伸到各處院落。

座北朝南的五間正房,朝東面的無疑是房。被那二人讓着,一路走過來。走進去,果然是一個寬敞的舍,一組竹蘭鬆菊大屏風,巧妙的把架與會客隔開一處小隔間。硯臺筆洗放置在一側,紫檀木條桌上擺着一摞簡,後面藤椅上坐着一位四旬出頭的中年男子,白皙的膚字臉。身材高大微呈富態狀,光光的額頭,狡黠地眼眸。薄薄的嘴脣微微勾起,一絲淺笑耐人尋味。一身竹布sè緞袍。顯的輕快涼爽。

“呵呵,林世侄來了

林卓然忙上前施禮:“小侄卓然見過世伯。”

們見見。這是老夫地三子誇岱。侄子隆岱。”

一聽此言。林卓然忙與誇岱、隆岱他們重新見過。不用說。那老就是當朝地議政大臣佟國維。康熙皇帝地舅舅。也是國丈。

有丫環送來茶茗、瓜果、點心等物。而後退下。

林卓然告座。坐在左側地繡椅上。誇岱坐在右面。而隆岱坐在左面林卓然地下。時光在流逝。佟國維問地很細。把當前南邊地方方面面都問了個底掉。眼神凝重。看得出。他在思索着朝中地種種問題。“世侄。你這回爲咱大清立了大功。那一百二十萬兩稅銀。來地太及時了。”

稅銀?怪不地叛軍、水寇及大大小小地宵小們都瞪圓了眼珠子。明白了。這個扎拉圖。合着把自己當成護鏢地。還愣瞞着緊緊地。

陝西提督王輔臣也反了。河北總兵蔡祿也起兵反於彰德。察哈爾部布爾尼那裡也紛亂連連。就連朝鮮、越南也蠢蠢y個形勢極其嚴峻。

康熙在乾清宮連着幾rì與各位大臣商議,調集京郊銳建營把住古北口關隘,並採用周培公之策。派圖海與周培公帶大軍前往陝北。解決王輔臣的問題。並派直隸駐軍解決蔡祿。採取嫁公主和親的方略,牽制布爾尼鐵桿兄弟布赫勒的鐵騎。再加上布爾尼的父親阿布鼐還在盛京被關押着,量他也掀不起什麼大浪,力圖保證滿蒙聯盟不受干擾,保證朝廷北面地穩定。

佟國維在房裡,與林卓然交談着,談着南方各省當地各界的態度趨向,及陷於半癱瘓的府衙機構。憂形於sè不是假的。

林卓然不是官吏,站在第三的立場上,說話比較伯,咱們需要供給,叛軍同樣也需要,仗一旦打開了,就由不得他了。他那裡並不是鐵板一塊,哪個人不是心懷鬼胎?”

佟國維含笑點點頭:“世侄,我沒看錯你。何不搬到這裡住?在羅拜那兒,他帶着傷,也難照顧周全。”

“這纔剛住下,還是過段時候再說吧。”林卓然有些爲難道。

“從荊州傳來的消息,林公父子到了大營。世侄要是有信,可由老夫讓人順道捎去。”

林卓然知道,戰事一起,所有的消息都會隔斷、受阻,唯一的是軍事方面有一條特殊通道,傳遞着朝廷與各個軍事組合的聯繫。忙道了謝。

青草悠悠,楊柳搖曳,曲徑通幽,湖水粼粼,荷莖榭內,擺起了席面。晚風微微,帶起幾許涼爽。佟國維親熱地向林卓然介紹着佟家的各房子侄,佟國綱因在豐臺大營駐守,無法前來聚會。

席間,坐在一旁陪客的誇岱,不時的低聲向林卓然說着京城裡進來生的大小趣事。

亥時正,林卓然起身告辭。

誇岱忙向身邊的丫環低語着,那丫環急忙走下小徑,穿過一道拱門,再往前走,漣漪亭內,就是女眷們的席面。詩影由這府上的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與章夫人,還有同輩的閨中姐妹們陪着,也是一樣地待承。老太太年歲大了,在開始各樣嚐了幾口,就回房歇息去了。沒了管束,姐兒們肆無忌憚地相互嘲弄玩笑着。這樣詩影開心不已。

回到羅拜府裡,詩影並不急於回內宅,拉住哥哥進了人家的臥房,眼裡帶着驚奇,講着在佟府內眷那兒聽到地趣事。

門外傳來走步聲,有人在外面輕聲問:“二爺,姑娘,阿納大爺有事過來。”

詩影忙帶上帷帽,站起身:“哥哥。我進去了。”

門開了,詩影走出去,見到阿納,施了一禮。

阿納忙還禮,說道:“下午,索府的管家來了,送來扎拉圖大人的請柬。是請林二爺和林姑娘過府敘話。”

林卓然一愣,想了想。只好接過來,對阿納說:“叔叔睡了沒有?”

