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嘯月帶衆人離開藏經樓,明通卻留下做了藏經樓最後的陪葬。八一中文? W=W≤周王只怕再出差池,當刻便踏上了回朝之路。趙準與韓嘯月化解恩怨,相約京師再會。此刻,枯禪寺院落之中又恢復了往日之空曠。
突然,藏經樓中出一聲異響。衆人回頭看去,只見藏經樓穹頂竟突然垮塌下來,巨大的轟鳴之聲伴隨着滾滾濃煙撲面而來。衆人慌忙向後退去,卻躲閃不及吃了一鼻子灰。隨着穹頂的坍塌,大火便將藏經樓及周圍僧舍全部裹挾在一起,燃起了更大的烈火。只聽烈火燃燒之中,樓內依稀傳來一深一淺、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難道還有人?”韓嘯月自語着,向樓內定睛看去。
只見火光之中,兩個黑影正跌跌撞撞向外走着。“這不是靈源泉師和李延亮嗎?”司徒生伸手一指,衆人才看清楚,正是此二人。見靈源泉師須皆染成了黑色,衣服也燒出了二三破洞,看起來整個人昏昏沉沉,腳下無力的晃着,顯是吸入了過多的煙塵而導致昏厥。李延亮滿面黑光,猶如張飛轉世一般,到底是年輕氣盛,此刻居然還有氣力攙扶他人。二人出得樓來,顧不得其他,如釋重負般一下子跌倒在了衆人面前。
司徒生緊跑兩步上前道:“李延亮,靈源泉師怎麼了?”李延亮大口喘着粗氣道:“泉師他......他剛走兩步就不行了!”說着,用力撫着胸口繼續道,“還好泉師機智,昏厥之前教我順着濃煙跑散的方向狂奔。畢竟是上了些年歲,最終還是沒支撐下來……”說着,突然瞪了司徒生一眼,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脖領道:“司徒生,你爲何彼時不助泉師一臂之力啊!”
司徒生鬆開他的手,嘴角一撇道:“搞了半天,你還是沒搞清楚狀況?你當我是真的要跟你們決鬥嗎?我那是故意如此,好讓那老和尚......”說着,感覺再多解釋都無意義,便擺擺手道,“算啦!這點小伎倆都識不出,多費脣舌也無用!不過,你小子也算是講義氣,大難臨頭也沒有把泉師扔下不管......”說着,李延亮苦笑一聲舉起雙臂。司徒生這才現,原來靈源泉師昏迷之際已用右手緊鎖住他的脈門。若非如此,恐怕李延亮早就自己逃命去了。
李延亮瞪大了眼睛看看周圍,這才現韓嘯月也正看着自己,不禁冷笑一聲道:“韓嘯月,你也跑出來了?怎麼沒把你燒死在裡面?”說着,順手去摸自己的雙斧,卻已不知蹤跡。韓嘯月點頭道:“真是讓你失望了!”說着,向丁嶽嬋道:“嶽嬋姑娘,若是我們同路,這兩個人是萬萬不能一起的。”說着,指了指靈源泉師和李延亮繼續道,“若司徒生執意帶着他們一起,那我只能在此跟各位告別過!”
丁嶽嬋趕忙道:“且慢!我們當然不與他們二人同行了!”說着,看了一眼司徒生道,“你是跟他們走,還是跟我們走?”丁嶽嬋將選擇踢給了司徒生。司徒生沉吟了片刻,反倒急壞了餘正梅道:“在他們和我四妹之間,你居然還在猶豫?我現在開始懷疑,當初答應你與四妹在一起,是否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司徒生聽罷,趕忙擺擺手道:“別忙!我有話要說!”
