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統帥曹彬聽聞潭州太守韓嘯月是一個不滿三十歲的年輕之輩,便遣使拓拔野詐騙誘使,企圖讓其心甘情願被宋軍包圍。??八???W≤W≠W≈.≥8≥韓嘯月識破此計,並向其展示了唐軍推演的陣法及殺敵的功夫,拓拔野心中便有了些懼畏,諾諾而去。從李建威口中確認,唐帝雖有心一戰,但朝堂之上反戰聲音高漲,的確會有和談甚至降宋的可能,不禁令人有些唏噓。
沐雅沁一面讓阿秋照看着小婉,一面派遲海監視着龍嫣,自己則每日外出聯絡各處客棧和酒樓,爲即將到來的清水門和老太太安排住處,一早一晚不忘詢問崔掌櫃關於神醫夏侯的下落。轉眼數日過去,卻依然不見神醫夏侯的影子。小婉每日只能依靠一點點稀粥維持生命,偶爾醒來卻不久便又睡去。胸前的箭矢和血肉長在了一起,稍微動彈就會使得血肉裂開而血流不止。小婉日漸消瘦,沐雅沁卻未曾放棄。縱使找遍了全城的郎中,卻無一人敢於施救。木雅沁明白,長此下去,小婉遲早會緩慢而痛苦的死去。
昨日,沐雅沁訂下了春祥居三層整層,用於老太太招待清水門的客人。潭州城內,也只有春香居的三層閣樓容得下十幾人同時用餐。今日從客棧出得門來,正好看到拓拔野的車隊快駛過,揚起了一陣塵土,直嗆得她一陣咳嗽,口中咒罵道:“什麼人?好沒德行!”身邊百姓道:“這車仗不是咱們潭州的,估計是宋人的吧!”
沐雅沁道:“宋人不是正在和我們交戰麼,怎麼還進城了呢?”另一年老一些的百姓搖搖頭道:“估計是要和談啦!新上任的太守是個娃娃,不知能否擋得住啊!”說着,衆百姓便走開了。沐雅沁暗暗道:“韓嘯月要和宋人和談?不像他的行事風格啊!”一邊想着,一邊往崔氏藥鋪走去。
沐雅沁每日照例是要往崔氏藥鋪看上一眼,今日心中沒有抱着太大希望。而崔掌櫃則一反往常那般在店內招攬顧客,卻獨自在門口,像是在焦急等待着什麼人。見沐雅沁從客棧走出來,便趕忙喊道:“姑娘!快來!”沐雅沁心中一驚,一陣喜上心頭,感到所求之事似有轉機,趕忙緊跑兩步到崔掌櫃面前。崔掌櫃一邊搓手一邊道:“姑娘,來來。神醫夏侯先生到啦!”說着,趕忙將沐雅沁引入藥鋪。
沐雅沁如夢中一般,聽聞後心中大喜道:“先生何在?”崔掌櫃笑而不語,直到將其帶入後院。後院的五間屋子之中,掛着“溫”字招牌的房間裡,一名身挎藥箱,白衣白鬚的老者正在將一味草藥放在鼻尖去嗅,口中念道:“這味草藥時間有些久啦,是該捨棄!”
崔掌櫃門外道:“夏侯先生,我與您說過的那姑娘來了,現在是否方便啊?”夏侯回過頭來,見他骨瘦如柴,一陣風颳過,白衣中的枯瘦身軀便十分明顯。夏侯上下打量着沐雅沁,點頭道:“姑娘請進吧!”
沐雅沁迫不及待衝進屋中,卻被一股草藥混合的奇異香味薰得直咳嗽。崔掌櫃退下,夏侯哈哈笑道:“姑娘,怎麼聞不得這草藥的香味?”沐雅沁自覺失禮,趕忙道:“夏侯先生見笑了,方纔有些急躁,還請先生勿要見怪!”
夏侯笑道:“急躁什麼?世上之事本有定數,有些事情急不來的!”說着,放下手中草藥,拍拍手道,“就好比我們醫者,若是碰上個急脾氣,一味藥量多上少許,就可致人死地!姑娘,請坐吧!”說着,二人便坐在屋中。沐雅沁深施一禮道:“夏侯先生,可算把您盤來啦!師妹身中箭傷,還請先生施救!”
夏侯搖搖頭道:“老夫治病救人講究個‘三不醫’,不知崔掌櫃可曾跟你說過?”沐雅沁搖搖頭。夏侯繼續道:“所謂‘三不醫’,乃是患病之人身份可疑者不醫,患病之處男女不親者不醫,患病之竈入髓極之者不醫。不知姑娘所言受傷之人,是否恰巧合以上‘三不醫’之序啊?”