阿納一笑:“叔叔一向不會這麼早就寢的。”

林卓然聞聽,心想正好問問羅拜,在這兒接觸的時光裡,只覺着他是個實誠人。可以深交的人。隨着阿納進到羅拜的房,果然還在榻上斜靠着。

一斛光擾沓來,林卓然從院落西北角那兒地一片樹林間走出來卯時初起,開始習練功夫。才進來,府中的小廝打來淨面洗漱的水,他洗了洗。隨意吃了些送過來的茶點。一碗**,幾碟小菜,一盤油條,一盤點心。而後,換上一件月白sè的袍子,一邊往腰間繫着淡藍sè的軟緞帶子,一邊問:“在下妹妹收拾好了沒有?”

小廝忙說:“回二爺,問過裡面了,姑娘大概也準備好了。”

林卓然點點頭。走出去。

就見詩影也被甜兒扶着走過來。

那索府的車駕早就備在外面等候,管家在門房正與阿納說着什麼,一見到林卓然兄妹出來了,忙迎上前:“奴才給林二爺。林姑娘請安!林二爺、林姑娘,咱們走吧。”

索府地氣勢與佟府又不相同,多了些彪悍豪爽特徵,少了幾分文雅特

扎拉圖一聽到稟報,就大步走出來迎着林卓然兄妹,一甩要攙扶他的丫環。呵呵笑着:“卓然兄弟。你來了。詩影妹妹,在這兒。還習慣吧?”

“卓然見過大人。”

“詩影謝謝大人關照,一切都好。”

“是詩影妹妹吧?瞧這水靈勁兒,就是咱全紫禁城裡也找不出這麼個仙女似地妹妹。”一位身着品月sè緞繡牡丹花樣的上衣,在袖口處繡了幾隻蝴蝶,衣襟袖端鑲飾粉sè緞繡邊、淡藍sè九轉曲水織金緞邊,下面着一條洋皺裙,頭戴金縲絲翠玉寶石扁方,頸上帶着一串伽楠珠、翡翠珠,身披淡黃sè繡着朵朵蓮花的披風,在一羣丫環、媳婦、婆子們的簇擁下雍容大方儀態萬分的緩緩行過來。

“這是我的福晉。”扎拉圖介紹着,又衝那女人叫道:“擺什麼譜兒?快過來見見卓然兄弟和詩影妹妹。”

林卓然與詩影忙上前向福晉見禮。

福晉也忙着回禮,又一把拉着詩影地手,親熱的:“妹妹,咱們進裡面去,老太太、幾位太太也盼着吶。”

在索府一待就到了rì暮黃昏,不是林卓然一再婉辭,那扎拉圖就要打人去羅拜府裡,取回林家兄妹的行囊,留他們住下。

回到羅拜府裡,送詩影進了內宅,林卓然忙找過來林仲相問。

林仲神sè凝重,嘆了口氣:“二爺,咱們這兒可不妙,京裡的幾家買賣只能說維持,山西、陝北一帶,早就斷了音信,再遠點兒,就更摸不着頭腦了。”

林卓然想了想:弄弄清楚,萬一察哈爾打起來,京城也危險,咱們眼下只能等待朝廷這邊兒,看他們的應對方略有沒有用。”

剛,我過來時遇見阿納,這是他讓我帶過來地鈕鈷祿家的請柬。”

翌卓然帶着詩影走進鈕鈷祿府邸。看似威嚴肅穆的國公府,也只有那兩個大獅子威風,走在通往正堂的路上,身邊是景祥的兄長瑞祥相陪着。

雖說主人很熱情,可那蕭條敗的氣勢,是瞞不了人的。一進二門,詩影就被一個大丫環帶着幾個丫環媳婦婆子迎到內宅。說是福晉有請。

席間,林卓然婉言謝絕瑞祥的好意,說是一家子,父親、兄長都有了皇恩俸祿,自己還年少不懂事,暫時不想做官,歷練一番後,再來相求大人。

直到黃昏夜幕降臨之際,兄妹二人才回到羅拜府裡。送詩影進入內宅。轉回自己房內。

林仲正待在暗影裡等候着,主僕二人忙離了這府,在京城兜轉了幾個圈,纔來到一個店鋪門前,走進去,一箇中年人迎着他們,並命店鋪小二關門上門栓。

次卓然一早就離了府裡,打算去前門大柵欄看看。想起詩影這幾rì一直沒歇息好,就自己帶着林仲出去,留下自家帶來的那兩個家人守着,又囑咐了幾句甜兒,騎着馬朝着前門而去。