說着,司徒生心中一橫道:“這兩人不自量力,多勇少智。與他們一起,我早晚死無葬身之地!”話音剛落,李延亮便伸手一指道:“好你司徒生!泉師說的果然沒錯,你就是被女人所蠱惑!到如今,卻要與我們脫離?”餘正梅上前一腳將他踢翻在地道:“豈有此理!什麼叫被女人所蠱惑?你們男人犯的錯,爲何總要歸咎於女人?你若再敢多言一句,我立時撕爛你的嘴!”李延亮聽罷,趕忙閉嘴,大口喘着粗氣不再說話。
司徒生心生一計,冷笑一聲道:“少拿這句話壓我!告訴靈源泉師,我們往南潯這一路,莫要試圖跟過來!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說着,心中暗叫:“李延亮啊李延亮,話說到此,可千萬別再犯傻了!”餘正梅一下便聽出,司徒生所言雖然絕情,但已然將衆人行程透露給了李延亮。但見丁嶽嬋似乎並未識破,擔心道破恐惹得她更加傷心,便睜一眼閉一眼未予揭穿。李延亮雖並未明白司徒生所言用意,但見他如此動怒,便不敢再多言。
大火足足燒了五日五夜,除院中大雄殿和方丈房間外,其餘各處僧舍皆被焚燬,藏經樓更是燒得只剩下灰黑色的外牆。樓內被燒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三四尺高的經籍灰燼和斷壁殘垣。從枯禪寺中流出的關於韓嘯月害死明吉之傳言在百姓中流傳,民間更是相傳枯禪寺爲韓嘯月所焚燬,以至民怨沸騰,百姓紛紛暗暗咒罵。崔知縣不敢違抗民意,對於明吉遇害之事也三緘其口,更是閉口不言枯禪寺的一場大火。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在枯禪寺外圍設立關卡,嚴禁百姓的進入。
靈源泉師早在幾日前便已醒了來,只是受此大火之傷身體還未恢復。由於吸入了大量的濃煙,直到此時都還感覺胸部憋悶,每一口喘息都顯得尤爲吃力,自然不敢輕舉妄動。韓嘯月和李景賢待大火停息,方敢找尋四位大師遺體。明吉、明鏡、明德整齊盤坐在方丈房中的臥榻上,猶如三尊活佛一般,五日過去臉上血色未減。二人進入藏經樓找尋明通的遺體,卻無論如何都找尋不到。
“韓大哥,明通大師的遺體會不會被燒成了灰燼?”李景賢邊走邊道。韓嘯月搖搖頭道:“似他那般的得道高僧,即便是被烈火焚燒,也會留下自己的佛骨舍利。可明通大師卻什麼也沒留下,這個說不通啊……”說着話,二人便從藏經樓出來到了院中。
丁嶽嬋在院中等待,見他二人出來立刻上前道:“怎麼樣,找到了嗎?”韓嘯月搖搖頭道:“我們找遍了藏經樓,一點現都沒有。”餘正梅道:“會不會是被人搶走了?亦或是他根本沒有死?”韓嘯月道:“什麼人會在大火之中將他救走?況且,我是親眼看見他身後坍塌的書架。”司徒生笑笑道:“如果他一顆舍利都沒有下,那就證明他根本就不算得大師。”接着,靈源泉師操着被火薰得沙啞腔調補充道:“不錯。那老和尚曾親口說過,他在枯禪寺幾十年卻依然還是個‘貧僧’。看來,的確是有他的道理。”
韓嘯月道:“我倒寧願相信明通大師並未死於大火,而是被他人救出。”李景賢道:“眼下我們如何安置其他三位大師的遺體?”韓嘯月想了想道:“枯禪寺畢竟是此地百年古剎,信徒衆多。我覺得,將三位大師供奉在大雄殿**人膜拜,確是個不錯的選擇。”李景賢點頭道:“不錯。相信三位大師的在天之靈,定會護佑此地一方平安!”靈源泉師聽罷,冷笑道:“三個死人,又能護得了誰?”
韓嘯月未予理會,與李景賢徑直走入方丈房中。丁嶽嬋剛要上前幫忙,卻被餘正梅拉住道:“四妹,這種事情讓他們來吧。”其他人更是對此了無興趣,站在院中看着韓嘯月和李景賢依次將三位大師遺體先行搬到了院中。此時,陽光正好升到了大雄殿之上,灑在了三位大師遺體身上。只見遺體臉上的血色瞬間變淺,而頭頂之上竟然出了淡淡的七彩異光。“四妹,快看!”餘正梅見狀,趕忙伸手去指。衆人應聲望過去,都不由得驚得張大了嘴巴。
這便是所謂的“羽化昇天”,是僧人圓寂之後“虹化”的過程,傳說只有得道高僧才能如此。圓寂之後肉身遇到光照虹化,伴隨七彩光而漸漸消融,最終只剩下肉皮和骨頭。明吉等三位高僧顯然已修煉到這層境界。衆人親眼目睹三位高僧原本紅潤的臉色慢慢變得越來越暗淡,身上的肉如同冰雪般慢慢融解,身上的蓮衣也慢慢脫落在地。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三位高僧頭頂的七彩異光便慢慢消退,身體也只剩下了深棕色的皮膚緊緊包裹着骨架。
就在衆人還驚得說不出話之時,靈源泉師突然哼笑一聲道:“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見多了這種障眼之法。說不定,這三人早就是三具行屍走肉而已!”話音剛落,韓嘯月喝道:“混賬!我不許你這麼說三位大師!”靈源泉師礙於身體尚未痊癒,便笑道:“你也就只能趁老夫身體不適之時大喝幾句。待老夫身體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李景賢怎容得他人如此待韓嘯月?只見他上前幾步,擡手一巴掌打在其臉上,右側臉頰瞬間變得通紅。“臭小子,你找死!”靈源泉師盤坐在地上大罵道,卻因自己無法用力而顯得十分滑稽。韓嘯月一把拉住李景賢道:“好啦,可以了......”李景賢道:“韓大哥,你抓着我幹嘛?讓我收拾一下這個老東西!”韓嘯月擺擺手道:“算了,他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被你打這一巴掌,也着實羞臊的夠嗆。”說着,輕蔑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靈源泉師,你對三位大師出言不遜,早晚有你後悔的那一天!”