沐雅沁聽聞,沉思道:“小婉身爲芳草卉弟子,身份自然並不可疑。但患病之處實爲胸口,夏侯先生恐怕會以‘男女不親’爲藉口不予醫治。況且她身中箭傷已有數日,也是‘入髓之竈’啊!”想到此,沐雅沁便沒了主意。夏侯見她不說話,便哈哈笑道:“看來,這位病人是這三樣都佔了。既然如此,老夫就不留姑娘啦,姑娘請吧!”說着,便起身送客。
沐雅沁怎能放過此機會,趕忙道:“先生不急,先生聽我慢慢講來。”夏侯聽罷,便重新坐下,傾身聆聽。沐雅沁繼續道,“患病之人是我的小師妹,我們同爲芳草卉弟子,並非可疑之人。小師妹中箭部位是胸口,雖然略有‘男女不親’之處,但若我將其胸口其他部分遮蓋住,能否化解先生顧慮?”夏侯搖搖頭道:“胸口處即便遮蓋住,當我下手之時,也十分不便啊!還未請教患者年歲如何?”
“小師妹年方二十。”夏侯眉頭一皺,搖搖頭道:“唉,豆蔻年華,正是好年歲啊!”
沐雅沁見他一臉的無奈,想了片刻道:“另外,師妹小婉受傷雖有數日,但現在有時會有片刻清醒,這是否算得上‘竈入髓極之’呢?”夏侯笑道:“箭傷數日,患者居然還活着,當真是個奇蹟啊!不過,的確是‘入髓之竈’,老夫若救不活她,還真是辜負了‘神醫’的名號!”
沐雅沁聽他語氣,似乎十分在乎自己的名譽甚於一條性命,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道:“先生,難道區區‘神醫’的名號,要比我家師妹一條性命更爲要緊?”夏侯哪裡是真的在乎什麼名號,只是他並不樂於在一個妙齡姑娘的胸上做任何醫治。但見她如此逼問自己,便說出了一條權宜之計道:“姑娘,你家師妹傷在胸口,老夫一介男子的確不好下手診治。另外她箭傷數日未愈,想必傷口早就感染潰爛,已無醫治必要啊!老夫不在乎其他,只是何必叫她承受如此痛苦啊?站在患者角度上講,不如叫她脫離苦海吧!”
沐雅沁心中急躁,握着夏侯的雙臂道:“先生,難道您就這樣放棄她了?即便是痛苦,那也比死掉要好吧!先生先不要急着拒絕,至少先去瞧上一眼吧!”夏侯聽罷,想了片刻道:“好吧,念在姑娘在此苦苦等候老夫數日的面上,老夫跟你走一遭。若是確實無法醫治,老夫便直言相告了。”
沐雅沁聽罷,心中大悅道:“太好啦!夏侯先生,我們這就走吧!”說着,拉起夏侯便要走。夏侯趕忙道:“哎,姑娘可別心急。好事不怕晚,咱們邊走邊聊吧!”
從崔氏藥鋪到對面的緣來客棧,短短百餘步的距離,二人邊走邊聊。夏侯詢問了芳草卉的一番情況,瞭解了小婉的傷勢。自明通,即枯禪寺後山溶洞之主人許先生被党項神火燒傷之後,夏侯醫術便進步飛快。尤其醫治燒傷、箭傷、刀劍傷更是術到病除。夏侯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但卻沒有十足的把握。二人上了客棧推門進來,卻聞見屋中一陣惡臭。這味道近日來隨着小婉傷口持續惡化而越的強烈,沐雅沁雖然日日備受其薰染,但也不禁皺眉捂鼻。而夏侯卻並沒有何反應,似乎對於此等味道已經見怪不怪。
阿秋見沐雅沁回來,還帶來一個白衣老者,趕忙起身道:“主人,你回來啦!”沐雅沁道:“阿秋,快來見過神醫夏侯先生。”阿秋趕忙深施一禮,夏侯點頭道:“姑娘不必拘禮,帶我看看傷者吧!”說着,由沐雅沁引領,三人圍在小婉牀邊。
小婉此刻沉沉睡着,胸部傷口的潰爛已將瀰漫整片胸口,胸前的衣衫已經分辨不出顏色。夏侯坐在牀邊,伸手搭在小婉的手腕處細細探查,見她脈象平穩且微弱,隨時都有驟停的可能。而後,夏侯隔着衣衫看了一眼小婉的胸口,眉頭一皺道:“姑娘,此傷者老夫可以醫治。但對於此傷者而言,不知該是喜是悲。”沐雅沁聽罷,喜極而泣道:“先生肯醫治,當然是小婉的福分!沐雅沁在此謝過!”
夏侯點頭道:“老夫之所以這樣講,是因爲傷者的胸口需要完全切除。而一旦切除,那便不存在什麼‘男女不親’之疑慮。只要切除胸部,我就有八成的把握將其救活,也就不存在‘入髓竈’之說了。”沐雅沁剛剛還興奮萬分,聽聞夏侯要切除小婉的胸口,突然表情一變道:“要切除胸口這麼嚴重?小婉姑娘沒了胸部,可叫她將來如何嫁人呢?”
夏侯笑道:“眼下這位姑娘生死未卜,老夫還是建議先將她救活,再來考慮今後之事吧!方纔我就建議過姑娘叫患者脫離苦難,可姑娘未必答應啊!”沐雅沁聽罷,立時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