也別說,打仗歸打仗。京城還是那麼人煙熙熙,各家店鋪也都開着,雖說看地人多,買的人少,怎麼說也賺着不少的人氣不是?走在各個小攤兒前。那叫賣聲帶着無奈,這時候,誰還想着買什麼玩意的?正走着,忽然撞過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爺,可找到你了。”

林卓然轉過身子一看,原來是自家留在羅拜府裡的家人趙福順。心裡一沉:“什麼事

“太皇太后懿旨,請咱家姑娘進宮。”

“什麼?這是什麼時候地事

走在紫禁城裡,詩影有些意外。也有些興奮,她謹慎的跟着向她宣旨的太監身後,緩緩地走着。陽光燦爛,溫暖適中澈如無一絲白雲從樹木密密匝匝地葉子後滲透下來,滿地黃金瀲紫,使整個環境着顯威嚴肅穆的氛圍。癡癡望了一眼漫長地路徑,只見到一個個宮女小心翼翼地忙碌着。還有那難聽的腔調地太監。讓她感到很不舒服,想不明白自己一個小女孩兒。值得人家這樣重視嗎?想不明白,就此打住,算了,見着就明白了。又走過一個月門,一條鋪滿鵝卵石的甬道,前面的太監站住,說了聲:“慈寧宮到了。姑娘您注意了。”

詩影明白,這是剛纔塞給人家那塊金鍊子的作用。忙小聲回着:“多謝您指點。”

“太皇太后有旨,宣德恩公之女林詩影覲見。”

詩影緩緩步入慈寧宮內,見正面坐着一位將近六旬的老年貴婦含笑看着自己。沒有扁方,只是鬆鬆的挽了一個髻,用一個金簪子住。絳紫sè袍子上繡着一朵朵祥雲,外罩一個銀灰sè比甲。富態雍容,讓人不敢仰視。她地左面坐着一位中年貴婦,眉眼間帶着一種祥和慈祥。右面坐着一位年輕女人,看樣子比其他女人的裝束要高貴華麗,看那扁方上的東珠,應該是鈕鈷祿貴妃。餘下兩旁坐着不少女人,都注視着走進來的她。

“德恩府林氏之女,林詩影見過太皇太后、皇太后、貴妃娘娘和各位娘娘,太皇太后、皇太后、貴妃娘娘、各位娘娘吉祥!”林詩影端端正正的跪下。

“起喀吧近些,讓哀家看看。”

“謝太皇太后。”起身站起來,走上前。

“這孩子,有股子靈氣,長地跟小仙女似的。”

“皇額娘,看咱這紫禁城裡也找不出這麼個美人。”

“蒲柳之質,當不起太皇太后、皇太后誇讚。娘娘們纔是咱大清國的美人。”

這兒。這小嘴兒甜的,孩子,臉白白的,是不是不服咱這兒的水土?”

“回太皇太后的話,詩影就是睡不好,躺在牀上,總覺着像坐在車上,或是坐在船上。”

太皇太后輕嘆了口氣:“那些個場面還忘不了?”怎麼能忘了?一閉上眼,就覺着那一路走來的景物還在眼前晃悠,淒厲的嘶叫,渾濁無助地眼神,哀哀哭泣的老人,嗷嗷待哺的嬰兒,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傷,無數個支離破碎的軀體,在馬車前死不瞑目的烏夫人,被自己這一行人安置在寺院的人們,江邊的激戰,一章章彩sè畫卷在劃過,又延伸。直到進了京城,一切才似乎安定下來。

四周一片寧靜,靜的只有詩影在講述着地聲音,她地眼蒙起一層薄霧,手被太皇太后拉住,四目相對,眼圈也是紅紅的。

“孩子,苦了你們了。”

“不苦,不管多苦,咱們都闖過來了。”林詩影含着熱淚,輕輕地說道。

“說的對,不管多苦,咱們都闖過來了。”一個堅定的聲音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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