靈源泉師聽罷,彷彿忘去了方纔挨的那一巴掌,哈哈大笑道:“後悔?老夫從來不懂什麼叫後悔!”李景賢大喝道:“報應!報應你懂嗎?”靈源泉師再次仰天大笑道:“報應?哈哈哈哈......”衆人未料道,靈源泉師這一笑竟狂笑了半個多時辰,直笑到衆人覺得汗毛倒豎,只覺後心涼。“他是瘋了嗎?”李景賢撇嘴道,“我都替他感覺難受啊!”
李景賢話落不久,司徒生便現從靈源泉師的鼻孔中竟慢慢淌出血來。“泉師,別笑了!你都流血了!”司徒生一指他鼻尖,大叫道。靈源泉師聽罷,伸手去摸,確摸了一手鮮血,如鬼附身般突然止住了笑聲。“血......我怎麼流血了......”靈源泉師眉頭一皺自語道。接着,便突感胸部一陣憋悶,一股酸水從胃部向上翻涌,突然“哇”的一聲噴出一地嘔吐物。緊隨其後又是“哇”的一聲,大口鮮血噴涌而出。鮮血一滴不剩,全部噴濺在了自己身上。
李延亮見狀大叫一聲便躲開了,衆人皆捂住鼻子向後閃退。靈源泉師當即不知所措,只覺腦中空空如也,眼中一陣斑點閃爍,接着便看不清眼前光景。司徒生看着靈源泉師道:“泉師,你到底是怎麼了?”靈源泉師此時雙眼充血,顯是中毒之狀。李延亮大叫道:“他不會是中邪了吧!”說着,看着司徒生道,“我們要不要救他一把?”司徒生撇撇嘴道:“中邪了?怎麼救?我可沒那個本事……”說着,閃到一邊。靈源泉師突然怪叫一聲,倒地不起。韓嘯月心中暗驚道:“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居然來得如此之快!”
韓嘯月與李景賢未去理會他,便先將三位大師遺體擺放在大雄殿內巨大佛像身下,將蒲團重新擺放好,將大佛與三位大師圍在中央。韓嘯月見此情景,不禁想起明吉曾在此對自己和嫣兒佈下十重考驗之事,甚是感慨。二人向三位大師遺體拜了三拜,便站起身來。走出大雄殿,再看看枯禪寺的院落,韓嘯月心中一塊巨石落了地。在這座院中,他與李景賢曾與遲海周旋,與龍嫣共闖十重考驗,與沐雅沁錯拜天地……如今枯禪寺已燒成了灰燼,只留下大雄殿這一處地方還孤獨訴說着枯禪寺曾經存在過。三位高僧的仙逝着實令人痛心,令韓嘯月心存愧疚。
韓嘯月越想越深,呆立在那。李景賢拉了他一把道:“韓大哥,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還記得密室之中我曾對你說過,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誤會你,我李景賢是絕對站在你這邊的!”韓嘯月點頭道:“有這句話我便已知足。”說着,回身道:“我們上路吧!”餘正梅、丁嶽嬋點頭稱是。司徒生看了李延亮一眼,眼神之中道:“李延亮,千萬明白我所言!”
李延亮見他們打點行裝準備離開,便趕忙道:“喂!你們真的不管我和靈源泉師了嗎?”說完,卻並無人想要理會。轉眼看着司徒生大喝道:“司徒生!你也不管我嗎?”司徒生心中暗罵:“這個蠢材,卻怎麼不明白呢?”想到此,便回頭道:“同行之人太多了,你們自行解決吧!”
李延亮聽罷,剛要再去追趕。只見靈源泉師突然圓睜雙目,從袖中伸出手來,用盡最後內力向李延亮後心打出一掌。李延亮慘叫一聲回頭看去,見靈源泉師匍匐在地,嘴角帶血道:“臭小子,你已中了我清水門的毒。現在護送我回清水門,門下弟子自會給你解藥。否則,我們就同歸於盡吧!”李延亮看着韓嘯月等人遠去的背影,又看看半死不活的靈源泉師,仰天苦笑道:“泉師啊,你爲何要與我過不去!”